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沈曜看出來我心情不好,費盡心思想逗我笑,說帶我去吃好吃的。
小小的路邊攤坐滿了剛下班的工人,他們似乎對沈曜很熟悉,笑著打招呼。
「阿曜,這是你的女朋友啊?長得可真漂亮。」
沈曜一愣,我攬過他肩膀,給他解圍。
「我倆是兄弟好吧,各位大叔,你們以後可別再取笑我們家沈曜了,他臉皮薄。」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沈曜笑著將我拉著坐下。
「你倒是一點都不怕羞。」
Advertisement
我笑著衝他做了個鬼臉:「姐什麼場面沒見過。」
他把菜裡的肉夾給我,我推三阻四,這肉也太肥了點。
「我不吃肥肉。」
他無奈地瞟了我一眼,將我碗裡的肥肉夾走。
「那你把瘦的咬了,肥的留給我。」
「可是這有我口水了。」
「沒事。」
看他認真吃飯的樣子,我眼眶一熱,特別心疼。
以前的我,總是喜歡點很多菜,每道菜隻是淺嘗一口,如此浪費。
現在才知道有這麼多人,連掉落在桌上的一粒米都不忍心浪費。
「吃得還習慣嗎?」
我笑著點頭,卻看到在青菜裡的一隻綠油油的小青蟲。
頓時頭皮一陣發麻。
這要是在以前,我還不得蹦起來,還得把桌子掀翻不可。
但此刻,飯店的老板娘努力地炒著菜,背上還背著嗷嗷待哺的小嬰兒,大家都在拼命認真地生活著。
我又怎麼忍心打破這份寧靜。
默默地將蟲子夾走,我壓低聲音:「以後我給你做飯吧,老在外面吃也太花錢了。」
沈曜抬頭,嘴角上揚:「你認真的?」
「比珍珠還真。」
8
我也不知道當時哪來的勇氣,說要給沈曜做飯。
在這之前,我連家裡的廚房都沒怎麼進去過。
我也第一次學會了記賬,買菜也學會了講價。
畢竟資金有限,看沈曜工作這麼累,感覺每一塊錢花得都讓我心疼。
我做的菜不行,但好在沈曜不挑食,怎麼都能吃下去。
他舍不得花錢買新的褲子,我就把他那件工裝褲的洞洞補了。
他憋著笑,吐槽我慘不忍睹的針線活,卻恨不得天天穿在身上。
久而久之,有種相依為命的感覺。
我是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本該對一些小恩小惠波瀾不驚。
但看到沈曜幫我把床單、窗簾換成粉色,用心地將這一切布置溫馨,心髒的地方還是會酥得發麻。
尤其是看到他在數著錢過日子,還願意給我買二手空調的時候。
「你別亂花錢了,真不用。」
「大夏天沒有空調你也睡不好,晚上經常看到你熱得踢被子,容易感冒。」
怎麼辦,我也不想心動啊,可是他總是衝我笑耶。
我能做的,就是在他去搬磚的時候,把家裡收拾幹淨整潔。
拉開抽屜,將零散的物件整理,卻無意發現了他高中的校牌。
那泛黃的兩寸照,沈曜衝著鏡頭笑著,看起來像能考兩百分的樣子。
我噙著笑,再往下看——
南陽高中。
這是我們市最牛的高中,那裡面的學生都是天之驕子,學校每年都會往清北輸送不少學生。
終究是我小瞧了他這二傻子了。
9
我爸給我打電話了,我出來這麼久了,他終於舍得給我打電話了。
「芊芊,你二叔都跟我說了,你現在苦也受了,知道錯了就回家吧。」
我邊用鍋鏟翻騰著炒菜,邊將手機的聲音外放。
「什麼?我過得挺好的啊,先不說了,做飯呢。」
我用胳膊肘將手機摁掉,哼著小曲,心裡一頓暢快。
幹嗎呢,想讓我服軟,那是不可能的。
我要讓老韓知道,沒有他,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做好了飯,沈曜遲遲未歸,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是沒人接聽。
電話響起的時候,我剛要出門,想去工地找他。
「喂,你怎麼還不回來啊?」
「芊芊,沈曜現在正在送往市醫院搶救……」
我的腦袋轟的一聲響,後面對方說的什麼話,我都幾乎聽不見了。
10
我從小就討厭醫院的味道。
在我記憶裡,我媽在醫院度過了人生最後的時刻。
她原本美得不可方物,卻因抗癌化療骨瘦如柴,走的時候我差點認不出她。
她離開時,隻留下一串項鏈,伴我至今。
還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還是害怕得呼吸不穩,我很怕在我生命中重要的人再次離開我。
趕到的時候,沈曜正被推往手術室。
他頭上的紗布上被血液染紅,白色的 T 恤上全是殷紅的血跡。
原本紅潤的雙唇此刻蒼白無比,人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
「沈曜!」
他抬眼看我,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抓住他的手,忍住鼻酸:「我知道,錢的事你不用擔心。」
醫生焦急地將他往手術室裡推,回頭看了我一眼:「病人家屬嗎?趕緊去辦住院手續!」
「醫生,一定要保護好他的大腦,他還要念書!」
手術室的大門關上,幾個工友焦急地站在手術室外等候。
陳叔走上前來拉住我:「芊芊,你先別急,阿曜一定會沒事的。」
「怎麼回事,早上他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陳叔狠狠地抽了自己兩巴掌,老淚縱橫。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要逞強去爬腳手架,阿曜也不會因為救我被鋼筋砸到了。」
「陳叔,你別……」
我咬住下唇,拉住陳叔的手。
縱使內心是心疼的,卻也對眼前這個老人心懷憐憫。
陳叔從包裡掏出折疊得整整齊齊的零錢,顫抖著手遞給我。
「這些錢你拿著,如果不夠我再去湊……」
幾個工友也都圍了過來,紛紛掏出自己身上的錢給我。
我怔住了。
這些人為了這些錢,可以不要命地幹活,卻在他人需要的時候,毫無保留地伸出援手。
樸素而真摯。
而我爸在商場上,那些人恭維著笑臉相迎,實則表面風平浪靜,背後風起雲湧。
客套而虛偽。
「謝謝各位,你們的錢我不能要,我去想辦法。」
這些錢都是他們的辛苦錢,我又怎麼能要。
11
我拿出我媽留下的項鏈,打算去典當行賣掉。
「媽媽,你會原諒我的對嗎?他對我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項鏈在陽光底下透出迷人的光暈,這是我媽陪在我身邊這麼多年的念想。
典當行的老板是個畫著大紅唇的中年女人,她輕蔑地瞄了我一眼,接過項鏈。
她用放大鏡在上面細細觀看,隨後手一抖,戴上老花鏡繼續研究。
「出價多少?」
她放下放大鏡,抬頭看我,雙眼透露著精明的光。
「你這項鏈不值什麼錢,市價也就五六千,你這還二手的,我給你三千吧。」
「這是碧昂絲設計的鑽石定制項鏈,全球獨此一條,價值百萬,你現在告訴我三千?」
老板娘輕咳兩聲掩飾尷尬,繼續拿放大鏡看了看:「這是你的?」
「是。快點,我急用錢。」
她點點頭,站起身來:「稍等片刻。」
五分鍾後,警察進門將我圍住:「我們接到舉報你涉嫌盜竊,跟我們回局裡一趟。」
我抬頭看了眼老板娘,她白了我一眼:「是我報的警,這項鏈怎麼來的還不一定呢,我可不想惹禍上身。」
我真他媽的……
12
「這是我媽的遺物,我媽叫沈淑儀,我叫韓伽芊,我爸是韓繼業。」
我把身份證放在桌面上,「你們可以去查。」
「現在我朋友在住院,等著這救命錢,你們把我關在這裡是什麼意思!」
話音剛落,審訊室的門被打開,我爸冷著臉站在門口。
「韓伽芊,你給我出來!」
我爸心痛地拿著我媽的項鏈,揚起手往我臉上甩了一巴掌。
「你竟然把你媽的遺物拿去當掉!你是不是腦子不清醒?」
那一巴掌把我打得耳鳴,我抬眼看著從小把我護在手心的韓繼業,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恨他。
「我是成年人了,我有處理自己物品的權力。」
「我讓你出來,是讓你體驗生活不易,不是讓你當掉你媽的遺物揮霍!」
我紅著眼看他,第一次衝他大聲發了脾氣。
「我朋友現在就躺在醫院裡,生S未卜,就在你那即將爛尾的工地裡受的傷!包工頭不認,醫療費不賠,這是你做的孽!我在給你贖罪!」
我爸又揚起了手,但看到我那滿眼的恨意,被鎮住了。
我拿過他手中的項鏈,朝外走去,我深吸一口氣,沒回頭看他。
「你不是讓所有人都不管我嗎?那你也別管。」
13
我還是把項鏈當掉了,換來的錢,給沈曜交了醫藥費。
手術很成功,他安靜地睡在病房裡,呼吸平穩。
頭上縫了好多針,頭發剃光了,也依舊帥得讓人移不開眼。
我咽了咽口水,在他臉上輕輕親了一口。
感覺賺到了大便宜,嘻嘻。
每天都會有工友來看他,給他買了一些水果,但都是我吃。
沈曜有時候會摸摸自己的光頭,嘗試逗我開心:「剃光頭還蠻酷的。」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腦袋開花了還笑得出來?可別白瞎了你這麼聰明的腦袋。」
他問過我,高昂的醫藥費哪裡來的。
「我借的,所以你得趕緊好起來,賺錢還我。」
我知道他的性格,如果說了實話,他必然會覺得十分愧疚。
如果不讓他還,那他也是怎麼都不安心養病的。
為了還我錢,他配合醫生治療,身體恢復很快,終於可以出院了。
他的光頭也變成了寸頭,看起來多了一絲硬漢的氣息,還怪 man 的。
夕陽照在他高大的身軀,我倆的身影在地上重疊。
「工地太危險了,你別去了,我洗碗養你。」
沈曜長臂勾住我的肩膀,笑得很爽朗:「你在開玩笑嗎?賺錢的事我來幹就好,不用擔心。」
我被他摟住有點不好意思,急忙推開他:「搞什麼,男女授受不親……」
「可是你明明在我睡覺的時候親了我的臉……」
!!!
他是怎麼知道的!我能換個星球生活嗎?
沒事,一輩子也挺短的……
我忽略掉他的話題,兩手叉腰,試圖把錯賴他身上。
「那你也不能這麼勾住女孩子啊……算了,二愣子。」
「怎麼還罵人呢……哎,跑什麼?」
我紅著臉跑開,沒管他在後面叫我。
此刻不跑,還等他跟我翻舊賬嗎!
但我心裡的湖水啊,也隨著夏日的晚風,微微蕩漾。
怎麼辦,好像真的喜歡上他了。
14
我來例假了,這本不是什麼值得說的事。
但這一次,堪稱社S。
它從來不準時,這次毫無預兆地就在我起床洗漱的時候,來臨了。
沈曜在給我疊被子的時候,看著床單上那一抹殷紅,有些局促。
「這……你……」
我心一驚,回頭看到了睡褲上的血跡,瞬間整個人都要炸了。
「我來處理!你別動!」
我換掉睡褲,三下五除二把床單拆下來,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但這房間就這麼巴掌大,我無處藏身。
沈曜看我暴走的樣子,大高個站在牆角,像做錯事的孩子。
可當我把床單泡進水裡時,他拉住了我的手。
「水涼,我來。」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我不要面子的嗎!
他沒理我,直接將我拉開,用手搓洗著床單。
「……你要用的,我買好放抽屜了。」
我拉開抽屜,一整抽屜的衛生巾……甚至細致得連衛生湿巾都有。
心裡又開始泛起酥麻的感覺了,這二愣子其實還蠻細心的呢。
見我不說話,他曬好床單在我跟前坐下。
「怎麼了,我買得不對嗎?」
「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