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示意不用擔心。
而周承山絲毫沒有惹惱張絮後的擔憂,甚至輕車熟路地坐在了張絮的椅子上。
「餘陳安,她這些年脾氣一直這麼差嗎?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我一直都看不懂周承山,更不懂他為什麼還能夠裝作沒事人一般來和我說話。
明明這些年我和張絮之間所有的誤會,都是因為他。
見我不理會,周承山搬著椅子,幹脆直接坐在了我的身邊。
他歪著腦袋看我,壓低了聲音道:
「其實我對張絮還是有感情的,餘陳安,要不你再幫我追追她怎麼樣?」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形容現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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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周承山的臉看了良久,最終隻能罵道:
「你有病?」
「有病就去看醫生,別來煩我。」
本來看見他就煩。
聽到他呼吸就更煩了。
但周承山就像是聽不懂我語氣中的厭惡——又或者說是聽懂了假裝不懂,湊得離我更近了。
「我知道你喜歡張絮,餘陳安,要是你不幫我,我就告訴她。」
「你也不希望她知道這件事吧?」
我本準備離開的動作頓在了空中。
回過頭去,周承山收起了臉上的笑意,難得一見地露出了認真的表情來。
然後看起來更煩了。
「我拒絕。」
「我寧可她恨我,怨我,討厭我一輩子,也絕對不會做讓她難過、生氣的事情。」
我不得不進行自我反思——我真的有表現得這樣明顯嗎?
先是林聽晚,然後是周承山。
好像全世界除了張絮,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她。
和周承山待在一個空間,連一分一秒都忍受不下去。
我起身便要離開,可身後卻傳來了周承山的聲音。
「餘陳安,我不管你信不信。」
「當年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
9
我一整個下午都在思考周承山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不是他做的。
不是他做的,又會是誰做的?。
不就是為了報復我,讓張絮與他分手嗎?
看著在片場到處亂竄的周承山,我的心情越發惡劣。
隻覺得在這裡是一分鍾也待不下去了。
偏偏前腳剛走,後腳就收到了作者的消息。
【餘姐,導演說今天晚上一起吃個開機飯,讓你把張絮姐也叫上。】
他怎麼不自己去叫?
沒等我輸入,她就像是有讀心術般,發來了第二條消息。
【導演說你們住在同一層,要是不去,他就自己去和張絮姐好好聊一聊。】
……這已經算得上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奈何我還真的受這個威脅。
看著手機上的房間號,我長嘆了口氣,回復了對方的消息。
我並不想去參加這個什麼開機飯,因為看見周承山的臉會讓我難以下咽。
但我已經很久沒有和張絮一起吃過飯了。
如果她願意去,我也想去。
可她如果真的願意去,又是不是為了見到周承山,所以才松口的呢?
我不知道。
腦袋裡的思緒很混亂,像是好多根棉線糾纏在了一起,讓我的不停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又不停的抽出一個新的想法來。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身體已經格外誠實地站在了張絮的房間外。
心髒的跳動越來越快。
我在心中暗自練習著等會兒要說的話。
周承山讓我來找你晚上一起吃飯,劇組所有人都在。
不行,這樣一來,不就真的成了是為了見周承山才去的嗎?
那就....
那就說晚上劇組一起吃飯,順便來問問她要不要一起去。
可這樣要是她拒絕,是不是就是拒絕我了呢?
停滯在空中準備敲門的手一會兒前進一會兒後退。
我想此刻要是有人從我的身後經過,大概率會覺得我是個腦子有問題的智障。
指不定還會報警把我抓起來。
我對自己的懦弱和軟弱感到懊惱,終於下定決心要敲響張絮的房門,卻在手掌落在房門上的那一刻陡然驚覺,張絮竟然沒有將門關上。
大約是進去的時候太過著急,以至於出現了紕漏。
這樣不小心。
我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氣,正準備出聲,卻聽見房間內傳來了張絮的聲音。
我很久沒有聽到她這樣慌亂而急切的聲音了,帶著隱秘的哭腔,讓我的心髒瞬間高高懸起。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不會和他有聯系!你還想怎麼樣?!」
「從小到大,我什麼不是聽你的,做你心目中的好女兒!就這麼一件事,您就不能放過我嗎!」
「我不會和他在一起,也會和他保持距離,算我求您了,您非要逼S我才甘心嗎...」
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緊握成拳。
張絮的每一句話,都如同一個錘頭,砸在了我的心髒上。
我SS咬著嘴唇,聽著她為了另一個人忤逆自己的母親,聽著她這樣歇斯底裡地為另一個人痛苦而哀嚎。
身體裡的血液,像是瞬間被人抽幹一般。
直到張絮掛斷電話朝著我走來,我都沒能回過神。
「餘陳安?你來做什麼?」
張絮的眼眶還有些泛紅,那雙剛剛被淚水浸透的眼睛如今看著,是如此晶瑩剔透。
她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卻又距離我這樣遙遠。
好像無論我走了多遠,無論我付出多少努力,都無法觸碰到張絮的一片衣角。
我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可剛剛思考好的臺詞,卻一句也想不起來。
最終也隻能啞著嗓子道:
「晚上劇組一起吃飯,你去嗎?」
張絮愣了愣,怔怔看了我幾秒後才道:
「去。」
也對,她怎麼會不去呢。
剛剛打電話的時候都說了,這兩日是在劇組的最後兩天。
她這樣放不下周承山,怎麼會拒絕了。
我僵硬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卻在走了兩步後,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張絮的聲音。
「餘、餘陳安!你也會去的,對不對?」
?
10
我不知道張絮為什麼要過問我的選擇。
身體卻在大腦的前一秒鍾反應過來。
「嗯。」
張絮像是得到了自己理想中的答案,松了口氣後轉身回了房間,關上了門。
直到確認張絮離開,我才終於敢轉過身看向她的房門。
像是可以透過這扇房門,見到裡面的張絮。
有很多事,我都想問問她。
我想問她,如果原諒了當初的周承山,是不是也可以相信我的話。
我想問她,為什麼明明這樣厭惡我,卻又在好幾次讓我覺得,她在意我。
我想問她,在她的心中,我到底算是什麼,這些年,她又是否像我懷念她一樣懷念著我。
可我不敢開口。
我害怕得到那個答案,害怕看見她毫不在意地,如同注視著蝼蟻般的眼神。
更害怕的是親耳聽她說厭惡我。
如果是那樣,那我寧可永遠活在如今這樣的懸崖邊緣。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我才終於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晚飯定在了晚上六點半,周承山拉了個群,人數眾多。
我看著手機屏幕上與張絮的頭像緊貼在一起的我的頭像。
本躁動不安的心驟然之間像是好了許多。
黃昏,我換了身衣服出門,明知不是和張絮的約會,卻還是洗了個澡化了妝。
等我到包廂的時候,已經來了不少工作人員。
周承山坐在主位上,對我調侃道:
「喲,餘大編輯,到底是我們上班的時候不配你認真打扮,每天洗個臉就來了。」
「今天晚飯有誰在啊,這麼隆重。」
我沒有心思理會周承山,隻是對著他翻了個白眼。
四周尋找了一圈張絮無果後,便自顧自坐在了空位上。
張絮不在,我也沒有社交的心情,索性低頭玩起了手機。
卻也錯過了周承山對準我的攝像頭。
約莫半個小時後,張絮才姍姍來遲。
她穿著一件天藍色的連衣裙,看上去倒是與我身上天藍色的襯衫格外相配。
像是……情侶裝。
這三個字出現在我腦海的那一刻,我整個人都渾身一震,頓時覺得這包廂內的溫度也實在是有些太高了。
偏偏張絮沒給我一個正眼,很快就從我的身邊掠過了。
她像是在找空位,正準備坐下,卻聽周承山喊道:
「哎!那位置有人了,你換個地方坐!」
「麻煩。」
張絮隻得直起腰來,重新尋找位置。
這樣一來一回了三四次後,我總算是看出來了,周承山在故意找張絮的麻煩。
就在張絮準備落座到他身邊時,我眼看著周承山又要說話,皺眉道:
「周承山,你別太過分了。」
「剛剛那兩個位置我看的很明白,從我過來到現在,就沒人坐過,你是不是故意的?」
周承山挪開了視線,往自己嘴裡丟了顆花生米。
「他們去上廁所了,還沒回來。」
「去這麼久,該檢查一下自己的腸胃功能了吧?」
周承山的臉色一僵,剛想繼續說話,卻被我打斷了。
「周承山,不就是幾年前把你甩了嗎,你至於這麼小心眼嗎?」
「自己邀請張絮來吃飯,現在又不讓張絮落座,你想幹什麼?!」
原本今天這一天,劇場的工作人員便對周承山與張絮的關系有所猜測。
被我捅破窗戶紙後,更是人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向兩人。
張絮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咬牙切齒的模樣像是要將周承山撕爛吞進肚子裡。
但好在最後,她還是如願坐在了周承山的身邊。
我松了口氣,借著低頭喝水的姿勢擋住了眼中的落寞。
讓她得到自己想要的,或許是我能夠為張絮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這一餐飯,我們吃到深夜才結束。
周承山作為導演少不了被人灌酒。
張絮或許是吸取了之前林聽晚婚禮的教訓,滴酒不沾。
倒是我,也喝了不少。
隻有這樣,當我看見張絮與周承山說話的時候,才不會顯得太過於難受。
我的酒量其實還算可以,但人在心情惡劣的時候,總會很容易喝多。
等聚會結束,我早已是步履蹣跚。
一回頭,卻看見張絮和周承山二人在飯店門口糾纏著你來我往,張絮眉頭微蹙,時不時看向我,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我想,也許是擔心和周承山過於親近,我會生氣。
其實張絮實在是多慮了。
對她,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生氣,隻是和周承山走得過近又如何。
隻要張絮開心,我甚至可以出席他們的婚禮,做個證婚人。
終於,張絮結束了和周承山的糾纏不止,抿著嘴唇朝著我的方向走來。
隻是還不等張絮走到我的面前,我卻已經大步朝著周承山跑了過去。
與張絮擦肩而過的那一刻,我看到她臉上的驚訝與迷茫。
下一秒,我將愣在原地的周承山猛地推開。
「餘陳安你幹什麼!你……」
周承山的話有沒有說完,我已經不知道了。
隻因那從天而降的杯子,已經砸在了我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