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文樟對蘇曉,也生出了些許愛慕之意。
但兩家到底有那樣的醜事在先,文樟對蘇曉流露出的愛意始終持抗拒的態度,
這便間接讓蘇曉萌生了想離開的心思。
蘇曉橫S,文樟也懊惱非常,在一段時間裡對政務毫不上心,差點就被彈劾。
如今蘇曉回來,文樟第二日便上門,借口給哥哥送字帖來探望這個讓他心心念念了數年的人。
那邊文樟和蘇曉一見面,消息就傳到了我這裡。
「去給小公爺送信,就說蘇曉要見他。」
就這,不信周川會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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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我倒是想看看,蘇曉會怎麼選。
不出所料,周川和文樟大打出手,各自鼻青臉腫地走出了蘇府。
而蘇盛則在傍晚時,踹開了我的房門。
「蘇卿!」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蘇盛憤怒地一把奪走扔掉我手中縫制的虎頭帽:
「最毒婦人心!阿妹剛回來一天你就開始作妖,你是不是就見不得阿妹好?」
「你為何要給文樟送信讓他來後,又給小公爺送信?你這是安的什麼心,啊?!」
我今日難得有點精神,想做個虎頭帽給孩子燒下去,可惜了剛做了一半。
「哥哥急什麼,你阿妹今年二十出頭了,還未婚配,我是在給她做打算。」
「周川怎麼說家世都是一等一的,文樟又是當朝新貴,不知多少佳人覬覦著,姐姐若不加緊些,他們可要被別人搶走了。」
「阿妹自然有的是人爭搶,不管和誰都是極好的。」
「你有那功夫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看你這面黃肌瘦的,別怪哥哥不提醒你,阿妹剛回來,你這苦情戲這個時候使,可沒用。」
不消兩日,整個京城都在傳,齊公府的小公爺和戶部侍郎打起來了!
而起因則是爭奪在外流浪了三年歸家的蘇曉。
一時間,蘇曉這個名字紅遍京城,
說她紅顏禍水都是輕的,重的還有造謠曾在揚州的紅樓見過蘇曉!
氣得蘇曉在家連砸了數個房間的擺設,
最後衝到我的院子裡,與正在給孩子燒東西的我打了個照面。
「你在燒什麼!是不是詛咒我的東西?」
終於蘇曉還是撕下了和善的偽裝,露出本來面目。
而我則淡淡地再拿出一雙小鞋子,當著她的面投入火中。
「給我的孩兒燒點衣物,馬上要入冬了,怕他在下面冷。」
7
蘇曉跟聽到笑話一樣仰頭大笑:
「蘇卿你別裝了,我還不知道你?佔了公府夫人的位置五年,是不是很爽啊?」
「還行,若不是姐姐當初臨時起意,我也不會被周川記恨,姐姐不妨猜一猜,三年前你S後,周川每隔幾日打我一次?」
蘇曉笑得更開心了:「這都是你活該!你欠我的!」
「三日。」
相比於蘇曉的癲狂,我真的很平靜。
「什麼?」
「周川每隔三日打我一次,讓我懺悔當時為何沒有與姐姐一同出城。」
我投下最後一個虎頭帽,看著火焰將布料淹沒,最後化成一點灰燼。
「姐姐,若時光倒流,你是想回到十二年前,還是五年前?」
這也是我一直想問蘇曉的問題。
反正都要S了,還有什麼不能問的。
可蘇曉似乎沒有我這般執著,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十二年前發生了什麼。
「母親病重,哥哥嘗百草那事?」
「是啊,世人皆贊哥哥嘗百草救母,卻不知真正嘗百草的,是姐姐和我。」
姐姐幸運,在嘗了二十種藥草後就找出了能救母親的那株,
而我,卻誤食了最毒的斷腸草。
可太醫卻說隻是普通毒草,喂了我一碗解毒湯就不管我了。
當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病重的母親身上,沒人注意到我正在S去。
若不是司命突然降臨,十二年前我就該S了。
司命告訴我,給我一次重來改命挑戰的機會,是她漫漫功績中的一環。
司命還告訴了我一件我這輩子都不能宣之於口的實情,
【斷腸草是你姐姐親手放在你需要嘗的那堆藥草中的,且太醫也被你姐姐買通了。】
就是說,蘇曉明明知道我吃了斷腸草會S,卻依舊那麼做。
十歲的孩童啊,怎會有那樣歹毒的心腸?
看我重提舊事,蘇曉隻短暫地閃過一絲局促,但很快坦然道:
「那是你命不好,嘗了顆毒草,但你不也沒事嗎?」
是啊,事後蘇曉見我沒事,便自覺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依舊與我扮演著姐妹情深的戲碼。
但我不想配合她的演出了。
「我隻想知道,你為何會那樣做,你不用裝傻,當年那名太醫已經將實情全都告訴我了,我隻想知道,為何你會那樣做!」
我信誓旦旦,但實際上我根本沒有去尋過那名太醫。
蘇曉眯起眼,滿不在乎:
「沒有為什麼,那時候年紀小,什麼都不懂,無意為之罷了。」
無非就是我出手擋了要嘗藥草的哥哥,要自己來嘗,蘇曉是被帶著趕鴨子上架的。
她不願冒險,但在爹贊許的目光下,她還是硬著頭皮嘗了。
蘇曉是幸運的。
可從那此,不幸就全降臨在我頭上了。
「做下的孽,是要還的。」
「這是姐姐離開後,三年裡我日日都在聽的話。」
「如今,我原封不動轉贈於你。」
8
我以為S之前再也不會見到周川了。
但沒想到一日他竟出現在我房門口,身後跟著爹娘,蘇曉,和一臉怒容的蘇盛。
「蘇卿,關於京城裡曉曉的謠言,你可有話說?」
哦,是來興師問罪的。
也是,周川也不是蠢的,我做那些事動用的都是公府的人。
若周川不查,那自是無人會知曉。
但蘇曉是他心尖上的人,隻要他隨便一打聽,就能知道幕後之人便是我。
蘇曉哭倒在母親懷裡:
「別怪妹妹,妹妹怕是一時想岔了,才會做出這樣天理不容的錯事,爹娘,哥哥,你們就原諒妹妹吧!」
「我無話可說,做了就是做了。」
蘇盛一聽,衝上來就是熟悉的一耳光,打得我連退幾步,靠在門框上才勉強站穩。
血腥氣又要湧上來了,但被我生生壓住,耳邊盡是蘇盛炸裂一般的吼叫聲:
「蘇卿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阿妹的人生你毀了一次兩次還不夠,還要毀第三次,你怎麼不去S啊!」
你怎麼不去S……
我確實要S了。
我陰惻惻地笑了起來,指著他們每一個人,笑得越來越大聲,眼淚也在眼眶中含著就是不落下。
我看到金燦燦的陽光撒在屋檐上,
可就是照不亮我這顆陰暗的心。
9
耳邊盡是嘈雜的吵鬧聲。
有周川的:
「禍害遺千年,她怎麼可能會S?什麼斷腸草,都是胡說八道!她就是小產虛弱,那什麼毒藥我早就派郎中解了!」
有爹娘的:
「庸醫!滾!都是庸醫!」
還有蘇盛的:
「好你個周川,我妹妹在你公府中了斷腸草的毒,你竟然一言不發?你是不是想害S我妹妹?」
蘇曉的聲音也在:
「妹妹,都是姐姐的錯,若不是姐姐回來,你也不會搞成這個樣子,都是姐姐害了你。」
還在裝。
許是擰了眉,母親第一個發現我清醒了。
「卿卿,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睜眼,都是我不想看見的臉,說的也盡是些無用的廢話。
忍著疼痛側過身,重新閉眼。
沒一會兒新的郎中又來了,謹慎地細細為我把脈。
「這位姑娘確實中了斷腸草之毒,看這脈象,應當已經中了數年之久。」
「老夫從未聽過中此毒者活過七日的,這位姑娘能活到現在,實屬奇跡!」
「至於解毒,這實在有些為難,還請早做打算……」
滿室寂靜。
爹娘擁在一起痛哭,周川蘇盛滿臉愕然,唯有蘇曉眸中迸發出光亮。
「你騙我!」
蘇曉興奮地脫口而出。
「你說什麼?」
蘇盛都快哭了,不想回頭卻見蘇曉一臉激動。
蘇曉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表情管理失控,趕緊想裝出悲傷,
「曉曉你在說什麼?誰騙你?」
周川也察覺出了不對勁,和蘇盛一左一右夾住明顯不對勁的蘇曉。
蘇曉想隨便尋個借口糊弄過去,但我忍著劇痛坐了起來:
「姐姐想好再說話,不然我S後也不會放過你。」
我的眼神本就屬陰沉,加之中毒已深,面色暗沉形同槁木,還真有幾分厲鬼的模樣。
爹娘也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在多方逼問下,蘇曉終於將當年的事情和盤託出,最後還加了一句:
「明明這些年她都安然無恙,我就以為她沒事,誰知道會這樣……」
母親「嗷」地哭軟在地:
「竟是因為我!都是我才會讓你們幾個去嘗百草,都怪我。」
蘇盛也如夢初醒:
「原來當時主動要嘗草的是蘇卿,不是蘇曉,我真是個笨蛋,我一直以為是蘇曉!」
可不是,小時候的雙生胎模樣極其相近,可是爹娘都會認錯的,何況他蘇盛。
周川卻抓住了一個眾人都沒想到的點:
「五年前大婚,莫不是也有隱情?」
10
不怪他這麼想,在他眼裡,蘇曉一直是不諳世事超脫凡塵的仙女,
可突然發現,仙女變惡女,讓他不自覺懷疑過往一切與之相關的人和事。
既然蘇曉可以小小年紀就心生歹意,那曾經的山盟海誓是否也……
蘇曉的臉色煞白。
「你竟然懷疑我?」
愛人的控訴,若在以前,周川定然是要放下身段溫聲嬌哄,
但面對眼前這個刷新他認知的女人,周川反而後退了一步:
「內宅紛亂,最多就是打罵發賣,鬧出人命都是少有的事情,你竟然小小年紀就對親妹妹下手,我很難相信這些年,你是否也對我說了謊。」
看看,這就是男人。
愛你時你便是天上月,心生懷疑了你就是腳下泥。
「我沒有!」
蘇曉自然不會傻的說真話,但我可以。
「出嫁那天,姐姐非要跟我打賭,賭誰的夫君先發現新娘不對,誰贏了就可以拿到對方的嫁妝的一半……」
我還沒說完,蘇曉就急著否認:
「不是的!明明說的是東街胭脂鋪,我怎麼可能拿嫁妝跟你賭?」
「賤婦!」
周川一個巴掌扇了上去,動作跟打我時一樣熟稔。
蘇盛雖震驚兩個妹妹之間竟有這般隱情,但本能不允許周川對他疼愛了多年的妹妹動手。
「你做什麼!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
蘇曉被打得偏過頭,滿目不可置信地看著周川:
「那隻是一個玩笑,我沒想到你真的認不出我,還與蘇卿圓房,說到底,你又愛我多少?」
「今天隨便被人說幾句你就懷疑我,還打我?」
「周川,就憑你還想和我重新開始,你配嗎?」
事到如今,蘇曉還一副受害人的模樣,泫然淚下,跟朵被風吹雨打的小白花一樣。
蘇盛怒氣上頭,和周川扭打成一團。
等小廝將二人分開,我又幽幽開口:
「哥哥不妨再問問你的好阿妹,當初你落榜之後在醉心樓說的話,是誰傳出去的。」
「什麼?」
多年來,蘇盛一直懊惱當初怎麼就借著酒勁說出那麼多大逆不道之言。
而當時在場的都是他相交多年的兄弟,若他們沒說,是誰說的?
蘇盛在軍營這幾年,別的沒學會,陰謀詭計倒是看了不少。
「是你?阿妹,是你傳出去的?」
許是有了前面兩件事做鋪墊,蘇盛輕易就鎖定了蘇曉。
其實蘇曉也不是故意的,
當初因一時興起作沒了與公府的婚事,她絞盡腦汁想再尋高門出嫁,
便自作主張和多位好家世的公子哥廝混,能說的不能說的,通通從她嘴裡說了出來,
這便間接掐斷了蘇盛的科考之路。
蘇盛不敢相信,自己最疼愛的妹妹竟然是毀他一輩子的元兇。
他高高舉起手,卻怎麼也打不下去。
「毀我仕途,還嫌棄我不能為你尋得軍中高門,阿妹……你怎麼會是這樣的人?」
蘇盛難得露出挫敗的表情,小腿一軟竟往後摔去。
看著一屋子人懊惱的懊惱,傷心的傷心,我卻不合時宜地狂笑起來。
「你們眼盲心瞎,錯把魚目當成寶的滋味,可好啊?」
我仰頭大笑,兩行清淚卻默默滑落。
這些年的冤和苦,總算吐了出去。
11
我陷入了沉睡。
東西也吃不進去,吃了就吐,哇哇的,嚇得爹娘日日在祠堂為我祈福。
但我還記得一件未了事,每每清醒,我都會跟守在床邊的蘇盛說:
「我要和離書。」
就是S我也不要再做周家婦了。
許是確認了我真的會S,周川倒是麻利地送來了和離書,
但聽蘇盛說,他日日都在蘇盛府門前徘徊,可能還是放不下的。
可我不在乎,我隻要拿到和離書就行了。
蘇盛守著我,和我說話,但我不大理他,於是就絞盡腦汁找共同話題。
「我記得你給我送過很多錦盒是不是?我去找,馬上就去……」
他以為可以借著錦盒讓我理他,但沒想到一打開,他卻紅了眼。
裡面都是我這些年為他尋得各處情報,若他早點打開,他在軍中或許就不會這般舉步維艱。
「對不起,我不知道……」
蘇盛哭著一個個打開,當打開最底下那個時,他再一次奔潰:
「原來幫我進西山大營的人,是你,不是蘇曉……」
「我又一次錯怪了你,我的妹妹。」
「我不是合格的哥哥,對不起……」
在我面前一向堅強的蘇盛,此時哭成了一個孩子,反復說著對不起。
但我不在乎了,甚至還嫌煩,
「要哭出去哭,真難聽。」
蘇盛抹了把眼淚,小心翼翼地抱著錦盒退出了房間。
而我背對著他,也流出了一行淚。
等他再進來,我惡趣味地說了一句:
「其實我本不用S的,生辰當天,你親手打翻了我的桃花酥,還給碾碎了。」
「你可知,你碾碎的還有我的生命,你走後我就毒發了。」
說完我便用被褥捂頭,不再看他。
12
我S了。
不知什麼時候,在睡夢中悄然S去。
這輩子經歷的事情如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
【司命,我S了會去哪裡?天堂還是地獄?】
司命笑道:
【本神的司命殿,倒是歡迎你。】
神仙的地盤?
【好啊!】
臨走之前,我以魂魄的形式回了一趟蘇家。
滿目素裹,爹娘和哥哥一起為我守靈。
我遊蕩了幾圈,從下人的嘴裡得知,
蘇曉因品行不端被爹娘送到城外的寺廟清修。
當初她用出城祈福的借口S遁,如今她當真要在寺中度過餘生了。
因果輪回,
我代替蘇曉,成為了所有人心中那抹白月光,朱砂痣。
(全文完)
文 / 野生藍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