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話趙肅卻不肯了,他一瘸一拐地隔著我叔伯的防護,痛哭流涕地問我,真的要做這麼絕嗎?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這事不能就這麼過去了嗎?
「不能!」
我斬釘截鐵地告訴他:
「從你把我丟在服務站的那一刻起,這婚就離定了!」
「你說隻是嚇嚇我,為什麼說開走就開走!為什麼不接我電話?為什麼掛斷我視頻?」
「這是嚇嗎?這就是下馬威!你把我當什麼了?你有想過我被丟在高速上的感受嗎!」
「你沒有!」
這三個字我吼得嗓子都出了血。
他本該是除了家人跟我最親的那一位,但在他心裡,肯定不是這麼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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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走!」
就在趙肅要解釋什麼的時候,他媽爆發了:
「走啊!我倒要看看,一個離過婚的女人,誰會要!」
惡心……出奇的惡心。
我曾以為的好婆婆,居然能說出這麼惡毒的話。
我一直體諒她孤身一人養育趙肅三姐弟不容易,所以處處謙讓她,平日裡趙肅偷拿東西補貼家裡,我從不吭聲。
結果卻得了她這麼一句話。
我張嘴要說什麼,但身旁的人動作更快。
隻聽啪的一聲!
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趙肅媽的臉上,我媽披頭散發,目光恨得要吃人。
屋內再次混亂一片,撕打得不成樣。
我氣到發抖,站得稍後一點的堂姐見狀把我拉到一邊,將戰場交給男人們。
村支書頭痛得要命,幾個村幹部攔了半天才止住事態近一步惡化。
「你少說兩句吧!」
大致聽完全過程的村支書氣得跺腳:
「這事本就是你們挑起來的,她姑娘家罵幾句算什麼,你們幹嘛火裡澆油,鬧成這樣也是你們該!」
「趙書記,我們才是一個村啊啊!」
趙肅媽難以置信:「你還是我本家,你怎麼幫著外人說話!」
「你有道理嗎!你沒道理我為什麼幫你!」
村支書毫不客氣地反駁她:
「這丫頭要是我的女兒,今天被你這麼罵我也受不了。」
「趙肅他爸走了這麼多年,你受了這麼多苦,將心比心,你就更該好好待你兒媳婦!」
「憑什麼!我又沒做錯!」
事到如今趙肅媽還是不服:
「她嫁到我家就是我家的人了,過年不回婆家還有理了是吧!」
「黃素豔!」
村支書氣得跺腳:「你非要我把那點遮臉布都給你掀了是吧!」
7
「七叔公!」
趙肅突然大喊:「我媽她糊塗了,您老別和她一般見識!」
說著他就要拉開母親,叫她回房歇息別摻和了。
誰都不是傻子,這話像是有內情的樣子。
我爸眯著眼給幾位派了煙,笑眯眯地問怎麼了。
「爸……」
趙肅膝蓋一軟跪在他面前:
「求您了,我以後絕對聽琴琴的話,她說去哪過年就去哪過年,您別問了。」
「誰是你爸。我才生不出你這麼沒良心,不講理的人。」
我爸挪了腳,繼續追問村支書。
其他人則幫忙擋著,不準他過去阻攔。
可能是有感而發,又或者是真看不慣趙肅一家子的為人。
村支書也沒瞞著,張口就把那點舊年歷史一一道來。
原來趙肅的兩個姐姐已經是四婚了,前三個都是被趙肅媽給磨礪走的。
她把女婿們不當人使喚,稍有不聽話就叫女兒鬧離婚,把外孫給拿捏得SS的。
這次使招把我丟高速上,也是存心磨磨我的性子,好叫她的兒子拿捏住我。
誰知趙肅嘴笨,我又脾氣爆,這根牽引繩一下子崩斷了,要不然她的手段可不止這點。
我聽得毛骨悚然,後背一陣發涼。
這些事我從來不知道,平日裡趙肅和我說起家人,也是把他們往好的一面說。
我雖然因為他的某些行為,在心裡默默給這家人扣了分,但絕對沒有往深處想。
「還有啊……」
村支書嘆了口氣:
「猜你們要來,趙肅連夜把兩個姐姐送去鎮上的賓館住,就怕你們看見了。」
這話的信息量太大了,我回頭看了眼地上不吭聲的趙肅,失望和恨意到了頂峰。
「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我問他:「趁著這是咱們離婚前最後一次見面……」
「都怪你!」
趙肅突然吼起來:「如果不是你事多,怎麼可能鬧到現在這個樣子。」
他嘴裡的歪門邪道越說越離譜,我都聽笑了,蹲下拍拍他的臉:「祝你餘生幸福啊,傻 X。」
8
過完年我就在三位堂哥的護送下和趙肅離了婚。
當時他還硬氣得很,說和他分開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損失。
我呵呵一笑:「是啊,我好傷心呢,今晚就哭著看媒婆給的十八個相親對象資料。」
他臉都青了。
按理說這事已經過了,兩家從此老S不相往來是仇人。
我高興地賴在家裡和爸媽貼貼,每天都心情愉快地躺平摸魚。
爸媽心疼我,生怕我為此對生活喪失信心,從來不提男人相親這種字眼。
倒是我想得開,誰給我介紹我都樂呵地追問兩句。
我這邊看開了,趙肅那邊就不行了。
元宵那天晚上,我們一家三口靠在沙發上正看晚會,正對著聊著呢,忽然就聽見嘣的一聲巨響。
接著就是涼嗖嗖的風灌了進來。
半個車頭從門檻上碾過倒退,我清清楚楚地看見駕駛室裡坐著的男人面孔。
是趙肅!
「你瘋了嗎!」
我拽著爸媽後退,拼命地將他們往房間裡趕。
「李琴琴,你S都得埋我家墳上!」
他打開車窗對我嚷著:「別想我放過你,活著做不了夫妻,那就一起當鬼!」
說著他倒退幾米,接著猛踩油門再度撞了進來。
我聽見大門吱呀的倒地聲,隻感覺頭皮發麻得厲害,趙肅他真的瘋了,他真的有毛病!
爸爸還想和他拼命,我趕緊把他往樓上趕。
趙肅已經不能溝通了,他現在瘋得狠,絕對不能接近他!
我們三人都躲去了樓上,樓下的破碎聲再怎麼吵也絕對不去看。
媽媽報了警,拉著我們去了陽臺。
領居家的陽臺和我們離得不是很遠,那邊的大爺也早就搬了凳子等著,見我們跑出來趕緊揮手示意。
「快!你們快爬過來,那個瘋子肯定要上樓找你們的!」
爸爸堵在最後守著,媽媽推著我叫我趕緊走,我聽見趙肅瘋狂叫喊我的聲音,這時候絕對不能猶豫。
我迅速爬上陽臺,顫顫巍巍地走在不到一掌寬的瓷磚上,隔壁的大爺趕緊伸手接住我。
很快我就爬了過去,緊接著就是媽媽,爸爸落在最後,警惕著玻璃門後的動靜。
「爸!快!」
我哭喊著伸手去接他:「快過來!」
我們一起伸手,希望他快點離開那個地方,離開趙肅那個瘋子的所在地。
「走什麼啊嶽父?」
爬到一半趙肅衝了過來,他一把抓住我爸的腳往回拖:
「咱們倆不得好好聊聊我跟琴琴復婚的事嗎?」
我眼睜睜地看著爸爸被拽得踉跄了一下,差點失足掉下去。
媽媽尖叫著和老大爺用東西砸趙肅,希望他趕緊放手。
我瘋了。
我好像看見我爸掉下去了。
理智一點點斷裂,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倒退兩步,踩著瓷磚猛地撲了過去。
我掐著趙肅的脖子,壓著他往陽臺外靠攏:「都不用活了,一起S!!!」
9
最後是伯伯帶人衝進來,把我拉開,姑嫂把我緊緊摟在懷裡安慰。
我發瘋地掙扎要撕了趙肅。
我爸S了,他也不準活!!!
「琴琴!」
伯伯掰開我的手指,捧著我的臉:「冷靜!你爸他沒事!」
可我聽不進去任何話,趙肅他瘋了,我也瘋了。
啪!
媽媽趕過來,一巴掌扇偏了我:「冷靜了沒有,你爸他沒事!」
說完這句話,媽媽抱著我痛哭起來。
我挨了一巴掌,腦子才清醒了點,看著伯伯他們用布把趙肅捆起來,冷靜地處理後事。
從他們這份淡定中,我才恍惚感覺到我爸真的沒事,不然伯伯他們肯定比我還瘋。
警察來了,救護車也來了。
我爸的腳骨折送去了醫院,趙肅則被銬著手銬送去了派出所。
他不光涉嫌傷害罪,還有酒駕,這家伙就是在同學聚會上被老熟人調侃後,一氣之下開車跑到我這撒野。
同桌勸酒的人也沒落下,通通被傳話過去問責。
我趴在病床上,拉著爸爸的手不放,總是會驚醒,然後摸摸他掌心的溫度。
我怕S了,夢裡總會有猩紅的場景在折磨我。
有時迷糊間我好像又回到那個陽臺,又一次目睹趙肅把我爸拽下去。
媽媽也後怕萬分,我們娘倆就這麼時刻守在爸爸身邊,一刻不錯落地看著他。
弄得我爸很是不好意思,黝黑的臉還泛著紅:
「搞得我像是孩子一樣,你們別老是看著我啊,我都不好意思了!」
「切!誰看你了,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嘴邊沾了飯!」
媽媽白了他一眼:「一把年紀了還以為自己很帥嗎,都老成酸棗了好不好!」
我捂嘴偷笑,看著他們邊拌嘴邊互相夾菜。
這份溫情並沒有維持多久,很快趙肅的媽帶著兩個女兒來賠罪。
幾個人倒是懂輿論,隔老遠就開始哭,我們不松口撤銷案件就在門口跪著不起來。
弄得好像有天大的冤屈一樣。
趙肅的兩個姐姐還倒打一耙,說都是因為我太過絕情,趙肅才會買醉,做出撞門傷人的事。
「按你這麼說,我要是沒升職當總經理,就可以怪公司不識抬舉咯?」
我諷刺地看了她們一眼:
「有空在這跪著,不如多去派出所看看趙肅,省得進了監獄,一個月才一次探監的機會,沒得看。」
「琴琴你發發好心救救趙肅吧,不管怎麼說他是你前夫啊,你們畢竟有半年的感情,你不能就這麼看著他進監獄啊!」
趙肅媽哭著說:
「那是人待的地方嗎,你行行好寫一封諒解書,讓這件事過去吧。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要是坐牢了,我還怎麼活啊!」
「張嘴呼吸著活。」
懶得理她,丟下這句後我關上新裝好的大門,讓她跪個夠。
這一家人,兒子做出這種事,當媽的第一時間不是罵兒子,也不是反省自己的教育,反而來騷擾前兒媳一家子。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聽她在門外堅持沒兩分鍾就開始大罵,我果斷報了警,和警察說前夫的一家人又揚言要害我。
因為有前科,警察很快就到,毫不客氣地把三位直接送派出所蹲了七天。
這期間我帶著父母去了外地旅遊,順便換了個城市工作, 也將父母一直帶在身邊。
老兩口一直都不同意, 說城市的開銷大,怕拖累了我,我卻覺得很值。
誰知道那家人什麼時候又瘋了,我不想未來後悔。
哪怕趙肅蹲了一年半載牢回來, 我也會緊跟著向法院申請禁止令。
但凡他靠近我們一家,我就繼續報警, 讓他再去蹲牢房。
10
多年後再談論起這事,有多嘴的鄰居說我舉動過了點, 凡事退一步才海闊天空。
我說可以啊, 要不我和你弟結婚吧。
到時候回家過年不來我這邊, 我就把他丟高速上。
他要是敢帶人打上門,我就晚上開車去撞門,再把你從陽臺上推下去,反正你這麼寬宏大量,想來是不計較摔斷一條腿的吧。
說完我衝她笑笑, 直把她笑得雞皮疙瘩都起了, 半天反駁不上一句, 慫得找借口溜了。
媽媽聽完全過程感嘆了一句:
「就是苦了你哦,打從那時起你就一個人過了,這都過去多久了也不能釋懷。」
「釋懷不了那就算了吧, 我現在一個人也過得很好。」
拍幹淨手裡的瓜子皮,我膩歪在媽媽的身邊:「有你們疼我這輩子足夠了。」
「唉。」
她摸摸我的腦袋,沒有再說什麼, 隻是眼底的黯淡總是讓我不自在。
爸爸不會和我提結婚的事,他理解我的想法, 平日裡還會幫我勸勸媽媽。
老兩口不嘮叨我也輕松,過年擱家裡吃吃喝喝的痛快, 就是砂糖橘不經折騰, 這才多久就吃完了一箱。
我揣著口袋,穿著棉褲棉衣, 邋裡邋遢地去水果店買橘子。
隨之就是怒火上頭。
「(哪」「你家缺剝橘子皮的人嗎?」
「啊?」
我抬頭看他, 隻見這個面貌儒雅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我看你很喜歡吃水果, 就是……就是……你喜不喜歡吃橘子?」
他這話說得顛三倒四,莫名其妙, 我提著橘子轉頭就走。
結果就在初七和堂哥堂嫂們吃宵夜的時候,我那不著調的堂弟一腳將他踹到我面前。
興奮地指著他對我說:「姐, 他說關注你很久了,想和你交個朋友。」
我喝得迷迷糊糊, 抬頭盯著燈光下的他:「橘子皮, 你有事嗎?」
「你好,我叫宋遠!」
他閉著眼,像上臺講話的小學生:「想和你做朋友!」
「哦。」
我聽見自己說:「我不缺朋友,你還是找別人做朋友吧。」
「但我隻想和你做朋友。」
他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昏黃的燈光下他說得很認真, 我迷了眼。
「可是我不想去你家過年,我要回家。」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來年我幫伯父壓豬。」
後來我牽起了他的手。
這個春節,春暖花開。
哪怕曾經走過彎路, 但這個樸實真誠的人,讓我願意放下芥蒂,再次嘗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