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你們看到這些話,隻會嗤之以鼻吧,但是,你們遇到這個情況,大部分,也隻能這麼做吧。
因為,隻要不是N待,就算看清楚真相又如何呢?
就像他十四歲那年正月,我們去了姥爺家打麻將,姥爺家是一個四合院,就是一樓住人,二樓天臺。
那一年,我媽分壓歲錢,錢不多,每一個人就一百,意思意思罷了。
浩浩也拿到了一百,隻是半小時後,他跑到天臺,聲嘶力竭地喊著要自S,說要跳下來,原因就是不想把一百交出來。
他哭著喊著:「別騙我了,一百我給了,你們就不會給我,什麼會給我零花錢,從小到大,你們給過我零花錢沒有?
「其他的同學,都可以吃零食,我呢,每天隻能帶一個飯盒,裡面的菜,都是前一天你們吃剩的菜。
「你們知道同學都喊我什麼嗎?小乞丐,小乞丐!為什麼?沒有零花錢,還跟我說,男孩子要窮養,讓我去撿礦泉水瓶子,錢呢?她拿去打麻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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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指著舅媽,滿臉都是鼻涕和眼淚。
舅媽臉色極為不好,沉著臉沒有說話,舅舅大罵著:「畜生,你這個畜生,你就是隻畜生,對你這麼好,還這麼說話。」
「哪裡對我好?每天讓我晚上六點睡覺,作業必須在學校裡做完,家裡都不讓我復習,然後說我不會讀書,我這樣怎麼讀書?」
「你媽讓你早點睡,不是讓你身體健康嗎?」舅舅大喊著,絲毫不顧弟弟已經坐在了陽臺的柵欄上。
看著焦急的一群人,我看見他的眼裡都出了希望,仿佛這一次發泄,就可以將問題解決。
隻是顯然,他不懂大人的世界。
哪怕他喊著:「健康,你們給妹妹買這個補品那個補品!我呢?」
「沒有給你吃嗎?」
「吃?她吃剩的,你們才給我,什麼時候給我單獨買過?」
「家裡哪裡有這麼多錢,給你們兄妹都買,你這個畜生,你是哥哥啊,你就不能照顧妹妹嗎?」
「那你們是大人啊,誰來照顧我?」
弟弟大聲地哭著,兩隻腳,坐在陽臺角落邊蕩來蕩去,隨時會跳的感覺。
「畜生,你等著!」估計隻是一層樓,沒有人覺得他會摔S,隻是著急,舅舅轉身去拿了一把菜刀,「來啊,有骨氣啊,要自S啊,拿啊,拿去割脖子啊,你割,我當你是男人!」
看著舅舅這樣,那天,我還是急了,上去勸。舅舅直接罵了我:「我家的事情不要你管,就是你這個做姐姐的,把她寵壞的!」
那一刻,我委屈無比,直接出了門。
之後,弟弟被勸下來了,還被舅舅打了一頓。
10
那一天,我以為,這是弟弟過得最委屈,說得最透徹的一次了。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弟弟說的,隻是表面,隻是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孩子的委屈,和一個做後母的小小心機。
所以,後來,他這樣鬧自S式發泄,用了很多次,每一次,我們的感覺越來越少。
因為每次,弟弟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他鬧自S,隻是覺得,隻有在這種時候,別人才會聽他說話,可真正要動手,他還是在眷戀這個世界。
直到!
那是我結婚以後的第二年,我大著肚子,舅舅突然打電話過來哭著說,他要離婚,他不是一個好父親,希望我們過去給他和浩浩做主。
「你舅媽就是一個畜生,我真的是瞎了眼,我對不起我兒子,我對不起你弟弟啊。」
11
那天舅舅打我電話的時候,我正在醫院裡做孕檢,聽到的時候愣了一下。
「我真的不是人,我怎麼會娶到這樣的老婆,這次你們無論如何要來一趟。」舅舅在電話那邊是撕扯著嗓子說的。
原來昨天,浩浩又「自S」了,隻是這次,不再是假裝自S來宣泄,而是真真正正地跳河了。
原因是,家裡東西又不見了,舅舅讓弟弟拿出來,舅媽讓弟弟承認錯誤,妹妹也在旁邊說:「哥哥,男孩子要敢作敢當。」
「行!冤枉我,又冤枉我是吧,好!你們就是想逼S我是吧。」一次又一次,弟弟總是被打,終於這一次,多年的委屈到了一個臨界點。
而給這個臨界點加上最後一根稻草的是舅媽的一句話。
「S?你鬧了多少次了,有意思嗎?做錯事就是這麼一個態度,劉良,這就是你的好兒子啊。」
啪!舅舅一個耳光,打在了弟弟臉上:「偷偷偷,就知道偷!小時候下藥,長大了偷東西,我就不該把你從你親媽家接回來!」
「我說了!我沒有沒有!包括小時候!我說了多少年!我沒有,你們就這麼想逼S我嗎?!
「那我去S好了!」一個耳光,讓弟弟直接跑了出去。
不到五分鍾,舅舅就接到了消息,弟弟跳河了!
浩浩不會遊泳,是一隻旱鴨子,舅舅連忙跑了出去,而弟弟跳河的動靜也讓四面八方的鄉親圍了過來,也幸好有人先一步把他救了上來,不然等舅舅趕到,弟弟早就涼了。
見到弟弟以後,舅舅直接抓著弟弟的肩膀,大吼道:「你要幹嘛,誰讓你去S,你既然覺得自己受委屈了,今天這麼多人在,你說啊。」
終於,弟弟真正的一次決然,給了他一次真正傾訴的機會。
「我說了很多次,你會相信我嗎?」
大概是四周圍滿了人,或許是有人真的看見過什麼,也或者是看熱鬧不嫌事情大,人們也紛紛勸導著,說吧,說吧。
這一刻,真正經歷過一次S亡的浩浩大哭了起來,將自己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12
從小到大,他很少知道什麼是吃飯可以夾菜的感覺,隻知道,飯可以澆湯。
因為舅媽說,營養都在湯裡。
包括家裡做白灼蝦,蝦是大人吃的,留下的水,煮白灼蝦的水,是給他喝的,他說:「滿是腥味,還有泥沙,但是媽說,必須喝完,因為長身體!」
吃菜,多夾幾筷,就會收到白眼,如果頂著白眼繼續夾菜吃,就會用筷子打頭,打得額頭都是破的。
這些,因為舅舅在外面忙,家裡就舅媽和他,後來是舅媽、表妹,還有他。
表妹出生後,這種情況越來越糟,表妹吃剩的,不要的,舅媽就會端給他,說這個有營養,能長身體。
到了晚上,從小到大,他都幾乎看不到電視,因為舅媽說影響學習。
後來家裡買電腦是因為,表妹小學考了滿分,所以獎勵了電腦,但是嚴禁他碰。碰一次打一次。
理由很簡單:「電腦很貴,你這麼笨手笨腳,絕對會弄壞。」
而他那同父異母的妹妹,就可以隨便玩。
到初中,他都沒有拿過零花錢,他的妹妹卻是怕不夠她花,準備好各種吃的,又準備好了錢,有一次,他跟妹妹拿了兩塊錢,說以後想辦法還,被知道後。
舅媽對舅舅說:「你兒子小小年紀就學會偷錢了,以後是不是要去坐牢啊?」
妹妹沒有出來解釋,這是她借給哥哥的。
浩浩就被狠狠地打完以後,用打火機燙熱的針再狠狠刺手,一邊刺,一邊喊著:「讓你偷,讓你偷!」
浩浩說:「我真的好想她出來給我解釋一下,我沒有偷錢,我真的沒有偷錢,為什麼沒有人相信我?」
另一方面,舅媽一方面說要培養這個兒子成為高材生。
一方面,晚上到了六點半,必須上床睡覺,哪怕作業沒有做完。
「你為什麼不在學校裡做完啊?你不知道電費很貴的嗎?」舅媽一邊說著,自己的女兒卻在另一個房間裡用電腦打著跑跑卡丁車。
這樣溫水煮青蛙,再聰明的孩子,也根本不可能學習好,尤其是加上了各種的心理 PUA,沒有零花錢的他,穿著舊衣服的他,被逼放學以後,在學校裡撿礦泉水瓶子的他。
試問,怎麼可能將學習弄好?
不得不說,這後母的 PUA 能力,確實很強。
將一個聰明、活潑的小男孩,硬生生地逼成了班級裡成績最差的幾個學生之一。
不僅如此,看著身邊越來越驚訝的鄉親和舅舅通紅的雙眼。
他說:「你不在的時候,她都不讓我用浴室,讓我就在門口洗澡,門口都是人啊,還有女孩子啊,就讓我這樣去洗澡,說我不會用浴室,會弄壞的。
「是不是我在你們眼中,就是頭豬,什麼東西都會弄壞?
「而且,她還用衣架打我,打我下半身,因為你們都看不見傷口,還用指甲掐我,你們看,我手背上這些疤痕,全部是被指甲掐的。」
浩浩哭訴著自己的經歷,如何被打,如何被罵。
他再也顧不得什麼,在所有人的驚訝目光中,將褲子拖了下來,隻見他腿上各處,皆是斑斑瘀青,以及還有各種陳年舊疤。
新的舊的,夾雜在一起,觸目驚心。
這時候,也有幾個目睹過弟弟赤裸著身體,毫無尊嚴蹲在門口的人也出了聲:「這事我知道,我也去說過,大表叔你老婆說,一個男孩子,還小,又沒有什麼,還說是你知道的。」
舅舅抬起頭,通紅著眼,看著一個個人在驗證著弟弟話的人,他說,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在外面賺錢,早出晚歸,自己的妻子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兒子。
他本以為妻子隻是嚴了一些,兒子隻是太過胡鬧,所以,之前弟弟一次次地鬧,一次次地說,他怎麼也不相信。
「為什麼,你們都看見了,沒有人和他說,為什麼,我要這樣被對待,既然如果你們不把我當人,為什麼要把我生出來啊!為什麼!」
浩浩對著那些曾經視若無睹的街坊鄰居和舅舅大哭著,嘶聲吶喊,吶喊出十幾年的委屈,他為什麼想S,因為他想解脫,這個世界,不愛他。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可沒有人願意做出頭鳥。
「我恨不起你們,但是我真的好難受,真的好難受。
「爸,為什麼,為什麼你隻信她不信我!我是你親生兒子啊。」
13
那一天,幾乎我們所有人都覺得這婚是離定了,舅媽的所作所為實在太過分了。
在知道情況後,不僅是我,其他的幾個兄弟姐妹情緒都是極為激動的,紛紛指責起了舅媽,場面頓時亂作一團。
舅媽也不甘示弱,也是回罵著,大概的話就是,他做錯事了,我憑什麼不能打,他自己學習差,憑什麼怪我身上,如果就裝得的好,有本事,你們來照顧啊。
那一刻,我眼中的這位舅媽變了,或許這才是她的真面目吧。
我對著浩浩所在的門外看了一眼,那位置並不能看到裡面的一切,我轉頭又看向了舅舅,輕聲問道:「舅,你這事打算怎麼弄,真的要離婚嗎?」
但凡舅舅堅定離婚,我必然站在他這邊。
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那時,我赫然忘記了我也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即將做媽媽的女人。
我隻知道,浩浩是我弟弟,從前,我還小,不能保護他。
以前,我也不知道這些,總是忽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