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都是工作內容的朋友圈,團建也隻發飯菜,同事似乎都是男的,應該沒有戀愛。
我看到他發的合照裡有幾個外國人,估計是個外企。
我還想仔細調查,但是前桌已經把試卷傳了下來,我隻好接過試卷,握起筆,重新投入自己的戰場。
根據常玉叮囑的作息在出租屋裡出沒,我甚至都沒遇上過出租屋裡的另外的兩位租客。
這天常玉發消息說他加班,給我點了外賣,叫我到點自己吃。
我寫了會兒作業,門口傳來敲門聲。
我奇怪地站在房間門口,喊了聲:「放門口就行。」常玉說不要給別人開門。
房外安靜了幾秒,傳來一個女聲:「麻煩開下門唄,我是一號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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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房門口踟蹰著,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房間裡給常玉發消息問他怎麼辦,房外又敲起門來:「開下門唄妹妹。」
常玉不回我。
我硬著頭皮靠近大門,透過貓眼看了眼:「你自己沒鑰匙嗎?」
女人沒好氣地說:「不知道掉在誰哪裡了。」
我想起常玉告訴我她是做皮肉生意的,臉忍不住紅了一下,給她開了門,又迅速地鑽回了常玉的房間。
她似乎在背後注視著我,我縮進房間,聽見她在客廳說話:「之前那個帥哥呢?」
我覺得她說「帥哥」很輕浮,語氣也變得生硬:「我是他妹妹。」
「哦。」一個字被女人說的千回百轉,「玩那麼花。」
我也不小了,立刻意識到她意有所指,我不喜歡她這樣詆毀常玉,不知道哪裡來的氣,走到房門口:「親妹。」
這時,大門又被打開,是常玉回來了。
他看見我正和女人對峙著,皺了下眉:「回房間。」
我又鑽進了房間。
女人笑著說:「不是很像嘛。」
常玉也沒搭理她,走到房間裡:「你怎麼和她碰上的?」
我拿起手機給他看:「我給你發消息了,你沒回。」
常玉拿出自己的手機確認了一眼:「剛剛在開車。」
「她叫我給她開門。」
他用手指往我腦門一戳:「誰叫你都開,來個壯漢來你敢不敢開。」
常玉最近很喜歡用這種話恐嚇我,我司空見慣,不搭腔。
他拿出手機來在屏幕上迅速劃拉:「我給你找好房子了,單間,這周末搬出去。」
我湊過去看他手機屏幕,上面是房間的樣子,的確看起來比這裡好多了。
我有些為難:「多少錢啊?」
「2500。」
「啊?」我下意識地驚訝出聲,想也不想地拒絕:「不行,我生活費才 2000,住不起。」
常玉氣笑了:「你想一直賴在我這?」
我哽咽了一下,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的打擾,硬氣不起來:「那我也不夠錢。」
常玉的語氣也軟下來:「租金我幫你出,你那點生活費留著給自己買點好吃的。」
我迅速掃視了一圈他的房間,意思很明顯——你自己都這樣了,還要給我租房子?
他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是以為我很窮?」
我不敢說,難道不是嗎?
常玉無語了一瞬間,點了幾下手機屏幕,給我看他的餘額:「看到了嗎?幾位數。」
我瞬間抬起頭:「那你租這破房子?」
媽呀,外企工資那麼高。
他又摸出一根煙叼在嘴裡:「你小孩懂什麼。」
我不喜歡他這樣「小孩」的叫,似乎在通過語言把我剝離他的交際圈。
我來了脾氣,伸手拍掉他的煙:「少抽煙,抽S你。」
他揚起眉,視線落在地上躺著的無辜的煙:「你管我?」
我梗起脖子:「剛剛沒聽到嗎?」
「什麼?」
我學著他的樣子歪了下腦袋,也挑起眉毛:「我和她說了。」我伸手指了指客廳:「我是你親妹,管管不行?」
我們的眼神對峙,我不停地掐緊自己的手心。
常玉居然笑了,像是在逗我,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樣子:「行。」
周末,我搬了出去,常玉還在出租屋裡。
我們的關系又回到了初中那會,他又變成了我手機裡到了夜晚才會回消息的虛擬人物。
高中之後常玉不再和我聯系,我也以為自己忘記他了。
我似乎是很受男生歡迎的長相,路詩瑤也經常酸溜溜地說:「我有你這張臉,早就把咱們學校的帥哥全拿下了。」
我無語地說:「你也拿下不少了吧。」
路詩瑤洋洋得意:「還不是因為我主動。」
她戳戳我的臉蛋:「你也主動點唄。」我不說話,她又親了我一口:「別在一棵樹上吊S。」
我倒是想。
可是,似乎沒有人比常玉更吸引我。
哪怕不聯系,隻有幾個片段,我也反復地在腦中播放。
我斟酌他隨意的站姿,和喉結的弧度,以及說話時漫不經心的調調。
時間好快。
我對著天空哈出一口氣,海城的冬天來了。
明天就是百日誓師大會了,不過我們補課機構不搞這個,是路詩瑤告訴我的。
她是唯二知道我偷偷復讀的人,今早給我發消息:「還有一百天了,大美女加油!」
我笑了一下,回復道:「當然!」
我有種預感,海大,我勢在必得。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常玉來我的出租屋了。
我晚上回到家的時候,他就站在門口。
哪怕他的衣服已經從校服變成了風衣,站姿還是那樣的隨意,漫不經心,像是歐美雜志裡的男模特,帥得讓我心動。
不過我還是震驚了一下:「你來幹嘛?」
他估計等了我挺久,有點脾氣:「我自己租的房子,我還不能來?」
「那倒也不是,」我拉著他進屋子,「先進來吧。」
我這才注意到常玉拎了兩袋子菜:「你怎麼還買菜了?」
他看了眼,解釋道:「給高考生補充營養。」
我默了默:「你會做菜啊?」
常玉放好東西,和大爺一樣找到了拖鞋,硬把腳擠進我的備用小拖鞋,戳了戳我的腦門:「你哥我什麼不會。」
他果真在廚房裡做起飯來,這間單間的廚房是我搬進來幾個月第一次開張。
我在飯廳裡摸出作業寫了起來,莫名覺得,如果常玉真是我的哥哥,也不錯。
菜做的賣相一般,味道居然很不錯。
我點評完味道,見他坐在對面一言不發,也不吃東西,猶豫了一下,夾了點雞蛋給他。
常玉似乎才剛剛回過神,笑了一下:「都會孝敬我了。」
我繼續加快吃飯的速度:「你來幹嘛,就給我做飯?」
問完,我們之間安靜了一會兒。
他過了好久才又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高考還有一百天,給你來加加油。」
我沒日沒夜的幾個月裡,每天都期待著他的消息。
這樣的期待隨著高考的日子越近,越淡。
或許我是從和他斷聯的第一天就開始期待了,忽然收到了他的消息,我卻不知道做出什麼反應。
我的飯碗已經空了,於是站起身來,琢磨了一下,我說:「謝謝哥。」
常玉沒說什麼,我們之間又安安靜靜的了。
我回房間刷題刷到十二點,才聽見客廳的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吃完飯,常玉一直在外面坐著嗎?
我打開手機,卻不是看微信常玉有沒有給我發消息,而是看海大的分數線。
我反復對比一分一檔,去年的,前年的。
浴室的鏡子邊被我貼了滿滿當當的錯題,我一定要考上。
我在心裡重復。
我一定要考上。
我對常玉的執念轉化成我對海大的執念,高考結束的時候,我的心裡居然沒有一絲波瀾。
常玉在校門外接我,他穿著短袖 T 恤和牛仔褲,看起來就像一個大學生。
他站在人群中,和從前似乎別無二樣。
我靠近他,常玉先開口:「恭喜你,結束了。」
他送我回了我的出租屋,一路上我都任憑自己放空。
我們吃飯的時候也默契地維持著安靜,誰也不去提高考的事情。
「能上海大嗎?」臨走前,常玉才問我。
我笑了笑:「能。」
常玉抬了抬手,估計是想摸摸我的頭:「沒騙我吧?」
他還記著我是騙著我媽偷偷復讀的,我搖了搖頭:「這次真能。」
「那就行。」他比劃了一下我的身高,我已經長到了他的下巴,「沒白養。」
門被我打開了,常玉立在門口,門外的聲控燈被開門聲驚動,暖黃的燈籠罩著他的發絲。
我攤開雙手,衝他笑著說:「能抱我一下嗎,哥。」
常玉愣了愣,我很少能在他的臉上看到他這樣的表情,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意,於是不管不顧地環上他的腰。
就像一年前重逢時那樣。
與一年前不同的是,他回抱了我。
男人的手臂如同不可掙脫的桎梏鎖緊我,我的背脊幾乎要被壓斷,一種近乎窒息的酥麻從他手臂的體溫爬滿我的全身。
我任憑自己埋在他的懷裡,下定決心說出口:「哥,謝謝你。」
我不去看他是什麼表情,麻木的心髒似乎在這一刻重新開始跳動,無數新鮮的空氣泵入我體內,我才發覺我在大聲地哭。
常玉緊緊抱著我,直至走廊的燈熄滅。
04
我真的考上海大了,一年過去,我才有勇氣再次撥通媽媽的視頻通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唯獨省略了常玉的那部分。
媽媽對著電話哭了很久,最後我給她展示了我的新宿舍,她才笑起來:「總之考上了就行。」
在那天抱著常玉哭得像個傻逼後,我主動和他拉開了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