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那今晚下班後去吃吧,地方你定。”
袁成回復我三個“OK”的表情。
我實在孤陋寡聞,我到S都不會弄明白為什麼三個OK的表情,怎麼會變成人均九百的餐廳?
我腳上那雙八十塊的帆布鞋踏進那西餐廳的時候我都覺得對它是一種冒犯。
袁成看起來心情非常不錯,一坐下來對著那菜單就是一陣念,看我十分猶豫的樣子,便做主把我那份也點了。
我實在不好意思告訴他,我點得慢是因為我在算價格。
好好的中餐不吃非要來吃西餐,這不是為難我嗎?
不僅要算加減法,還得換算美元,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又膽戰心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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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胃口嗎?”
“啊,不是,是不合錢口。”
袁成小聲地笑了會,過了一會沒忍住,又笑了好一陣子。
莫名其妙的是,我看著他眯著眼的樣子覺得很搞笑。
於是兩個人飯還沒吃就先笑飽了。
吃完飯後我招手喊服務員準備結賬,袁成衝對方做了個不用的手勢,然後對我笑道:“我開玩笑的,哪可能真讓你請客。怎麼樣?這裡牛排還可以吧?”
我搖了搖頭,他立刻緊張道:“不好吃啊?”
“不是的,你為什麼不早說是你請客,害我提心吊膽的都沒敢細品。”
袁成的笑穴好像又被點中了,散步回去的這一路嘴就沒合上過,到了樓下後,我才發現,其實我是有點享受這種聒噪的。
因為你清楚的知道它跟人群裡的其他熱鬧不一樣,它真真切切是為你綻放的。
14、
這之後我又回請了袁成一頓飯,這次吃的是樓下那家永遠人聲鼎沸的酸菜魚。
那酸菜魚端上來,熱辣鮮香撲鼻而來,袁成看起來比我還饞。
等他那天晚上進了醫院之後,我才知道,這小子看起來人高馬大的,但是胃卻不好,不能吃辛辣刺激的,可偏又饞。
我陪他坐在輸液室吊水,他的臉上透著股蒼白,跟我說了一會話後,又會詭異地透著些紅,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生怕他有什麼不妥我沒有發現。
直到他有些受不了似的跟我說:“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盯著我看啊?也沒好看到這個地步吧?”
我著實有點被無語道:“我看你是徹底好了,不需要人陪護了!”
他拉了一下我的衣袖,小聲說道:“那還是要的,你看吧看吧。”
“祖宗,我是看你哪裡不舒服,怕你暈過去,你以為我在看什麼?”
他嘟囔了一句:“我長得挺好看的啊,你就算一直想看也很正常吧?”
他的手比他的嘴還快,這句話沒說完他的手就已經再一次抓住我的衣袖,求饒道:“讓我過個嘴癮吧,我都生病了,你快讓讓我!”
好吧好吧,誰叫我比他大四歲呢,那就讓讓他吧。
我也是籤合同那天他知道他居然比我小這麼多,其實他外表看起來比同齡人還小一些,但包租公這個身份實在太漲齡了甚至有點漲輩分,我默認他三十五加了。
他上次聽到這個默認後,當場化作尖叫雞,讓我把他的備注從房東大大改成了房東大大(28歲青春飛揚版)。
深夜十二點的輸液室,我跟袁成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我愜意到有點犯困。
忽然響起一陣匆匆的腳步聲,有一個人在朋友的攙扶下走進了輸液室,有護士上前詢問,答道:“急診過來的,酒喝多了,麻煩您給輸個液。”
15、
我跟祁越就在這猝不及防中碰了面。
他朋友正在埋頭給他整理衣服,抬頭後見了我也是一怔,對方朝我輕點了一下頭,我微笑表示回禮。
成年人之間的招呼就是這麼的點到為止。
可祁越喝醉了,有些人一喝醉就會像個小孩,他是其中翹楚。
他是在護士扎完針之後才看到我就坐在他對面,他先是不敢確定似的使勁眨了好幾次眼,然後又用另外一隻手揉了揉眼睛,最後才衝他朋友笑了下:“我太想真真了,居然出現幻覺了。”
他朋友沒有多說話,隻是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這次輪到袁成一直盯著我看,我被他看得不自在,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把頭往我這邊湊了湊,說了句:“你可別哭啊。你笑起來最好看,把你最美的一面留給他,後悔不S這個王八蛋。”
我沒有哭,隻是有一點點鼻酸,感性人看到一些舊人想起一些過往,就是會有一點生理反應的,真的不代表我還在留戀。
袁成跟我說話的聲音並不算大,但本來已經閉眼休息的祁越毫無徵兆地睜開了眼睛,看到我跟袁成湊在一起的頭,對他朋友說道:“我好像還看到我房東了,超兒,我覺得這應該不是幻覺。”
王超這次不再慣著他,對著他的腦袋輕磕了一下,說道:“嗯,不是幻覺,打個招呼吧。”
人喝完酒反應就慢,說話就變慢了起來:“可能還是幻覺,真真怎麼可能跟房東出現在一起,她在家等我呢。我每次喝完酒她都會在沙發上等我,我不回來她都不睡的,怕我在外面找不到家。”
說完這句他就哭了,哭著哭著他就要去拔手上的輸液針,然後崩潰地說:“不掛了,我得回家了,太晚了,再不回去真的擔心了。”
16、
王超SS把他按在椅子上,可酒醉的人一身蠻勁,他回頭問道:“可以幫個忙嗎?”
我起身走了過去,祁越看到我後平靜了下來,歪著頭問我:“你來接我了?”
“嗯,睡吧,醒了就好了。”
他伸手過來想拉我的手,我本來想拒絕,但看到王超拜託的手勢又停住了,任由祁越抓著我的手睡著了。
他徹底安靜後,王超看了袁成一眼後,問我是否能借一步登天,我也下意識地看了袁成一眼後,點頭答應道:“可以。”
結果祁越不可以,因為他睡著了SS地抓著我的手不肯放,最後是輸完液的袁成挺身而出,奉獻出了他的手替換了我的,才把我解救出來。
我跟王超沒有走遠,輸液室的外面就是一片草地,既有燈光也能看到輸液室,很適合聊天以及陪護。
他先開口道:“你看起來過得還不錯,很替你開心。”
王超是祁越最好的朋友,但其實我們接觸不多,因為祁越是個佔有欲挺強的人,他不喜歡我跟他以外的男生多接觸,從知道房東是個男生後祁越連聯系方式都沒讓我加這件事中就能窺探出一二。
“是還不錯,謝謝。”
王超隔著整個落地窗把眼神落在了祁越身上,對我說道:“其實他後悔了。”
我猛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繼續說道:“我早就說過他遲早會後悔,在將來每一個不如意的瞬間,他都會後悔。我也告訴他,你絕對不會原諒他。”
我不知道他們兄弟間有過這樣深刻的談話,心裡還是一陣悲涼,原來即使在這種情況下,祁越還是選擇放棄,所以當時他有多堅定啊。
17、
跟王超聊了許久,我才知道,原來祁越最近過得確實不那麼如意。
他圖於甜是本地富商的女兒,卻不知道她其實隻是富商眾多私生女中的一個,自從成年後富商沒有再給過她一毛錢,她領證時,祁越請雙方父母吃飯,富商壓根就沒有出現過,隻託人傳了話:“結了婚以後就別往我那邊跑了,你阿姨看了不快活。”
雖然血緣關系是斷不了的,但這明擺著是不會給任何助力了。
而於甜圖的就是祁越長得不錯,又能自己買得起房。她從小看慣了她媽媽在她爸爸面前做小伏低,就發誓絕不會找這樣的男人。她要找個會照顧人的,經濟條件不要太好但也不能太差的,總之就是她能拿捏住的。
她早早就挑好了祁越,在幾次交鋒中微微透露出一點優越感,並且在僅有的跟祁越父母偶然碰面的機會裡,大膽表達了自己的經濟實力和對祁越的喜歡。
正遭遇職場霸凌的祁越,在自我攻略以及父母的撺掇下,麻利地和我分了手。
兩個人都怕對方後悔,立刻就領證鎖S了。
我微笑總結道:“那挺好的,他們都算是各得其所吧。”
王超苦笑道:“哪有那麼好的事?他們倆根本不是一路人,怎麼可能過到一起去?”
於甜是個不受待見的私生女,但她媽媽實實在在受過寵的,哄得富商給了她不少錢,所以她也算是富養長大的,她的消費觀和消費理念好到讓祁越咋舌,她是那種哪怕隻是租房子兩個人過度也要住豪華裝修的頂級公寓,沒錢了就問老公要問媽媽要甚至問公婆要。
而祁越隻是普通家庭出來的孩子,他對吃穿用度並不講究,最重要的是他一直自立,出來工作這麼多年,除了還我錢,應該從來沒跟父母開過口。
所以於甜的這個舉動徹底惹惱了他,兩個人為這個事情爭吵不休。
一個罵對方有公主病沒有公主命。
一個罵對方是連老婆都養不起的窩囊廢。
總之那是一個雞飛狗跳到沒有任何朋友願意去的家。
王超的口氣帶著幾分懷念:“其實以前朋友們最喜歡你家聚會你能感覺出來嗎?因為特別有家的感覺。”
他最後感嘆了句:“是祁越沒有福氣。”
18、
那晚回去的路上我很沉默。
袁成也很識趣地沒有多說話。
走到樓下時,他朝我舉了舉手,說道:“勁老大了,我手都要讓捏紅了。”
我笑道:“嗯,我欠你一個人情。”
他忽然有點生氣道:“跟你有什麼關系,你能代表他啊。”
然後他話鋒一轉:“也行,那你牽回來吧。”
接著又來:“算了算了,以後再說吧。”
我被他的自說自話弄得摸不著頭腦,看著他往電梯跑的背影覺得有點好笑。
那之後的第三個月,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天成一號停工了。
那是祁越買的那個樓盤,包租公袁成一邊吃我做的不辣的酸菜魚一邊說道:“大概率要爛尾了吧。最倒霉的就是貸款買房的人了,既要花錢租外面的房子還要還貸款,還貼了一輩子的積蓄。”
原來建得好好的房子可以說爛尾就爛尾。
那經營得好好的感情好像也沒那麼堅固。
沒關系,爛尾就爛尾,有的是遊戲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