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朦朧間,我看著幾人將那乞丐壓在了我的面前。
那乞丐跪在地上,雙手捧著那些銀兩。
「大人饒命,小的實在不知這些銀子是大人的,若是知道哪怕世子給我,我也不敢要啊!」
視線清晰了些,我顫抖著拿過了那些銀兩仔細放進荷包。
連同手上的碎銀一同放了進去,我仔細清點著松了口氣。
「夠了。」
贖身錢,終於夠了。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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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二刻。
從春滿樓出來。我拿到了我的賣身契。
我問顧淮借了火,將賣身契焚燒殆盡。
心中無比暢快,煙霧飄在空中。
這一世我終於離開了那個地方。
「走吧,夫人?」
顧淮摟住我的腰,輕輕捏了下我的腰間。
我臉有些紅,突然想起剛剛的聖旨。
「怎麼,回過神了?」
「你做賭注時沒想到如此結果嗎?」
顧淮輕笑一聲挑起我的下巴。
「還是說,生生世世不S不休是騙我的?」
我一時愣住。
說實話,我做這個賭注就是為了讓顧淮納我入府。
可我從未想過,是以妻子的身份。
我搖了搖頭急忙解釋。
「不是,不是騙你的。」
12.
顧淮將我安排進了李府,到時接親我會以李府養女的身份出嫁。
他想得周全,李府一家對我極好。
我們的婚期定在了 4 月 3 日。
與之傳來的還有裴辰的婚期。
他娶了蘇家女兒,和上一世相同早在一個月前他便大肆張揚。
我將要修改的細節告知裁縫時,已經到了黃昏。
「想不到裴兄竟然是我們當中最早成親的。」
「是啊,還以為你真的愛上了那個春滿樓的花魁打算非她不娶呢!」
「就是,畢竟裴兄當年鬧得人盡皆知,我看得都感動嘞!」
腳步一頓,順著聲音來源望滿春堂內裴辰正和一群富家子弟坐在一起。
他笑了聲,「怎麼可能,我就是想看看傳聞中人人愛慕的花魁滋味如何。」
「如今,也不過那樣。」
「就是啊,還說什麼春滿樓的女子身骨高傲都是裝的,就是可惜裴兄差一點就吃到了。」
連著彈幕,再一次滾動。
【就是啊!要不是當初男主和人家的賭約女配還真以為男主喜歡上自己了。】
【笑S,裝什麼矜持清高如今不還是去爬反派的床,還說什麼春滿樓的女子從不以身侍君真作!】
胃中有些反酸,準備離開時身後傳來了聲音。
「沈合歡?」
他走到我的面前,笑了一聲。
「真的是你啊,怎麼如今有了你的相好也忘不掉我啊?」
「倒是你倆,一個太監一個風塵女還真是絕配。」
我抬起眸,怒目圓瞪。
「裴公子如今逍遙自在可別忘了那日是誰落荒而逃?」
「還是說需要我請我夫君來裴公子府上做客?」
「若是國公知道了此事,你猜他會如何?」
裴辰黑著臉抓住我的手腕,帶著怒氣。
「少給我拿他來壓我!你以為他真的愛你?」
「別做夢了!就你們這種爛貨,送給我我都不要!」
啪的一聲,我的手落下。
我甩開了他的手,嫌惡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是嗎?不過像你這樣的雜種我碰到就覺得惡心。」
裴辰氣得臉通紅,揚起胳膊就要朝我打來。
「歡兒。」
身後,顧淮的聲音傳來。
裴辰的手僵在空中慢慢收了回來。
我勾了勾唇將手帕扔在地上,朝著顧淮走去。
「你都看到了?」
我抬起眸看他,顧淮點了點頭將一把小刀塞在我的手心。
「為你做的,下次可以直接S了他。」
他指了指自己心髒位置。
「這裡,一刀斃命。」
我一時間愣住,低聲呢喃。
「可他是世子。」
顧淮不屑地笑了聲,挑起我的下巴。
「世子又如何?」
「記住,你的背後是我,萬事有我罩著。」
恍惚間,我想起那個乞丐似乎再也沒有見過。
腦海中浮現出之前彈幕那些話,顧淮是病嬌。
我將匕首收了起來,點了點頭「好。」
11.
慶歷六年,4 月 2 日。
裴辰的婚禮特意定在了我婚禮的前一日。
迎親的隊伍從城門走到城內,浩浩蕩蕩的。
我被人群擠到了前排,裴辰坐在馬上得意朝我揚了揚下巴。
他特意改了婚期,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出醜。
他認為沒人會在娶一個風塵女子時大費周章,他認為沒人會為了我費心思可他想錯了。
4 月 3 日。
十裡紅妝布滿了全城,煙花放了一夜就連路邊的乞丐都收到了貼著喜字的銀兩。
彩禮裝滿了十個馬車,世人皆說這場婚禮是最近百年內最浩大的。
我坐在轎內至今沒有緩過神來,原來真的有人為我這麼做。
新婚宴爾,一夜漣漪。
我咬在顧淮的肩頭羞紅了臉,「你怎麼有……」
顧淮輕笑了聲,替我整理秀發。
「嗯?夫人有什麼?」
「我可從來沒說,我是真太監。」
12.
慶歷六年六月十三日。
城中泛著股,不安的氣氛。
據說,邊外爆發了戰爭南蠻打向了我國。
本來這是不必擔憂的,但是就在上周皇帝公然逼迫陳將軍交上虎符。
陳家世代為軍,自然不願交出兵權。
於是那天夜裡,貴妃被發現和陳將軍衣衫不整。
陳將軍當夜被按了罪名,皇帝本來說隻要陳將軍交出兵權便放了他。
可陳將軍,一身正直如今被安了如此苟且的罪名怎會甘心,當天他自缢於宮中。
子夜三刻,顧淮未歸。
我在門口等著,就見他憂心忡忡地踏著夜色而歸。
我迎上前抱住了他。
房間內。
顧淮揉了揉眉心,將我摟在懷裡。
他的頭埋在我的頸窩,聲音沉悶。
「邊關失守,接連損失兩座城池。」
「可皇宮內卻在飲酒作樂。」
「歡兒,你說我守這皇室是不是守錯了?」
他看著我,半晌我吻在他的額頭。
「那便不守了,做你想做的便好。」
「我說過的,我會陪在你的身邊生生世世不S不休。」
他握住我的手低低「嗯」了聲。
「生生世世,不S不休。」
13.
6 月 14 日。
末時四刻。
宮中傳來顧淮被貶為庶民的消息,城內,一時間流言紛紛。
我有些擔心,再次看向彈幕。
【哇,反派也太帥了敢和皇帝叫板!】
【不愧是反派啊,扔了官帽就走!】
【女配還以為反派真被貶了呢!誰能想到是反派自己放棄那個位置的。】
如此,我便放下心來。
我出了門,想在顧淮回來前為他做一頓飯。
卻不想,遇到了裴辰。
他正在永春堂吃飯,抬眸便看到我。
裴辰將一塊骨頭扔在我的面前,邁著步子朝我走來。
「怎麼知道你男人被貶了,這下不嘚瑟了?」
我瞅了一眼,那一桌有大部分菜都沒有動過。
如今,邊關失守百姓連連叫苦而他們卻依舊在揮霍無度。
我沒有理,想繞開他。
「等等。」
裴辰拉住我的手腕,語氣輕佻。
「不如你現在給本世子服個軟,或許本世子還能大人不記小人過納你為妾。」
我看著他。
「世子就不怕蘇姑娘知道嗎?」
「知道又如何?自古以來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嗎?」
裴辰用力了些。
「倒是你,沈合歡沒了顧淮這個靠山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我下意識地看向彈幕,想看看他們會做如何發言。
哪怕是他們口中的女主,在裴辰眼裡也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可突然間,我看不到了。
「來,從爺爺胯下爬過去再說點好聽的,爺就將你納入府中。」
回過神來,裴辰還在自顧自地說著。
「聒噪。」
我抽出匕首,一把扎上他的手上。
顧淮說了,我可以S了他。
現場亂作一團,裴辰被幾人趕忙帶去了醫館。
我退了出去,往回走。
家中還有人等我。
14.
8 月 1 日。
南蠻一路北上,連破多個城池。
這事再也不是秘密,城中人心惶惶。
一下子,京城湧入了一群難民。
那天早晨,他看向我欲言又止。
「歡兒,我想將房子賣了。」
這幾日,他的表情我都看在眼裡我自然知道他要做什麼。
我莞爾一笑,「好啊。」
顧淮將原先宅子抵押了出去,變賣了金銀首飾開了一個又一個的施粥點。
難民無處生存,便住進了寺廟。
可如今,誰還顧得上管他們的吃食。
於是顧淮管了,他承包了所有醫館免費為難民治病,將飯菜送到受傷了的難民手中。
亂世中,最受苦的便是百姓。
據說,皇帝終於開始急躁起來。
貼了皇榜,尋找能人異士。
15.
11 月 1 日。
戰爭持續了四個多月,如今北梁隻剩下這一座城。
一座孤城,皇帝率先跑了。
大臣發現時,皇宮已經沒了他的蹤跡。
半夜,院子的後門被敲響。
我打開門,裴辰站在門口。
幾個月來,他變了許多。
裴辰欲言又止,伸出手來。
「歡兒,跟我們走吧。」
我看向他。
「你也要走嗎?」
他垂下眸。
「不走又如何?等S嗎?」
如今,馬上就要打到這裡,而他們這些皇族卻是第一個拋棄國家的人。
「歡兒,別再執著了。」
他握住我的肩膀,蹙起眉頭。
「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這個情況,這場戰爭必敗!」
「與其這樣,你不如跟我走!」
我扯了扯嘴角。
「世子殿下如今還在演深情嗎?」
裴辰手一頓,看向我有些焦急。
「你怎麼不明白呢?!我之前說的都是氣話,歡兒我一直愛你!」
我看著他,嗤笑一聲。
「世子,怕不是忘了自己曾經說過什麼?」
裴辰垂下眸,搖了搖頭。
「我沒忘。」
「歡兒,我從未恨過你給我那一刀,我想要的隻是你!」
「那時我本想隻要你服軟,我便將你納入府的,我從未想過S你的。」
「可你已經S了!」
我聲音有些沙啞,看向他。
他早就S了我了,早就拋棄過我了。
我後退一步,面對他不解的眼神。
「世子,請回吧。」
房門關上,一切聲音隔絕門外。
16.
11 月 15 日。
聽聞逃荒的皇族都被南蠻S了,皇帝的頭顱被扔在城門前。
「若是無人應戰,那麼我們便要屠城了!」
城外,聲音大聲喊叫著。
城內所有人抱作一團時,顧淮騎著駿馬走了出來。
他的身後,是東廠的人,再往後是一些自願參軍的人。
昨夜,他便告訴了我,他的行動。
早在皇帝放棄北梁時,他便開始準備了。
如今也算是,準備完成。
我趴在他的懷裡哭得泣不成聲,「為什麼,為什麼偏偏要是你。」
顧淮擦了擦我的眼淚。
「城池接連失守,如今若是連我也不守了你叫這城內的百姓如何?」
「歡兒,我答應你我會保護好自己,也會保護好你。」
這場戰爭,再一次被打響。
17.
顧淮帶著眾人,S了出去。
從京城,一步步奪回了失去的城池。
戰場上,哀嚎滿天。
十二月三日。
打到了南關,這是最後一座城池。
下了一場大雪,環境對我軍十分不利。
顧淮怕我看到戰場的一幕會害怕,將我安排在家中。
可他從昨日子時便出去,直到如今都沒再回來。
戰爭實在太過殘酷了,我陪著他從京城走到了南關。
見過太多生離S別,男女老少擁抱在一起如今大家麻木地坐在街上。
鮮血一遍遍將雪染紅,侍女將手爐放在我的手上。
「夫人,天涼了莫要染上風寒。」
我懷裡捧著手爐,看著城門方向。
三天了,顧淮還未回來。
那種不安越來越強烈,我衝進屋內跪在地上一遍遍磕頭。
「你們不是能知道結局嗎?求求你們告訴我,他如何了?」
「你們不是很厲害嗎?!為什麼不能救救我們?!」
「為什麼,不能……」
我的頭咳出鮮血, 想再一次看到那曾經出現的彈幕。
我想知道該如何擺脫困境,想知道該如何救下我愛的人。
我抓著那虛空, 深深地叩首「小女沈合歡, 自知違背天倫之道, 可這百姓是無辜的!」
「可顧淮他是無辜的!」
視線逐漸模糊, 額頭的傷似乎已經感覺不到疼痛。
我暈了過去,再次醒來侍女小翠正守在我的床邊。
「顧淮呢?」
小翠愣住,「老爺他還沒有回來。」
「我睡了多久了?」
我從床上坐起看著她。
「回夫人兩天了。」
我仔細回想著這場戰鬥,已經打了五天多了。
窗外雪依舊在下。
18.
慶歷六年十二月九日。
我站在城牆上, 不遠處便是那戰場。
糧食不足, 醫藥不夠。
打了五天了,所有人的眼裡都透露著疲憊。
我看著,士兵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看著滿地的雪, 被染成紅色一片。
看著顧淮穿著鎧甲, 在敵人中穿梭。
隻見,一個弓箭射斷了「帥」旗。
場面頓時亂作一團,「帥」旗一倒軍心便也倒了。
我心中一驚, 跑下城樓跑了出去。
他們說亂世之中女子無法生存, 他們說我身份卑微S便S了。
可如今, 我成功地活了下來。
如今,我想要大家都活下來。
我跑到戰場中, 用身體撐起了「帥」旗。
我要告訴他們, 我們沒倒。
要告訴他們, 我們一定會勝利。
我看著無數目光看向了我,看著那些士兵終於重整旗鼓。
看著太陽升了起來,看著戰場上風向逆轉了起來。
終於, 敵軍撤了回去他們投降了。
眾人歡呼雀躍, 也有人癱坐在地上。
「歡兒。」
顧淮下了馬, 快步朝我走來。
他一臉心疼,看著我摩擦著我的臉。
「你怎麼來了。」
半晌, 他將我緊緊抱入懷裡。
「還好, 還好你沒事。」
我搭在他的肩膀, 看到了不遠處還未倒下的敵人。
下意識地, 我將顧淮轉了個身。
箭筆直地刺進了我的胸口, 我癱軟在他懷裡。
射箭的那人被人補了一刀, 倒在地上。
面前,顧淮不可置信地抱著我。
「歡兒,歡兒。」
「不,不行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知道, 此時我的血定然流了他一身。
我伸出手,撫摸到他的臉頰。
【啊啊啊啊!她怎麼敢的啊!顧淮是病嬌啊!】
「(「」我已經抬不起手,目光看著天。
突然想起,上一世我S時也是個雪天。
好在,這一世我已經無悔了。
意識消散之際, 顧淮緊緊將我抱在懷裡。
「你說過的, 你說過你要一直陪著我的。」
他從我的懷裡抽出那個匕首,刺進自己的心髒吻上我的唇。
「歡兒,我陪你。」
再睜眼, 又是那個熟悉的地方。
裴辰正要將镯子戴在我的手上,下一秒熟悉的氣息將我包圍。
「歡兒,這一次不準再離開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