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將顧今安召進宮的那天,我一直忐忑不安,生怕顧今安提及之前的事。
但他卻神色自若,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向我彎腰行禮:「見過公主。」
我的心一下就落下來了。
我立即賜座,問他:「你可知今日我為何召你前來?」
「臣知曉,是為商討貧民窟之事。」他笑得雲輕風淡。
「那你覺得我的計劃如何?」
「公主足智多謀,隻是有些地方還需修改。」
他嘴唇微微上揚,一一道出計劃中的缺陷,談吐之間,盡顯獨到之處。
Advertisement
我不禁被他這幅樣子吸引,眼睛眨都不眨,認真地盯著他。
但我很快被他的笑聲拉回現實,抬起頭,卻對上了他黎明般深情的眼眸。
他直勾勾注視著我,調侃:「公主可是看臣看入迷了?」
我感覺到臉熱,不好意思抿了抿唇,下意識反駁:「才沒有,你休得胡言。」
他卻仿佛看穿了我,順著我的話,嗓音裡藏匿著笑意:「好好好,都是微臣亂說。」
我的心仿佛被撓了一下,痒痒的,眼神閃躲不敢看他。
「你方才分析得挺對的,方案就由你來改吧。」
說完我就把他趕出了宮。
待他離開後,我終於忍不住,捂住了自己通紅的臉,悶聲道:「太丟臉了!他怎麼這樣…」
第二日,我們正式商討計劃時,二人之間產生了分歧。
我被惹生氣了,故意不理他。
他輕嘆,然後拿出了我最愛吃的梨花糕,眉目含笑,一次又一次地哄我。
最終我還是在宮女的揶揄下,選擇原諒了他。
半個月後,我決定與他出宮體察民情。
府邸裡被我救下的貧民們已經煥然一新,像變了個人似的,個個精神飽滿,充滿活力。
我戴著面紗,向顧今安抬起下巴,眼底全是驕傲。
顧今安見此,從喉嚨裡溢出一聲低笑。
幹完正事後,我轉身去了護城河。
好久沒出過宮了,我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回去。
聽說今天可以放河燈,我打算去湊湊熱鬧。
顧今安則像個貼身侍衛一樣,緊緊跟在我後邊。
黃昏時刻,我們到達了那裡,並向商販租了一艘小船。
我靜靜坐在船頭,看著一望無際的遠方,感覺到格外的寧靜與安逸。
顧今安卻歪著腦袋,雙眼定定地看著我,嘴角含著一模淡淡的笑。
船夫沒忍住開口問:「小郎君是特意帶著夫人來放花燈的嗎?」
我下意識說:「我們不是夫妻。」
船夫連忙道歉:「抱歉啊,看我這破嘴…」
我搖了搖手,表示不在意,鬢發遮蓋的耳根卻微微發紅。
我偷偷向顧今安的方向瞥了一眼,卻被他抓到現行,連忙轉移視線。
所幸,船終於到了河中央,而此時天色已經變暗。
我拿出早已買好的河燈,緩緩地放在河面上。
夜風拂過,水面引起陣陣漣漪,河燈逐漸飄遠,混於其他河燈之中。
我雙手合十,合上雙眼,虔誠地許下我的願望。
「願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顧今安也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盞河燈,學著我的樣子,靜靜祈求著什麼。
我納悶兒地問他:「你為何不說出自己的願望?」
他卻言:「因為這盞河燈是為公主所放的。」
「為我?」
他垂下眼眸,面上浮現一抹笑:「這樣,公主能許兩個願望。」
「所以公主下一個要許的願望是什麼呢?」在黑暗中,我看到他的眼睛逐漸變亮。
突然間,我不敢對上他炙熱的目光。
而這時,船猛然晃了一下。
我沒站穩,強大的衝擊力讓我整個人飛了出去。
我緊緊閉上眼睛。
然而下一秒我觸碰到的不是冰冷的河水,而是男人堅硬的胸膛。
我從未與異性這般親密接觸過,身體僵硬,拳頭忍不住虛握著。
反應過來後,我連忙起身,鼻子卻感到一股酸意,眼淚不受控制哗啦流了下來。
顧今安眼底浮上了幾抹擔憂,視線上下掃過我全身,慌忙問:「公主是哪裡傷到了嗎?」
「沒有,我無礙。」
回完他的話後,我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遮掩般低下了頭,心開始蹦蹦亂跳。
微風陣陣,河燈在水面散開,如星光般明亮。
也許是氛圍正好,我鼓起勇氣,抬眸問他:「你曾說過的喜歡可還算作數?」
顧今安好像意識到我要說什麼,面色肉眼可見地變得興奮:「當然作數,微臣對公主從不說謊。」
「既然如此,我就給你個機會追求我吧。」我輕挑下眉。
*
不過三個月,我的計劃便順利完成了。
我站在貧民窟前,不由感嘆。
如今的貧民窟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得寬敞明亮,井井有條。
百姓也早已搬來了回來,看著我的眼神滿是感激。
「多謝公主恩惠!小人簡直無以回報!」
「公主一定是下凡的神女,特意來拯救我們的!」
「公主千歲千千歲!」
怕引起哄亂,我嘴角含笑離開了那裡。
離開之際,有人叫住了我。
我抬頭一瞧,那人竟是顧宴如。
他注視著我,深沉的眼眸藏著興奮:「公主,微臣有話跟你說,不知您是否有時間…」
我笑著打斷他的話:「顧公子,我很忙,如果你有事,可以提前給公主府送拜貼。」
這三個月內,我也已搬出宮外,住進了公主府。
顧宴如有些不甘心:「微臣隻需要借用公主一盞茶的時間,懇求公主同意。」
「抱歉,我沒有時間浪費在你這種人身上。」
顧宴如一愣:「我這種人……公主這是何意?」
我沒有過多解釋,轉身鑽進馬車,卻被一雙手攔住了腰。
「顧今安!」
「公主叫微臣作甚?」顧今安故作無辜,嘴角微勾,瞪著我的眼睛格外澄清。
自放河燈那天後,我們之間的關系拉近了很多。
在他溫水煮青蛙的攻略下,我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徹底對他動了心。
他顯然也早已察覺到這一點,逐漸開始對我「動手動腳」。
我羞紅了臉,說出來的話像極了撒嬌:「你不要隨意碰我。」
他向來這樣,表面一副正人君子、溫潤矜貴的模樣,背地裡卻扮豬吃老虎,腹黑無賴。
可偏偏我就吃這一套。
我生起了悶氣,扭過頭不搭理他。
他卻得寸進尺,像是捉弄我一樣,嘴唇對準我的耳廓,輕輕吹了口氣。
我不由自主戰慄起來,耳根紅得通紅,說出來的話像是在撒嬌:「你放肆!」
「那公主怎麼治微臣的罪呢?」顧今安將頭抵在我肩上,「嗯?」
我恨不得在他臉上撓兩下,可惜對上那張俊臉,我舍不得。
他認真注視我的俏臉,問:「公主什麼時候給微臣個名分?」
我的心跳似停了一拍,眼神四處亂瞟,就是不看他:「什麼名分?我聽不懂…」
他眨眨眼睛,眼底含了層淺淺的笑意,說得風輕雲淡。
「這些天來,公主可是對微臣摸也摸了,親了親了,難道不打算負責嗎?」
「摸是你捉著我的手摸的。」我當即反駁,「親是…哎不對,我哪裡親你了?」
「現在啊。」
顧今安攬住我腰的手一用力,我不由自主向前撲去。
與此同時,他也向我靠近,我們的唇便交織在一起。
我下意識掙扎,伴隨著一聲輕笑,他抵著我的後腦勺,身體壓了下來,加深了這個他蓄謀已久的吻。
與他本人相同,他的吻頗為強制。
我們呼吸相交,能明顯聽到他的喘息聲。
就在我快要喘不過來氣的時候,他松開了我。
盯著我嘴唇微張露出的舌尖,他笑得跟個男狐狸精一樣。
「所以,公主現在能對微臣負責了嗎?」
我趴在他胸膛,急促喘著氣,眼角還有太過激情流出的淚珠。
聞言,我抬眸對上了他深情的眼眸,心底出現了蠢蠢欲動的聲音。
我說:「那就,在一起吧。」
男人的眼睛瞬間明亮。
我們的手指緊緊相握,世界似乎隻剩下彼此。
我與顧宴如再次相見,是在宮宴。
那日,作為一國公主的我身穿一身深紅色百褶裙,身披金色薄煙紗,更襯得肌膚嫩如脂玉,眼含秋水,唇色嫣紅,令人矚目。
我嘴角含笑,緩緩行禮。
「祝父皇福壽雙全、好事成雙,祝大雍朝國泰民安、社稷平安!」
皇上笑不攏嘴:「說得好!賞!」
「謝父皇賞賜。」
我在侍從的安排下入席,卻發現對面便是顧今安。
眾目睽睽之下,他對我勾了勾嘴唇,目光溫柔繾綣。
你……你不知羞!
我心底爬上了一股酥麻的感覺,默默轉過了頭,臉頰泛起紅暈。
宮宴的美食數不盡數,隻是由於準備時間過久,已經微涼。
我隻喝了碗自己平日最喜歡的牛腩湯,就放下了碗筷。
很快到了亥時,大多宮廷重臣早已微醺。
我嫌無聊,便打算一個人去御花園透透氣。
然而還沒走幾步,我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明顯是有人在跟蹤我。
我以為是顧今安,停下了步伐,滿臉興奮地扭過頭。
可哪知那人竟是顧宴如!
他看著我還沒來及收回的笑容,愣愣喊出我的名字:「容桉。」
我聞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酒味,緊皺眉頭,立即糾正他,「我跟你不熟,你應該叫我公主。」
「怎麼會不熟,我們可是青梅竹馬。」
我轉身間,他拉住了我的裙角,一臉痴情樣。
見此,我不屑一顧道:「哪門的青梅竹馬?顧公子休要亂講話。」
顧宴如卻跪下了,卑微地向我道歉:「我錯了,桉桉,我們回到從前好不好?」
「你喝醉了。」
「我沒喝醉!」
顧宴如眯著雙眼,肆無忌憚地坦露自己的心意。
「隻能你答應原諒我,我立即娶你,好不好?」
以前,你跪我,是為了求換穿越女回來。
現在,你跪我,居然是為了得到我的原諒。
多諷刺。
我一眼看出了他所想,胃裡一陣翻騰,隻覺得惡心。
使勁拽回了自己的裙角,我厲色道:
「你在透過我的外表在看她嗎?」
「娶我?說得倒好聽,不過是想把我當她的替身罷了。」
「這樣的你,讓我覺得惡心。」
「而且她不會回來了!你就S了這條心吧!」
顧宴如被我的話刺激到,神色大變,緊握著拳頭,指關節泛起白色。
注意到他的不對經後,我心慌了。
他不會要打我吧?
我二話不說想跑,沒跑幾步,便被一雙手攔住了腰。
我抬頭一看,是顧今安,瞬間松了口氣。
顧今安似乎是飲了幾杯酒,臉色薄紅,那雙桃花眼像是蒙了一層水霧。
他看著顧宴如淺淺地笑著。
隻是笑意並未達眼底,藏著幾分冷意。
顧宴如被酒精麻木的頭腦瞬間清醒了,彎腰打招呼:「小叔。」
「嗯。」顧今安面容平靜,手指在我腰間不斷摩挲。
見我臉上染上幾抹紅,這才滿意,向他介紹我:「這是你未來叔母,叫人。」
顧宴如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表情僵硬道:「叔…叔母?」
我勾唇一笑,趕緊認下:「哎,乖侄子。」
顧宴如猛然醒悟,還想再說什麼挽留我的話。
可惜被顧今安察覺,薄唇繃成一條直線,冷言:「顧宴如,到此為止吧,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說完,顧今安帶我離開了。
剛走幾步,顧今安便把我壓在了假山上,豁然吻上了我的唇。
比之前那次更要猛烈,帶有一絲懲罰的意味,我的呼吸很快沾上了酒味。
我雙臂環住了他的脖頸,像是在回應他。
他微微一頓,隨後更加兇悍,向裡探索更多的甜分。
我逐漸四肢發軟,快要站不穩了。
他終於將我放開,眼裡全是情欲。
他舔走我眼角的淚珠,一遍又一遍說:「桉桉,你隻能是我的…」
我緊緊回抱他,說:「好。」
7
宮宴那事發生後,我才知道,原來顧今安一直都很不安。
沒辦法,我隻能再次去求父皇賜婚,爭取早日給他個名分。
父皇卻聽著我的話思考良久,最終決定告訴了我事實真相。
「其實,顧丞相很早就來找過朕,表明了對你的心意。」
「尚公主,便是驸馬,此生不得為官,他前半生所做的一切成就全部作廢。可即使如此,他還是一心想要求娶你。」
我納悶兒:「可父皇為何從未向我提過?」
「是顧丞相主動要求的,他不想逼迫你嫁給他。」
我心潮翻騰,宛如平靜的心湖中投入一枚石子,引起陣陣漣漪。
此時我隻想說的隻有一句話,當即跪下。
「求父皇賜婚!」
「好!」
父皇也替我感到幸福,當場吩咐公公,親自寫下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十三公主,朕之幼女也,系皇後所出,身份貴重。今公主年已豆蔻,適婚嫁之時。朕承懿旨,茲將公主下降於丞相顧今安…」
聖旨一出,瞬間引起轟動。
聖旨很快就傳到了顧今安手上。
我站在他面前,張開雙手,撒嬌:「要不要抱抱?」
「要。」
顧今安欣喜若狂,大步上前,將我摁到了懷裡。
我注意到他哭了。
眼淚順著下顎線,落在了我的肩上。
我無奈地抱緊他,安慰:「從今以後,我不僅是公主,還是你的夫人。」
顧今安輕輕「嗯」了一聲。
那些年,他已經數不清,到底有多少次看見少女圍著顧宴如轉了。
起初他是滿足的,畢竟能看見她已經很好了。
隻是到了後來,他的欲望逐漸擴大,恨不得將少女身邊的人取而代之。
無數次深夜,他偏執地想,是不是自己變強了,就能把她永遠地囚禁在自己身邊。
於是他努力往上爬,逃離了那片泥潭。
再次見到她時,她卻仿佛變了一個人。
他心S如灰,恨不得當場把她掐S。
可不能。
因為那個身體是屬於公主的。
他從不信佛,卻一次又一次虔誠向佛祖祈求。
終於,他的公主回來了。
從前,他像個偷窺者一樣,趴在門縫裡看著金光下沐浴的神明。
後來,他徐徐圖之,終於讓神明主動憐惜了他。
是蓄謀已久,更是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