懸曰

第23章

字數:3522

發佈時間:2024-10-29 20:48:34

  • 20

車裡氣溫極低,他分不清自己凝固的手究竟是被凍僵,還是鬱期的軀體化症狀。


蘇洄試圖打字,可根本做不到,隻能非常勉強地回撥了房東的電話,在慌亂中詢問當時的情況。


他帶著外婆租住在皇後區的老式公寓,和房東住在同一層。


房東是個五十歲的白人婦女,和外婆很談得來,經常會在一起做飯聊天,今天也不例外。就在房東去拿面粉的時候,外婆突然暈倒休克。


蘇洄感到揪心,身子蜷縮在後座,呼吸困難。他試圖讓自己正常些,但身體不受控制,隻能將窗子打開些,用冷風讓頭腦清醒些。


夾雜著雪的風吹亂了蘇洄略長的頭發,一陣耳鳴襲來,他擰住眉頭,緊閉雙唇。


前座的司機發現不對,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蘇洄搖頭,手抓住座椅,眼神充滿防備和不安。


直到下車前,他都嘗試讓自己擺脫悲觀的預感,相信外婆會沒事,但那就像揮之不去的陰雲,投射在蘇洄心上。


在醫院裡,他找到了房東。對方很焦急,看到他後心放下許多。


她陪伴蘇洄等待醫生的救治結果,但時間太漫長了,一小時,兩小時過去,手術室的燈依舊沒有熄滅。


蘇洄不能讓房東陪著耗下去,對她不斷道謝,讓她先回去休息。


醫院裡白熾燈亮得刺眼,隻剩下一隻行李箱孤獨地陪伴他。


等待的過程中,很長一段時間蘇洄認為自己服用的藥物失去作用了,他感到乏力、惡心,想象自己像一灘融化的橡膠,流在地板上,黏住那些接近又離開的醫生。


他知道自己不正常,但沒辦法控制自己的不正常。


直到凌晨一點,主治醫師出現在他面前,很冷靜也很殘酷地對他宣判了結果。


“原發性肝癌,中期,並發症導致休克。”

Advertisement


這結果如同死刑,狠狠劈在他的心頭。


蘇洄愣在原地,眉頭輕微地皺了皺,大而空洞的眼在一瞬間湧出很多的情緒。他不確信自己真的聽懂了,也不明白應該問些什麼。


“你是病患家屬?”


蘇洄遲緩地點了頭,“她是我的外祖母。”


醫師點頭,這樣的情況他見得太多,已經見怪不怪。


“現在病人情況危急,要進ICU搶救,費用方面我們要提前和你說清楚。”


蘇洄立刻道: “多少錢都可以,請您一定救治我外婆……”


“這份通知書籤一下。”醫生遞過來病危通知,“其他的事我還要和你交代。”


“肝癌這個病的治療方案很多,中期的患者我們需要檢查判斷病人是否可以接受手術,然後才能決定方案,所以就算搶救過來,也需要住院一周,做檢查。


如果具備手術條件,我們會立即安排切除手術。如果沒有手術條件,我們也無能為力,隻能進行保守治療。”


“手術……”蘇洄喉嚨幹澀,“手術可以治愈嗎?”


醫師明顯回避了他的視線,回答保守:“肝癌的治愈率很低,如果可以進行手術,概率會提高,大概率可以延緩生命。”


延緩生命。


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蘇洄的鼻尖酸澀,不自然地垂下頭,清了清嗓子,“那……我現在需要做什麼?”


醫師讓護士帶蘇洄去登記繳納住院費。抑鬱期的他很難適應醫院的快節奏,剛勉強跟上,護士的諸多問題便砸上來,當頭一棒便是醫保。


“你是不是美國公民,有保險嗎?”


蘇洄聽了一愣,隨後搖頭,“沒有,不是。”


護士打量了他一眼,看他漂亮的臉蛋和陳舊的大衣,“那你的醫療費用會很高,非常高。”


“需要多少?”蘇洄詢問。


“不一定。”護士盯著電腦登記,隨口說,“每個人都不一樣,你去問你的主治醫師吧。”


說完,她把單據交給了蘇洄,“先繳納ICU的費用,一萬美金。”


這個價格對現在的他而言幾乎是天價,但蘇洄沒有猶豫,刷了信用卡,詢問:“繳納之後,我外婆就會立刻住進去嗎?”


“會有人通知你。”護士瞥了他一眼,“你怎麼好像從來沒有去過醫院一樣?”


蘇洄垂下眼。


醫院恐怕是他最熟悉的地方,隻是這一次,需要被治療的人不再是他了。


蘇洄像隻無家可歸的幽靈,遊蕩回外婆在的那一層,看著她被送入icu病房,但沒辦法進去陪她。


他一秒鍾也不敢離開,隻能坐在走廊的樓梯,一夜未眠。


蘇洄不清楚這究竟是一場噩夢,還是現實,畢竟起點是寧一宵,隻有夢裡才能見到。


每一秒鍾他都在懷疑,懷疑自己是不是發了病,是不是產生了幻覺,或許這個時候外婆還在家裡,很安心地包著小餛飩等他回家。


他這幾年度過的日子,永遠都在試著站起來,永遠都被意外打得粉碎,疼也不覺得疼,隻覺得幹澀,連嚼碎了都咽不下去。


不知道下一記悶棍是什麼。


熬過16小時,外婆才從ICU轉入普通多人病房,蘇洄總算可以真正陪在外婆身邊,幻覺也被扎破,變成現實。


病房裡好冷,他跑上跑下,找到一間商店,又購買了一床棉被,給外婆裹緊。


她依舊昏迷,蘇洄握著她蒼老的手,握了好久。


接水的時候,他聽到有人議論,說外婆睡的床位的上一個病人,是昨天下午走的,睡夢裡就離開了。


第二天,檢查結果出來。主治醫師告訴他,幸運的是,外婆還有手術機會,但風險很大,成本也很高。他觀察著蘇洄,一再詢問他是否可以接受這個方案。


“十萬美金?”蘇洄又問了一遍。


“是的,病患的並發症很危險,手術很復雜。”


醫師告訴他,“手術也並不是治療的終點,成本更大的可能是後期的介入治療、住院費和藥費,根據之前的臨床病例經驗來估計,這一年至少需要準備五十萬美金。”


蘇洄的存款隻有不到八千美金,甚至還包含不久前獲得的一筆,曾經讓他短暫地開心過一陣子。


“我試試。”他紅著眼,但眼淚始終沒落下,很倔,“我想救她,這對我很重要。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他知道自己可以找人借錢,可以找梁溫,或者是懷特教授,但自尊心又從中作祟,這些人已經幫了他太多,也接濟過太多回。


打開郵箱,他又一次見到那個訂婚典禮的邀約。


剛收到邀約時,蘇洄認為是別人搞錯了。他既不是婚禮策劃人,也不是婚禮現場設計師,所做的工作與訂婚毫無關系。


但對方一再強調,委託人非常喜歡他的作品,多番提出邀請,想和他當面聊。


難捱的抑鬱期裡,蘇洄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甚至連對方發過來的資料都未曾打開過,他根本不想知道究竟是誰即將步入禮堂。


或許是自命不凡,又或許是清高,他認為自己不一樣。


但這一次,蘇洄意識到,自己沒什麼不一樣。


他撥通了郵件上的號碼,開門見山,回應了對方的邀請。對方欣喜若狂,仿佛完成了什麼了不起的任務,並主動讓他提價格。


蘇洄厭惡金錢,但還是逼著自己說出不願意的話。


“十萬美金,可以嗎?”


電話那頭的人很快就同意了,幾乎沒有思考,似乎這十萬美金對他們而言不值一提。


“當然可以,沒有任何問題。”


蘇洄沉默了片刻,又一次開口:“很抱歉,費用……可能需要盡快支付。我知道這個要求很無禮,但明天……明天就會給你們草稿。”


對方並不在乎,“沒問題,這不是什麼大的要求,請給我您的賬戶,酬金我們會立刻支付。如果我的委託人滿意,您得到的一定不止這些。”


蘇洄站在醫院外的樹下,摁滅了一支煙,掛斷通話。雪始終沒有化,堆積著,被踩髒。


為了草稿他在醫院走廊熬了通宵,始終沒有靈感,獨自蜷縮在椅子上,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半夢半醒的他想起了寧一宵,想到和他相遇的雨夜,那個刮著風的公交站。


蘇洄起身,失魂又焦急地用鉛筆畫下他腦中的一切。


然後他陷入失落,不斷地回想六年前。


電話那頭的聯系人將錢打了過來,但臨時提出要求,詢問是否可以親自和委託人瓊斯小姐見個面,她想和他聊聊,並且想保留手稿。


“可以。”


蘇洄沒什麼底線可言,答應後便匆匆坐上地鐵,冷空氣卷著地鐵發霉花生味,到處都是放大的照片、廣告標題、標語,刺激每一個過路人麻木的心髒。


曼哈頓,許多人夢想中的地方,林立的高樓靜默在雪中,如同一整片壓抑的雪杉林。


冷的空氣鑽進喉嚨,直到他步行來到約定的地方,一座知名奢華酒店,酒店的設計師還是蘇洄所在學院的前院長。


迎賓員似乎已經提前收到通知,見到他之後便禮貌鞠躬,引領他進入酒店。


這些天一直待在醫院照顧外婆,蘇洄沒時間換衣服,他也並不在乎,哪怕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身著華服,而他隻穿著磨了袖邊的大衣和一雙舊鞋,他從不在意。


金色的電梯廂像一個禮物盒的內部,等待被上流人士的拆封。


十一層,踏入的第一步就被長絨羊毛地毯所承接,柔軟寂靜。迎賓員殷勤介紹著,告訴他這一整層都用以舉辦宴會,目前場地還很空,沒有布置。


這裡有著全環繞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整個曼哈頓的雪景,但蘇洄卻沒有一絲觸動。


宴會大廳後方的門被打開,朝他走過來的是一位美麗的年輕白人女士,身穿雪白羊絨大衣,頭戴白色貝雷帽,看到他的瞬間眼神瞬間點亮。


“沒想到藝術家還有這麼漂亮的一張臉,假如你的照片出現在這裡任何一條街區的廣告牌上,我一定會誤以為是最新的的時尚大片。”


盡管蘇洄的前半生都過著所謂的上流階層生活,但他都清楚的知道,自己隻是籠中鳥,他根本適應不了上流社會的規則,包括贊譽。


“我是貝拉·瓊斯,你叫我貝拉就好。”貝拉笑容甜美,金色卷發精致美麗,她伸出手,“認識你非常榮幸。”


“我也是,瓊斯小姐。”蘇洄不卑不亢地握了握她的指尖。


“本來我都快要不抱希望了。”貝拉臉上的開心是真誠的,“沒想到你真的願意來,我太興奮了。”


蘇洄很難提起嘴角微笑,仿佛有沉重的枷鎖墜著,鬱期的他一貫如此,能夠站立在這裡已經花光所有力氣。

暢銷精選

刁民
刁民 "我出生在官宦之家,卻在 3 歲時走丟了。 父母收養了女兒取代我。 長大後,我嫁了個夫君傍身,可夫君不但柔弱不能自理, 還卷著我的錢跑路了。 這賊老天,是逼著我不當好人啊! 我千裡追夫到京城,卻發現,夫君是皇帝的親兒子——赫赫有名的逍遙王。 得,我還是回村種地吧!"
租住關係
租住關係 "剛被接到親生父母身邊不到半年,我就遭遇車禍。 醫生說我可能會失憶,於是我開玩笑的問守在病床前的爸媽,「叔叔阿姨你們是誰?」 媽媽一怔,告訴我。 她是房東。 而我—— 是租住在她家的房客。"
遠離倀鬼女兒後,我的人生開掛了
遠離倀鬼女兒後,我的人生開掛了 "女兒大學期間懷上黑人男友的孩子,哭著鬧著要結婚。 看透黑人的目的,我逼她分手,強行帶她打掉孩子。 後來在我的開導下,女兒成功考上了博士。 畢業當晚,她卻利用自己的所學毒死我。 「你知不知道坤迪是非洲部落的王子,都怪你當年打掉我們的寶寶,斷了我做王妃的路!」 重生回到女兒拉著黑人男友哭著求我成全的一幕,我溫柔地拉起她的手。 「這是你的終身大事你自己決定,媽媽也很喜歡混血小寶寶呢!」"
拒絕道德綁架後,我爽了
拒絕道德綁架後,我爽了 "我用獎學金買了個 lv 包,男友沈橋得知後卻大發雷霆: 「你腦子進水了吧?這麼大一筆錢,你不留著孝敬我媽,竟然拿去買個破包??」 我無語,直接叫停: 「我花你的錢了嗎?你在這大放什麼厥詞?」 旁邊的室友也炸了,她一把護住沈橋,朝我破口大罵: 「周顏,不就是有點錢嗎?有什麼了不起的?你不珍惜沈橋,我來珍惜!」 可後來,我坐在邁巴赫上笑,他們卻蹲在路邊啃著饅頭哭。"
庶女她要爭寵了
庶女她要爭寵了 "我與嫡姐一起被賜給晉王,她做側妃,我做侍妾。 她說:「我與王爺是自小的情分,與後宅這些女人不一樣。」 劉側妃使手段把晉王請走,她失落,但拉不下臉面爭寵。 我是侍妾,沒有臉面,所以我拿著她的簪花去尋晉王。 王爺回宮與她洞房花燭。"
撿到的男主是隻狗
撿到的男主是隻狗 "學妹搶走我的狗時,我突然看見了彈幕。 【嘻嘻,誰能想到滬圈太子爺變成了一隻狗呢?】 【寶貝女兒趕緊把太子爺從惡毒女配手裡帶走,開啟甜蜜同居生活吧!】 【到時候女鵝手握幾十個億美美躺平,是誰寵妻我不說!】 看到這裡。 我連忙把狗抱了回來,對女主一本正經地道: 「買狗可以,得加錢,一口價五百萬。」 彈幕炸了。"
狀元符紙
狀元符紙 "婆婆被神棍忽悠,給高考的侄子喝符灰水,說是能高中狀元。 符紙重金屬超標,侄子第一天就拉肚子。 我害怕侄子虛脫,影響到考試,好心給侄子換成安神中藥。 沒想到侄子倒打一耙,說他考試的時候睡不醒,導致最後隻考了 200 分。 他們一家人恨我害了侄子一生。 在我心髒病發作時,故意藏起我的藥,讓我為自己的過錯贖罪。 我在絕望中死去。 再睜眼,又回到了侄子高考的時候。"
樂於助人的閨蜜
樂於助人的閨蜜 "閨蜜喜歡樂於助人。 同班貧困生吃不飽,她拿我的生活費去接濟。 室友哥哥找不到對象,她把我送去做新娘。 隔壁鄰居要蹲監獄,她也讓我去頂罪。 我忍無可忍,和她決裂,她卻說我沒有同情心,自私自利。 為了拯救我,她開直播打算從高樓一躍而下,要用她的死來換我的醒悟。 她因此火爆全網,贏得聲與名,我卻被她的狂熱粉撞死在街頭。 再次睜開眼,我重生了。"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