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耀邦拽了拽她的手,對著她搖了搖頭。
隨後看向我,禮貌地迎合我的話:
「媽說得沒錯,這是大喜事,自然應該辦酒席,慶祝慶祝。」
他打著包票:「媽,你放心,爸的這件事我一定會辦得風風光光的。」
8.
沈靜舟辦酒席的事,在朋友圈裡傳得沸沸揚揚。
沈念晚為了這件事,不是在朋友圈裡發喜訊就是直接打電話邀請人。
有不少不知內情的親朋好友,給我打來了電話。
Advertisement
「挽挽,你和老沈這是積極響應國家政策啊!」
看來他們這是以為我生孩子了。
我幹笑了兩聲。
「不過你這年紀,還是要注意身體,我聽說一個月子中心挺不錯的,你坐月子……」
我揉了揉發疼的眉心:「不是我生孩子,我現在正忙著開車呢。」
「不是你生孩子,那是你家念晚?」
我沒回答,直接掛斷了電話。
等著車開到目的地後,我這才打開了手機。
朋友圈裡沈念晚連著發了幾條喜宴的動態,就說家裡添丁了,需要大辦宴席。
有共同好友問她,是不是懷孕了,她都統一回復。
「是我爸又有孩子了,我添了個弟弟!」
下面都是清一色的恭喜恭喜。
沈靜舟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正在喝酒。
吹著海風,看著夜色,品茗著紅酒。
這確實是非常愜意的事情。
「挽挽。」
他的聲音聽起來都讓我感覺到了一股子的滄桑味。
「你幫我勸勸念晚,讓她不要胡鬧了。」
我放下酒杯,看向遠方:「你知道的,我勸不動念晚,在她心裡,一直都是你和顧清更配,相比起我這個媽來,她也更喜歡顧清。」
這話我並沒有撒謊。
在我剛知道顧清的時候,她不就是扯著嗓子說,怪不得他爸要顧清不要我嗎。
沈靜舟被我噎到了。
過了半晌都沒有說話,直到我想要掛斷電話的時候,他才開口。
「你最近還好嗎?」
我嗯了聲:「挺好的,謝謝你給我的那些錢。」
他又沉默了。
我倒也是習慣了。
從前就是這樣,我和他打電話,我在這邊嘰嘰喳喳絮絮叨叨,他那邊不是輕輕嗯一聲就是沉默。
「對不起。」
他又和我道歉了。
「我和顧清之間,我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又是醉酒那一通理論。
現在我突然有點看不起沈靜舟了。
「做了就認,敢做不敢當,沈靜舟你算什麼男人?」
「挽挽,我……」
「你的出差就是有預謀的。」
那段時間,沈靜舟總是出差,幾乎把他這近三十年來的差都出完了。
說什麼醉酒,說什麼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都是狗屁。
他就是有預謀的和顧清見面,有預謀的和她在一起。
我唰地一下,把照片給他發了過去。
上面全部都是他和顧清的合照。
雖然並沒有過份親密的動作,但是互看眼神裡有著情。
顧清前段時間加了我微信。
我從她朋友圈看到的。
我想她是故意讓我看到的,我看完後,她的朋友圈就變成了僅三天可見。
沈靜舟沒料到我會有這些照片。
那邊沉默了半晌,直到我一杯酒喝完,他才倉促地掛斷了電話。
海的那邊正好升起一輪太陽,我眯著眼拍了下來順手發了個朋友圈。
「如日方升。」
9.
我沒有去那場酒席。
但在旅途中接到了不少人的電話,基本還原出了那時的場景。
顧清以為沈念晚終於接納了自己的兒子,興高採烈地帶著兒子參加了酒席。
可當沈念晚宣布,說那個四五歲的孩子是她和沈靜舟生的兒子的時候,在場的人都瞬間炸了鍋。
「這不是小三來登堂入室嗎!」
「還好意思辦酒席,這是把挽挽放在哪裡了!」
沈念晚請的又不少是我娘家那邊的親戚。
當場就發了飆,那些能扔的東西都被他們扔了個遍,甚至還有人潑了顧清一身的潲水。
至於沈靜舟,也沒能好到哪裡去。
他一輩子積攢下來的好名聲,在這一刻瞬間被瓦解。
「沈教授,你平常就是這麼教育你的學生的嗎!」
「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在外面B養老小三,你的臉還要不要啊!」
「竟然還大搖大擺的辦酒席,沈教授,你是想禮金想瘋了吧,這些年來隻怕沒少收學生錢吧!」
沈靜舟想要逃。
可卻被沈念晚一把拽住了。
她這個時候,如同惡魔一般,掐住了沈靜舟的咽喉。
「爸,我給你看個東西啊!」
沈念晚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一張親子鑑定書。
「你知道嗎,為了做這個鑑定,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從那個野孩子頭上拔下來了幾根頭發。」
她笑眯眯地看著沈靜舟:「可惜,你和他完全沒有血緣關系。」
沈念晚的一席話,將沈靜舟爛在地裡的名聲撿了一半起來。
有人拍了拍胸膛:「還好還好,不是沈教授的孩子啊,看樣子我們這是誤會了。」
「不是他孩子和我們誤會了有什麼關系,他能以為這個孩子是自己的,那就是肯定和這個女人發生了什麼!」
「說到底,他還是婚內出軌了,估計都不知道出軌了多少個,這才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嘆息。
「好好的一個男人怎麼就成這樣了呢?」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問題。
和沈靜舟結婚這麼多年,我從未想過會是今天這個結局收尾。
曾經有人也告誡過我,說讓我好好守著點沈靜舟。
說他這樣的男人,外面肯定有不少女人在盼著。
也有說讓我好好盯牢他,別被別人佔了便宜。
可我總是笑著說我相信他。
我說沈靜舟這個人就是個榆木腦袋,不可能做對不起我的事。
現實總是這麼殘酷,瘋狂地在我臉上扇著巴掌。
我這邊剛掛斷電話,沈念晚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媽,爸不好了,你趕緊過來看看!」
10.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沈念晚正給病床上的沈靜舟喂著水。
才不過一段時間沒見,他已經憔悴得不行,整個人瘦得脫了骨。
「挽挽,你來了。」
他虛弱地朝我伸了伸手。
我坐在他病床前,他試圖想要握住我的手,被我不著痕跡地躲了過去。
「挽挽,對不起。」
這段時間以來,他總是對我說對不起,仿佛要將欠我三十年的對不起一次性說全。
他嘴角盡力扯出一抹笑,「挽挽,謝謝你,還能來看我最後一面。」
沈念晚在一旁抹著眼淚。
她在我耳邊輕聲說著:
「媽,醫生說,就這幾天了。」
我嗯了聲,拿過旁邊的粥喂他喝了兩口。
「醫生說,讓你多喝點,這樣才有精神起來。」
他笑了笑,這次的笑不再和剛剛一樣牽強,隻是有些虛弱。
「挽挽,你還願意花心思騙我,真好。」
喝了幾口粥後,沈靜舟睡了過去。
我坐在病床前有些茫然。
他熟睡的模樣,讓我感覺,好像這一覺睡過去他就不會再醒了一般。
病房外,沈念晚給我哭訴著。
「我沒想到這件事會把爸鬧成這樣。」
她說:「自從酒席結束後,顧清就帶著那個孩子不見了蹤影,我爸等著人走後,借口說累了要睡一會,可剛說完,他就倒了。」
她偏過頭去,擦拭掉眼角的淚:「都是我不好,我明知道爸最在意名聲了,我還鬧這一出……」
耀邦在旁邊拉過沈念晚的手,讓她依在自己的身上。
「念晚,不怪你,都是我,我不該出這個主意的。」
「這怎麼能怪你,是媽說辦酒席的……」
真好。
這就是我生的那塊叉燒。
到現在還想著將一切的鍋全部甩到我身上。
「沈念晚。」
聽到我叫她名字,沈念晚茫然地看著我。
「你之前是不是說過,和我斷絕母女關系?」
「媽!我都說了,那是話趕話,氣出來的!」
我笑了笑,從包裡拿出了一張卡。
「這裡有二十萬,這錢我給你,往後你不要再找我,以後我也不用你再養老,就當我們斷絕母女關系了吧。」
「媽!你這說的什麼話!」
我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既然你不想的話,那些錢我就……」
話沒說完,沈念晚已經把卡拿走了。
「你是我媽,你說什麼我都聽,行了吧!」
我轉身,掩掉眼裡的悲戚。
回到病房的時候,沈靜舟已經醒了。
等我坐在他旁邊後,他急忙握住了我的手。
「挽挽,我夢到你了。」
他說:「你在前面走著,我在後邊追,可是我怎麼追都追不上你。」
他眼裡有淚光。
「挽挽,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啊。」
我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挽挽,不管你信不信我。」
他說:
「顧清她隻是我年少輕狂時求而不得的夢,而你才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唯一。」
我將包裡的戒指拿了出來。
之前就一直想要還給沈靜舟,可是一直找不到機會。
我把戒指塞到他手裡。
這是我第一次瞧見沈靜舟哭的樣子。
他想要來抓我,我後退了一步,他落了空。
走出病房的時候,我還聽著他在喊著我的名字。
「挽挽,挽挽……」
凌晨的時候,沈念晚給我發來了信息,說是沈靜舟過世了。
我回了一個嗯,隨後將她所有的聯系方式再次拉進了黑名單,又順手點了刪除。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營業廳換了新號碼,又把微信給注銷了。
我給自己買了一張去法國的機票。
在安檢時,我仿佛聽到了身後有聲音在叫我。
「媽——」
「挽挽——」
我再沒回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