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哥,我從小最喜歡你,我們最親了。哥你不能……」
我哥冷冷地往回走,「周雅,以後你自己過,別回家了,沒你位置。」
「哥。」
「周景明!」
他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烏雲將月亮遮住,把我們臉上的表情都模糊了。
聲音卻更清楚地傳進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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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懷了我的孩子,他們比你更像我們的家人。他們還比你聽話,你說為什麼?」
「你終究要嫁出去的不是嗎?嗯?」
7、
我不信。
林秀生活作風有問題。
我上大學的時候就聽說她墮過好幾次,孩子爸爸都分不清到底是哪十幾個人。
不說她懷孩子困難,就算她真的懷上了,是我哥的都不一定。
我想告訴我哥這些事。
可……
我哥後面的話將我凌遲。
他們比我更像家人。
這句話就像一場從出生就開始的久違的背叛。
壓的我喘不過氣。
哭都哭不出來。
我就那樣看著我哥決絕地走了。
他們把我徹底掃地出門。
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醫院潔白的天花板。
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我身上的汗味,讓我皺眉。
「腸胃炎,記得吃藥,這幾天吃點清淡的。打完點滴就可以走了。」
醫生吩咐了我幾句就開始上早班。
我還沒回過神來,一個穿著黑色衝鋒衣的男生拎著塑料袋就朝著我走過來。
「你沒事吧,我下班回來看到你房間門開著,你暈倒在裡面。」
是租住隔壁房子的男生,聽說是程序員,經常半夜回家。
男生長相清爽,身高比我哥還高,快到一米九。
因為熬夜,他的雙眼皮褶子很深,眼尾發著紅,眼下一片黑。
此刻他正背著黑色的雙肩包,單手拎著裝肉包的塑料袋,單手拿著手機,好看的手指飛快回復著什麼。
回復完見我不說話,他皺了皺眉,不等他再問,我幹啞出聲:
「能不能幫我報警?」
……
從醫院出來,我就進了警察局。
我臉色慘白地站在男生身後,向警察叔叔訴說了我昨夜的經歷。
我脖子上臉上留著黑心房東的唾液,褲子上還有他的皮屑。
我盡可能讓我的聲音聽起來自然,讓我表現地很勇敢。
但顫抖的手還是出賣了我。
警察叔叔帶走了黑心房東,退了我的錢,給了我賠償。
走出警察局我才大哭了一場。
我坐在馬路牙子上哭的肩膀一聳一聳,整個人喘不上來氣。
男生背著雙肩包坐在我旁邊,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別哭了,人生,就是一坨屎。」
「诶,你別哭了,你在哪上班來著?」
我抬頭,好半天才說出一個地址。
他笑著摸了摸我發頂,「巧的很呢,和我一棟大樓。」
「……」
「別怕,相逢就是緣,哥罩你。」
8、
他名字叫沈砚。
居然和我哥同一個大學畢業,又和我在同一棟大樓上班。
他說他手頭比較拮據,租兩室一廳的房子很燒錢,可以先讓我免費住,然後等我緩過來,一起分攤房租。
我無處可去。
經歷了昨夜差點被侵犯的經歷,我應該不相信陌生人。
但我情緒崩潰,不知道怎麼辦。
沈砚幫過我,無論怎麼想,和他暫時住在同一個屋檐,也比我自己一個人強。
沈砚見我不哭了,拉開衝鋒衣拉鏈,將懷裡捂著的包子遞給我。
他笑的像甜妹一樣讓人挪不開眼。
「越傷心越要吃飽,聽哥的,哥是過來人了。你什麼都不用怕。」
那句“哥”讓我晃了晃神。
下一秒,沈砚撕開包裝,將帶著餘溫的肉包喂到我唇邊。
包子用料很足,特別特別的好吃。
沈砚像撿個流浪貓一樣把我撿回了家。
當天晚上我做噩夢渾身痙攣,口吐白沫。
迷迷糊糊中有個人將我抱在懷裡,一遍一遍地給我講故事。
清澈如山間清泉的聲音讓我很快安定下來,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在沈砚的懷裡醒來。
他身上的灰色T恤被我抓的皺巴巴的,我躺在他懷裡,一抬頭看見他清晰的下颌線,聽到他緩慢沉重的心跳聲。
他長長的睫毛隨著均勻的呼吸微微抖動,一張臉帥氣英俊。
這不是我第一次被男孩子抱著。
但卻是第一次被認識了不到一天的男孩子抱。
他的懷抱溫柔安全,讓我有種到了港灣的錯覺。
前男友出軌的時候跟我說,我犯病的時候像個惡毒的巫婆。
想到這,我從沈砚懷裡退出來,他被我弄醒,睜開眼的第一句就是:
「我的小祖宗,你可真能鬧。以後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別折騰自己了行不行?」
漆黑的眼眸裡是鄭重,是關切。
下一秒,他揉了揉我的臉,雙手在我唇角微微撫摸。
「在這操蛋的世界,我們要幹什麼?笑。」
他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我醜陋。
9、
沈砚說他是個孤兒,爸媽早S了,一個人在外面打拼。
他人在哪,哪就是家。
他越無所謂,我的眼睛就越紅。
我這個人很感性,共情能力強,他在訴說的時候我已經腦補出一場大戲。
他是怎麼熬到現在這個位置?
如果我被霸凌了3年,那豈不是他被生活霸凌了二十多年?
我們也許在一定程度上同是天涯淪落人。
他遞給我一大碗的紅棗小米粥,用勺子盛了一大勺,對著我啊一口。
見我張嘴吃掉,他才笑。
「你可真是個心腸好的小太陽。」
「你就像長在野草裡的向日葵。」
「你懂嗎?你是最特別最漂亮的那個。」
「……」
我小心地咬著紅棗皮,怕吞掉紅棗核。
然而卻沒有。
沈砚早就細心挑掉了。
我和沈砚一起住了一星期,病好後我才回去上班。
一上班我就被HR叫到了辦公室。
「你不能再在公司上班,你已經對公司產生了不好的影響。」
「你個人作風的問題,希望你離開公司之後自己要注意。」
「什麼意思?」
……
林秀把以前霸凌我的視頻剪輯之後發到了我的公司群裡。
剪輯過的視頻裡,我說的話變了,我自願脫了衣服和那些男生抱在一起。
我是自甘下賤。
視頻裡配文不堪入目,我淪為笑柄,隻能主動離職。
被人指指點點離開公司大樓,我拿著最後一點工資去商場裡想給沈砚買個答謝禮物。
在那裡,我碰上了給林秀買鑽戒的全家。
我媽挽住林秀胳膊,「我沒你這種沒有出息的女兒,丟全家人的臉!」
我爸一臉冷漠不想多說我一句。
我到現在才發現,我爸居然是對我最沒有感情的那個。
但我以前竟然最愛他。
我哥摸著林秀凸起的孕肚,怨毒地盯住我,「滾!少髒了我們的眼。」
轉身離去的時候林秀發給我一條短信。
「孫子比你重要,進門的兒媳婦比你也重要,我給他們談成的生意帶來的錢也重要。總之,你就是個屁。」
我渾渾噩噩地在商場裡走了又走。
巨大的背叛面前,痛苦都變成了麻木。
我買了兩箱啤酒,一個人去了江邊。
一罐一罐地喝著,酒精上頭,我這個被全世界拋棄的人突然有了跳下去的念頭。
跳下去一切都結束了。
然而沒等我往下跳,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的衝鋒衣。
熟悉的味道和體溫,腦子一下就清醒了。
沈砚坐在我旁邊,單手開了一罐啤酒。
「說說吧,小苦瓜。」
我鼻子一酸,很多事情突然打開了話頭。
我說爸爸和媽媽,說我哥。
我說他們一開始很喜歡我,後來卻又任憑霸凌我的人欺負我,趕走我。
我說我到現在才發現他們不是真的喜歡我,可能是我的記憶在騙人,讓我誤以為他們愛我。
我說是不是因為我是女生,我永遠是被家庭放棄的那個。
……
我語無倫次,在江邊傾倒灰色的情感。
沈砚靜靜地聽著,安靜陪我。
「全世界隻剩我自己一個人了。」
我哭著抱住自己,臉藏在膝蓋。
耳旁溫柔的聲音響起,沈砚一下一下拍在我肩膀。
「我決定了,哥要當你身邊的另一個人。向日葵,給個機會唄。」
他笑的恣意,表白地幹脆,讓我產生一種他愛過我很久的錯覺。
瞧著他漂亮發光的眼睛,我撲過去滿滿地抱住他。
「沈砚,你也好起來可以嗎?」
我看見他藏起來的抗抑鬱藥物,那天晚上看見他手腕上齊齊整整的4道疤痕。
我們都是有痛苦故事的人。
沈砚回抱住我,半晌松開,按住我後腦,用力地吻住我的唇。
他有些霸道,有些衝動。
停下來的時候眼睛都紅了。
這是我的初吻,被潑滿髒水的人,擁有的最幹淨的初吻。
10、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交給了他。
我從來是個保守膽小的人,但不知為什麼,面對沈砚,我無法拒絕。
被他吻的喘不上來氣的時候,我腦子裡想的是他小時候吃不飽飯被人欺負的樣子,心髒就一抽一抽的疼。
「向日葵,你不專心啊。」
沈砚懲罰似的在我的唇上咬了一口,要的更兇。
事後我抱緊他,在他手腕疤痕處吻了吻。
「沈砚,我們會越來越好的。」
他沒說話,骨節分明的手指穿插在我微湿的發間,最後摟住我的腰,抱的越來越緊。
像是要把我嵌進骨血一般。
第二天,我給我哥打了個電話,打不通。
他們把我所有的聯系方式都拉黑了,仿佛生怕我拖他們後腿。
有些話必須要講。
我回了一趟家,敲開了家門。
他們臉上不歡迎的表情已經無法讓我心痛。
我站在客廳裡開門見山,「我是來辦手續的,今天借用一下戶口本,等手續下來,我們斷絕關系。下輩子,我們也別做家人了吧。」
我哥將戶口本扔在我臉上,面無表情。
我媽護崽子一樣將林秀護在身後,我爸手裡攥著B超單打算拍照發朋友圈,根本不在意我到底在說什麼。
可以的。
這個爛透了的家。
這個騙了我二十多年的家。
辦完手續,我親自去沈砚公司接他下班。
他被一眾同事起哄,臉上迅速升起一抹緋色。
「怎麼啦,我的祖宗。」
我淡淡的笑,撲進他懷裡。
「我自由了,我在精神裡把他們都扔掉了。」
沈砚眸色深深,他抬起手揉了揉我的臉,胸腔裡發出好聽的聲音。
「嗯。」
他說,「你最乖了。」
「我喜歡乖女孩。」
11、
我重新找了新工作。
然後,被網暴了。
「賤女人都去S!」
「這個世界是怎麼了,這麼沒下限。」
「呵呵,博眼球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那張醜臉,白送我都不要!」
我被堵在茶水間,幾個同事把滾燙的水潑了我一臉。
剛認識的飯搭子揪住我的頭發,聲音鄙夷,「想當網紅你去別地兒脫唄,我們這可是正經公司,沒你發揮的餘地。」
旁邊的男同事不懷好意地在我身上打量,趁機摸了一把我的腰。
「這玩意兒髒,你也敢上手,不怕生病啊。」
「哈哈哈哈……」
周圍一片嘲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