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投珠

第32章

字數:2949

發佈時間:2024-10-29 20:52:07

  姜採薇了然, 二話沒說將自己的碗遞過去,故意道:“慎語,再盛一碗去吧,順便幫我也盛點。”


  紀慎語見對方向他擠眼睛,立即明白,又盛一碗回來,胸中陣陣發熱,飯也吃著更甜。織手套那次是,這次也是,姜採薇賜予他的體貼就像雪中送炭,他感激到……乃至覺得受之有愧。


  羹湯皆空,幾口人陸續擱下筷子。


  兩位長輩外出一周,雖然算不上風塵僕僕,但也氣力有限,沒繼續教訓小輩。而丁漢白逛蕩一天累得夠嗆,才不管犯沒犯錯,撂下筷子就回去睡覺。


  紀慎語緊隨其後,回到居住的一方小院才徹底放松。他踩著丁漢白的影子,上臺階,丁漢白的影子消失了,丁漢白本人也毫無停頓地走開。


  他還抱著對方那件外套,打算洗幹淨再還。


  紀慎語沒有關門,坐在桌前聽動靜。聽丁漢白跑去洗澡,又聽丁漢白洗完跑回來。他掐著時間出去,擋住對方的去路。


  丁漢白渾身冒熱乎氣,潮湿又清新。想起紀慎語晃腳丫子甩他一身水,於是湊近模仿姜廷恩家的老黃,來回甩著頭,水珠四迸。


  甩完頭暈,他皺眉問:“擋著路幹嗎?”


  紀慎語說:“師哥,你為什麼替我被黑鍋?是我想學車才——”


  丁漢白打斷:“那也得我讓你學啊,左右都會罵我,少罵一個是一個。”


  紀慎語看著丁漢白,他想,丁漢白對他屬於“少罵一個是一個”?難道不是“不能隻罵我一個”?


  丁漢白被這人盯得發汗:“你還有沒有事兒?困了。”


  他連回答都等不及,繞過紀慎語回房間,走得太急甚至撞到對方的肩膀。倘若思緒凝成一團,那輕輕一撞,加上到臥室的幾步距離,就散了。


  丁漢白已經躺上床,散開的思緒七零八落,這一片是紀慎語注視他的眼神,那一片是紀慎語自說笨蛋,四處飄散,很難拼合。


  不光是散了,更是亂了。

Advertisement


  丁漢白閉眼,伸手關燈,卻觸碰著燈罩邊緣的流蘇沒有離開,那穗子弄得他指尖發痒,帶電流似的,一直蹿一直蹿,從指尖蹿到心尖。


  他霍然而起,估計自己得了什麼病,含一片花旗參才沉沉睡去。


  紀慎語洗完澡回來望向隔壁,早已透黑無光。他今天情緒起伏頗大,此刻疲倦至極,但仍吊著精神拎起鋁皮壺灌水,要澆一澆開始打蔫兒的玫瑰。


  吃水不忘挖井人,澆花自然要想起栽花人,於是又忍不住朝臥室望。


  那麼黑,丁漢白在做什麼夢?他想。


  一夜清靜,丁漢白根本沒做夢,天亮後才斷斷續續夢見一點影像,朦朧的,說不清道不明,西洋鍾報時也沒能將他叫醒。


  他一貫能睡,太陽高照才起是常事。


  隻是西洋鍾不夠激烈,五分鍾後來了大活人。丁漢白卷被沉浸於莊生曉夢之中,驀然左耳一痛,結著厚繭的大手揪著他、擰著他,痛得他雙眼大睜。


  “爸?”


  丁延壽說:“還敢睡懶覺,滾起來去給我修車!”


  丁漢白扒著床沿嗟嘆,半合住眼負隅反抗,折騰一番還是屈服於丁延壽的鐵拳之下。他隻好換衣服出門,早飯都不給吃,啟動破車時肚子跟著一起叫。


  車扔進修理廠,丁漢白絕不多待,那裡面汽油柴油味兒難聞,機器零件又髒汙,向來是付完錢就撤。但他不準備回家,回去要被姜漱柳嘮叨,也不去玉銷記,碰見丁延壽的話等於撞在槍口上。


  打輛車,直奔世貿百貨。


  損失一件外套,他得再買件新的。


  而家裡,紀慎語已經醒來,睡飽後懶在床上不想動,回味昨天滑稽抑或驚險的種種,慢慢露出笑。臉一側,晃見椅背上搭的外套,不懶了,利索地骨碌起來。


  就一件不值當用洗衣機,紀慎語坐在水盆前搓洗,洗幹淨掛起來,等晾好後完璧歸趙。


  可惜完璧的主人已經穿上新衣服,試穿時將薄外套向後一披,伸胳膊牽動到後背肌肉,那痛意綿密悠長。他反手摸,摸到一片腫起的肌膚。


  昨天撞那一下有些厲害,背上沒什麼肉都腫了,丁漢白好心疼自己,掏錢包又買了件襯衫。


  他獨自快活,從百貨離開又去和平廣場附近的文化街。說是文化街,其實是另一處古玩市場,因為規模最大,外來遊客最多,被文物局聯合市政府規劃一番,美其名曰文化街。


  古玩這種東西,有時未必市場越大越好,可能赝品反而更多。丁漢白闲逛,每家店都進去看看,有什麼不錯的文房玩意兒,不問價格便買下來。


  深入一點,有了零散的攤位,他頓住,盯著戴墨鏡的老頭看。


  張斯年左右觀望,扭頭也看見他,然後若無其事地扭回去。丁漢白緩步走近,隔著一個攤位停下,瞥見張斯年手裡的東西。


  粉彩葫蘆瓶,釉面上百蝶振翅,之前就擱在裡間窗臺。


  一個男人停下看,摩挲的幾處顯示他懂行,低聲與張斯年交流,幾句之後擱下瓶子走了。沒談攏,沒多少是一次談攏的,互相都要吊一吊。


  丁漢白經過張斯年,轉悠到街尾才折回,剛才的男人在他一米之前,果然又停在張斯年那兒。同時停下的,還有一個大爺,兩客一主,成了賣方市場。


  張斯年說:“這物件兒應該是一對,現在隻有一個了。”


  湊不成一對必然打折扣,可他看出顧客懂行,因此主動透露,反添真誠。男人看了又看,湊近一聞急躲開:“這是什麼味兒?”


  張斯年打馬虎眼:“老物件兒都不好聞。”


  丁漢白在隔壁攤噗嗤一樂,百壽紋瓶裝腌豆腐,那葫蘆瓶指不定裝過什麼不明液體。他餘光看人太累,幹脆也過去湊熱鬧,直接問:“大爺,這什麼年頭的?”


  張斯年答:“民國。”


  他瞎看一通:“款識是乾隆年制,民國那時候仿制的啊。”


  張斯年幹笑,擎等著應付他,無視那二位的存在。既然要脫手,當然是為了錢嘛,丁漢白這副人傻錢多的模樣多招人喜歡,是個賣家都寶貝。


  丁漢白扭頭問另一位大爺:“大爺,你覺著這東西靠譜嗎?”


  大爺反問:“你自己不懂?”


  他搖頭:“我年紀輕輕哪兒懂這個,看著好看就想買。”又轉去問男人,“大哥,你覺得怎麼樣?”


  男人說:“本來一對,你買回去一隻沒什麼用,升值空間也不大。”


  看完又折返,懂行認出真東西,並且不建議自己買,丁漢白知道這大哥動心了。他仍拿著,怪舍不得一般,問價錢。


  他與張斯年一唱一和,最終買賣沒談成,擱下離開。繞一圈,甚至去和平廣場喂了會兒和平鴿,再回去,張斯年已經兩手空空。


  “大爺,葫蘆瓶賣了?”


  “賣了,四萬。”


  “一對也才四五萬,那哥們兒居然樂意?”


  “他家裡有一隻,湊一對能可勁兒升值,他當然樂意。”


  如果表明家裡有一隻,那心思必然被賣方揣摩清楚,反不利於壓價,所以男人肯定沒有告訴張斯年。丁漢白問張斯年怎麼知道,隻見對方輕輕一笑,還踹他一腳。


  “徒弟。”老頭說,“咱們不光要看物件兒,也要看人,千千萬萬的物件兒記在腦中,形形色色的人也不能見過就忘。”


  兩年前,張斯年賣出其中一隻葫蘆瓶,買主就是剛剛那個男人。


  他攬住丁漢白朝外走:“當託兒辛苦了,走,咱爺倆去淘換個腌糖蒜的罐子。”


  丁漢白玩兒到天黑才回家,買了衣服,下了館子,繞過影壁貼邊潛行,爭取不驚動大客廳內的一爸一媽。潛回小院,富貴竹生機勃勃,那片玫瑰苟延殘喘,他涼薄地瞧一眼,並無其他想法。


  反正印章已經要回來了,他毫不在意。


  上臺階,虛掩的門倏地打開,紀慎語又掐著時間截他。“師哥,你回來了。”紀慎語將晾幹的外套疊好奉上,“我洗過了,給你。”


  丁漢白說:“我不要了。”


  紀慎語確認:“洗幹淨也不要嗎?”


  丁漢白回答:“擦腳布洗幹淨也還是擦腳布,我都買新的了。”


  對方說完回屋,紀慎語隻好又把外套拿回去。尺寸不合適,他沒辦法穿,可是嶄新的,扔了肯定被罵敗家子。他靜默片刻後收入衣櫃,先留著再說吧。


  櫃門關上,房門打開。


  丁漢白拿著藥酒進來,一副大爺樣兒:“來,報個恩。”


  他反坐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將衣扣解開,從上往下,胸膛先見了光。脫掉襯衫,兩臂交疊搭著椅背,下巴擱在小臂上,等待對方伺候。


  紀慎語隻記得昨天那一撞動靜響亮,卻沒想到紅腫淤青這麼嚴重。藥酒倒入手心搓熱,輕輕覆上去,蜷曲手指,用手心將藥酒一點點揉開。

暢銷精選

室友為了逃避軍訓要找孕友
室友為了逃避軍訓要找孕友 "大一開學,室友為了逃避軍訓竟然想在新生大群裡找個「孕友」。 我好心勸她,不要為了躲避軍訓而且傷害自己的名譽。 後來,室友及時撤回群裡的消息。 當看見室友們逐個脫單,她急了,卻將自己找不到男朋友的帽子扣到我頭上。"
婚婚欲戀
婚婚欲戀 和男神沈學棠結婚兩年,他始終清冷寡欲。任我如何撩撥,他都不動
繁星似你
繁星似你 我被幾個女生拖進文身店。「老板,給 她文條黑色的狗。」年輕老板懶懶回頭,抖了抖指間的煙。「文什麼?」
穿成貼身丫鬟,我和女主共感了
穿成貼身丫鬟,我和女主共感了 穿成 po 文女主的貼身丫鬟。我和女主共感了。
反向霸淩
反向霸淩 新來的轉校生是竹馬的繼妹。竹馬厭惡她破壞自己家庭,帶 頭霸凌她。我好意勸阻,沒想到他繼妹卻投河而亡,留下一 封對我滿是控訴的信件。
歲歲平安
歲歲平安 "春耕時節,佟穗潦潦草草地出嫁了。 夫家遠在二十裡外,佟穗從未去過。 她也從未見過那位在外服了六年兵役的夫君,隻聽說他一身殺氣,等閒混混都不敢招惹。"
穿成漂亮路人甲,我被主角團綁架了
穿成漂亮路人甲,我被主角團綁架了 我穿書了,穿成一個非常漂亮的路人甲。主角團從我身邊依次路過。傲嬌毒 舌的大師兄路過我:「哇塞,好美
嫁給一個死瘸子
嫁給一個死瘸子 上一世,我嫁了個瘸子。瘸子長得好看,卻一無是處。我跟著他,被嫡姐笑話了半輩子。可瘸子不知上進,不管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