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瑾川被陳家人帶走,匆匆火化後就下葬了。
而我自從那天後就高燒不止,躺在床上渾渾噩噩地過了好幾天。
直到B險的人上門找了我。
我才知道,陳瑾川隻在陳家那裡要到了兩萬。
本就是讓人嫌的私生子,陳家人便覺得他是來訛錢的,扔給他兩萬就把他打發了。
陳瑾川失魂落魄地走到海邊,看到了出海招工的信息。
因為是臺風多發的暑假,出海很危險,沒有多少人願意冒險,招聘方隻能提高了薪資,出海一個月,能給十萬的高薪。
陳瑾川去應聘了,但是他還是怕自己出事,花了一萬買了高額B險,受益人填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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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務人員遞給我B險單的時候,我看著陳瑾川的籤名,那一刻我接受了陳瑾川已經S了的事實。
他為什麼總是事事替我著想呢,做飯的時候,我不愛吃辣,所以每頓飯他都做的很清淡,明明他以前是無辣不歡的。
那時我校服破舊發黃,他怕我被同學笑話,偷偷給我買了新校服,自己卻躲在房間裡補他校服的破洞,還說女孩子要精致些,男孩子糙一點不要緊。
如今,他在面對波濤洶湧,隨時會把人吞沒的大海時,第一時間想的是沒有他我該怎麼還債。
這些天壓抑在心底的情緒頃刻間爆發,我蹲在地上失聲痛哭,揪著絞痛的心恨不得隨陳瑾川一起離去。
陳瑾川的S換來了二十萬,讓我還清了所有的債務。
後來,我在學校見到了陳柏川,他們相像的面龐讓我產生了別樣的心思,也許我可以把他當作陳瑾川,彌補我還沒回饋的愛意。
但是有些人終究是無法替代的,感情也無法強加在錯的人的身上,所以我浪費了五年,什麼也沒得到。
反而自己的胃不太爭氣,陳瑾川養了兩年也沒養好,最終還是被悲慘的童年反噬了回去。
10
再見到陳柏川的時候,是在醫院裡。
我去超市的時候胃又開始痛了,我還沒來得及吃藥就昏S了過去,被好心的路人送到了醫院。
“昭月,你醒了?!”
陳柏川焦急的面容映入我的眼睛,我有些茫然。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是你的丈夫,醫院這邊肯定優先聯系我啊。”
我聞言,嘆了口氣:“你還沒籤字嗎?”
陳柏川渾身一怔,良久才開口:
“昭月,這些天你不在我身邊,我想了很多。”
“我發現我已經習慣了有你的生活,想到你以後都不在我身邊了我就會害怕,昭月我才發現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愛上你了!”
“所以昭月,我不在乎你幫我當誰的替身,你也忽略我和孟清予的過往,我們一起開始新的生活好嗎?”
他的話語誠懇,可想到他過往對我所做的一切,我心中竟再無一絲波瀾。
“陳柏川,你現在在我心中不是陳瑾川,也不是我的丈夫,我對你沒有一絲感情。”
陳柏川卻緊緊握住我的手,不住地搖頭,眼眶發紅:“不可能,昭月,你以前對我這麼好,怎麼可能對我沒有感情呢?”
“不對!”陳柏川又想到了什麼,激動道:“那你對我負責吧!你把我當了這麼多年的替身,瞞著我這麼久,你是不是要補償我!”
“是你把一切消耗了,曾經我把你當瑾川的替身是我不對,但這五年
我對你做的一切還不夠還嗎?你別忘了,你還打掉了一個我們的孩子。”
“你走吧,不要再來打擾我最後的生活了,我不想在人生的最後時刻再看到你。”
陳柏川聽完我的話,頹然得放手了,他一言不發得出去,我卻在房門的透明處看到他蹲在地上哭得顫抖背影。
事過才後悔,得到才珍惜,這大概是多數人的通病吧,就像此刻哭泣的陳柏川,也像日日後悔當初沒有跟緊陳瑾川的我。
11
我的病越來越嚴重了,開始吃不下東西,整日得吐。
我也因此變得越來越消瘦,上廁所時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凹陷的兩頰,隻覺得十分駭人,仿佛又看到了當初吃不飽飯的女孩。
好像有點對不起陳瑾川,好不容易養的肉就這樣沒了。
所以我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然再見他時他一定會怪我的。
我想出院,陳柏川卻成了如今最大的阻礙,他固執得想實現自己能照顧我的承諾。
每天給我送飯,監督我吃藥,半夜我睡著時,他還會偷偷站在我的床頭,看著垃圾桶裡我吐出的血塊無聲地哭。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太遲了,遲到我的內心對此毫無波瀾,甚至感到厭煩。
於是我開始發脾氣,我想趕他走。
我把他送的飯推翻在地,陳柏川什麼也沒說,蹲下身默默地收拾。
我把他喂在嘴邊的藥一把拍開,整個藥瓶灑落在地,從不低頭的陳總居然跪在地上一粒一粒地撿起那些藥。
半夜他又在我床頭,我睜開眼,漠然地看著他:
“陳柏川,你能不能滾遠點,我真的不想看到你。”
陳柏川身形一顫,開口的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委屈:“月月,我隻想你能好好活著。”
我閉了閉眼,說出了最狠的話:“你在我身邊,比我S了還難受。”
黑暗裡,陳柏川那雙與瑾川一樣的黑眸泛起水光。
他又要哭了,好煩,以前怎麼不知道他這麼能哭。
良久,他哽咽道:
“你答應我好好治療,我就不出現在你面前。”
“可以。”
“三天後,我給你約了化療,你必須得去,要是那天讓我知道你沒來,我就一直來煩你。”
我點頭,面上答應了,但是我知道自己不會去的,聽說化療後頭發會掉光,我不想變成一個光頭去見陳瑾川。
想到他到時候隻能摸我光溜溜的腦袋了,那也太丟人了吧。
所以三天後,我出逃了。
我換上早就準備好的白紗裙,扶著牆跌跌撞撞地往醫院外走。
現在的我太瘦啦,一個月前買的白裙居然就撐不起來了,老是往下掉,害我一不小心踩到還摔了一跤。
我就這樣狼狽得爬上了醫院外的出租車,去了陳瑾川出意外的那個海邊。
我光腳走在沙灘上,今天的風格外得大,呼嘯著把我往後推。
在病痛折磨下的我實在有些虛弱,走一步又往後退好幾步。
這一段路,我走了很久很久,走到雙腳發軟跪倒在沙灘上,風又突然小了。
我粲然一笑:“瑾川,你阻止不了我的,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或許真的是他吧,不忍心看我赴S,也不忍心看我拖著病體寸步難行。
我爬上那塊黑礁石,眺望看不到盡頭的海面,心髒跳動得厲害。
終於,我可以擺脫這個苦痛的人世,去見自己最愛的人了。
腳邊的手機傳來震動了,我收到了兩條短信,一條是陳柏川的,他問我在哪裡。
一條是陌生的短信,上面寫著:
嗨,八年後的昭月,生日快樂。
想問問你,我有沒有把你照顧好呀。
有沒有給你買很大的蛋糕,有沒有在長壽面裡奢侈得加三個雞蛋?
哈哈哈哈哈,開玩笑啦,我們現在肯定在很漂亮的餐廳吃飯了。
像電視劇裡一樣,在鋪滿鮮花的露臺上看看星星,花是你最愛的滿天星。
我們一定過的很幸福,我陳瑾川發誓要照顧一輩子的人,我不可能食言的。
所以過多的話我就不說啦,畢竟還有八年的時間要和你說呢。
最後,謝謝你沈昭月,你是我貧瘠世界最富饒的特區,讓我幹涸的內心開始充盈,生日快樂,你的生日也是我的快樂。
陳瑾川
我雙手顫抖地看完這封八年前的信,面頰早已濡湿。
我望向遠處,釋然開口:
“阿川,感謝的話等會兒親自說給你聽。”
“我們這一生如此苦痛,希望來世能用這一切的苦換我們早點相遇。”
我閉上眼,在最後一滴淚珠滑落前,縱身躍入大海。
12番外(陳柏川視角)
1
今天是月月的生日,我知道做化療會很痛苦,所以我就特地去買了全市最好吃的蛋糕。
蛋糕放在副駕駛的時候,奶油香甜的氣味就一直縈繞在我鼻尖,這麼香,月月一定會想吃的,吃完就不會那麼悶悶不樂了。
可我欣喜得捧著蛋糕來到醫院時,病房裡早就沒有沈昭月的身影了。
我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會不會是月月知道我沒履行承諾,故意躲起來懲罰我?
可我真的隻是想給她送個蛋糕,因為我想起自己和她在一起的五年來,我從來沒有給她過過生日。
每一次都是醉醺醺得回來,在她的欲言又止中喝下醒酒湯倒頭就睡。
這一次,我知道錯了,我想要彌補,月月卻不許了。
我給她打了無數個電話,她都沒有接聽,直到警察告訴我 ,月月跳海了。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世界崩塌了,我疾馳趕去那個海邊。
這個地方很眼熟,好像是我那個私生子哥哥出意外的那片海。
我看著她跳下去的那塊礁石,上面壓著一封信,我顫抖著手打開,隻有寥寥數語:
“陳柏川,如果你還念及我們這些年的情分的話,就把我和陳瑾川葬在一起吧。”
最後留給我的話,卻是與我毫無關系。我跪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怒吼。
我的月月為了別的男人殉情了,她再也不會迎接我回家,問我晚上吃什麼,再也不會用那雙充滿愛意的眼神看著我了。
我隻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混蛋,我本該是她人生中第二個救贖,卻硬生生拖著她下了地獄。
不久後,沈昭月的屍體被打撈上來了,她看上去是那麼蒼白且瘦骨嶙峋,和從前的沈昭月完全不一樣。
我想最後一次摸摸她的臉,可我知道她那麼討厭我,應該不會讓我再碰她了吧。
我帶著她去了火葬場,曾經鮮活的女孩成了一捧裝在盒子的灰,我緊緊地捧著這個盒子到了陳瑾川的墓地,把沈昭月葬在了他的旁邊。
“月月,我好像沒做過什麼讓你開心的事。”
“所以這一次,我成全了你和陳瑾川,能讓你開心嗎?”
一陣風吹拂而過,樹葉沙沙作響,頭頂的樹葉沙沙作響,像是一種回應。
我想笑,眼淚卻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2
聽說陳家的獨苗陳柏川在自己妻子S後就瘋了,陳父陳母無奈隻能把自己的兒子送進精神病院。
那裡的護工說,陳少爺特別愛洗衣服,捧著一件發黃的球衣來來回回地洗,嘴上一直說著:“月月,我洗的幹不幹淨,快誇誇我。”
無人回應,他就會呆愣片刻,又重復剛才的動作。
有人說他愛妻如命才會瘋魔至此,可他在外的風流事跡數都數不過來,尤其是他的白月光孟清予,曾經高調買下一整家奢侈品店送給她,如今卻對她惡語相向。
“滾啊,S女人,都是因為你我的月月才不要我的。”
他對來醫院看望他的孟清予大吼,孟清予次次來,他次次如此。
終於,他把自己的白月光氣走了,他怪不得別人,又開始整日怪自己。
最終失足從窗臺上墜落,人人都以為他會S,結果隻是廢了兩腿,終身癱瘓。
也許他是想S了去地下找自己的亡妻賠罪吧,可亡妻不想見她,又留了他這條爛命活在人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