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卻響起林詩語的聲音。
「時懿姐姐,是我手滑不小心點到的,你別怪嘉述。」
一聽見她的聲音,我火更大了。
「你是眼瞎還是手殘?就這麼不小心剛好點到了那條帖子?」
「你勾勾手指,陳嘉述就乖乖到你身邊,我對你還有什麼威脅可言嗎?」
「還是說,你就是單純地良心壞,喜歡害人呢?」
林詩語一言未發,小聲抽泣。
緊接著,便響起陳嘉述滿是怒氣的聲音。
「謝時懿!詩語都跟你道歉了,你有必要說得這麼難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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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氣笑了:「『對不起』三個字都沒有,你耳聾還是心瞎?」
陳嘉述似乎將手機拿遠了些,放低了聲音。
「詩語有抑鬱症,你說話注意點,別刺激她。」
我無語住。
想了許久,我還是提起了三年前。
「陳嘉述,你是不是忘了三年前的那次網暴。」
對面沉默了許久。
三年前,我被一個學長造謠。
因為開學以來,這個學長幫了我不少忙,我便沒有設防。後來他向我表白,被我拒絕後,四處散布謠言說我騷擾他。
甚至在認識我第一天起,他便用一個小號和我用一模一樣的頭像和昵稱,編造了假的聊天記錄。
他一邊在校園牆賣慘,一邊私底下威脅我。各種手段可謂爐火純青,顯然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每天去上課的路上都被人指指點點,各種難聽的私信接連不斷,彩色的世界一瞬間變成了黑色。
笨拙木訥的我幾近崩潰的邊緣,是陳嘉述的出現,讓我看到了希望。
他堅定地選擇相信我,在別人惡語相向時,會奮不顧身擋在我身前。
每天帶著我找證據,在失望而歸的時候會想盡辦法逗我開心。
是他將我帶出了深淵。
我努力保持平靜,再次問道:「你還要我再經歷一遍嗎?」
陳嘉述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都過去多久的事了?」
記憶裡那個不顧流言為我仗義執言,為我到處奔波尋找證據,將我拉出深淵的陳嘉述好像永遠地消失了。
我也該醒了。
7
「陳嘉述,我是不是第三者,你們心知肚明。這次沒有你,我自己也能自證清白。」
「我隻給你半天時間,如果你們不出來說清楚,第二天一早我就會發布所有證據,到時候法院見吧。」
三年過去了,我也不再是當初那個脆弱的小姑娘了。
我收拾好東西,出門去見律師。
剛走出小區沒多遠,旁邊突然蹿出來一個人。
那人手上不知道提了一桶什麼東西,徑直朝我潑了過來。
縱使我反應快,還是被潑到了半邊身子。
一股臭雞蛋味撲鼻而來。
那人一邊怒罵我不要臉,一邊想要繼續朝我潑臭雞蛋水。
我當機立斷,立馬返身朝小區裡跑。
我果斷衝進了保安亭,然後頂著小區保安疑惑的目光,鎮定地掏出手機報了警。
掛斷電話,保安欲言又止地指著我的衣服,遞來一包抽紙,小聲建議:「姑娘,你回去換身衣服吧?」
我看了看肩頭,正在往下滴不知名的疑似蛋液的黏液,看起來惡心極了。
不用說,我現在一定狼狽極了。
回到住處,我換下髒衣服。
看著髒衣簍的衣服,我若有所思,拿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然後發給了陳嘉述。
「嘉述,我好害怕。」
「你能不能來陪陪我?」
三分鍾後,陳嘉述回復了我的消息,詢問我怎麼了。
我將剛才的事情稍微添油加醋地告訴他,說到最後仿佛害怕得快要哭了。
「嘉述,你在家嗎?我可不可以去找你?」
陳嘉述沉默片刻,最終還是動搖了。
警察通過周邊的監控,很快抓到了潑臭雞蛋液的人。
配合警方做完筆錄後,我直接打車去了陳嘉述那兒。
我剛滴完眼藥水,正準備敲門時,陳嘉述便開門了。
我徑直撲向他,聲音哽咽:「嘉述。」
陳嘉述一邊輕輕拍我的後背,一邊安撫我道:「沒事了,沒事了。」
我忍住心裡的惡心,輕聲詢問:「今晚我可以留在這裡嗎?」
陳嘉述拍背的手頓了頓,似乎在猶豫。
門開那一刻,我便注意到了玄關處那雙粉色拖鞋,擺放得七歪八扭。
陳嘉述一向是愛整潔的人,這拖鞋想必是林詩語離得匆忙,他還沒來得及整理。
我吸了吸鼻子,很是難過地說道:「我還是回……」
陳嘉述這才開口答應讓我留下來。
「嘉述,我想吃你做的小米粥,還有糖醋排骨。」
許是我此時泛紅的眼圈讓他格外心軟,他立馬便答應了,還體貼地讓我先去臥室休息。
這正合我意。
看他在廚房忙活起來,我悄悄去書房取了筆記本電腦,然後回到臥室將門反鎖。
打開左側的衣櫃,最深處果然還放著那個紙箱子。
紙箱子裡面放著的都是陳嘉述從小到大的照片相冊和一些獲獎證書。
我第一次看見這個紙箱子時,意外掉出一個 U 盤。當初他說是一些比賽照片,沒給我看。
如今這 U 盤甚至專門拿一個錦囊裝著,可見並不簡單。
我把 U 盤插上電腦,看到文件名——《我的小語》的那一刻,瞬間覺得自己很可笑。
裡面幾乎都是他們的合照,笑容燦爛,每一張都仿佛在訴說著他們的青春過往有多麼美好。
而我和他在一起的這四年,合照屈指可數。
原來,他不是不愛拍照。
原來,他從未忘記過她,而是珍藏在心底。
8
當初我想在沙發上放些我喜歡的娃娃,他說顏色太鮮豔和客廳整體風格不搭,如今沙發上卻擺著偌大的一個草莓熊。
我在家吃個螺蛳粉被念叨好幾句,如今垃圾桶裡的榴蓮殼,他都沒立馬丟出去。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我,比起可有可無的習慣規則,林詩語重要得多。
思緒回籠,我將文件夾連同電腦 D 盤裡一個不起眼的命名為《CX》的文件夾一同拷貝進自己的 U 盤裡。
下載完畢後,我將所有東西恢復原狀,放回原位。
路過餐桌時,我看到了當初在林詩語發的照片裡被拿去墊桌腳的那本《溯春時》,封面已經斑駁。
我小心翼翼將它抽了出來,藏進懷裡。
趁著陳嘉述上衛生間的功夫,我悄悄離開。
剛到編輯朋友家裡,陳嘉述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拒接。
他的消息接連不斷地發過來。
【糖醋排骨做好了。】
【你走了嗎?】
【你怎麼了?】
……
一旁的編輯朋友看見信息,皺著眉頭,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問我:「他可真奇怪,不是滿心滿眼隻有林詩語了嗎?怎麼又在這關心你?」
「等林詩語回來,在枕頭上看見耳夾,他就沒空關心我了。」
我漠不關心地掃了一眼他的消息,繼續埋頭整理時間線。
耗費整整四個小時,所有證據才整理好。
天已微微亮,我一點睡意都沒有,甚至有一個瘋狂的想法蹦出腦袋。
身側的朋友不知道何時醒了,見我一直盯著窗外看,揉了揉眼睛,有些試探地問道:「你該不會想出去跑一圈吧?」
我搖了搖頭,「我想去看日出。」
「你信不信?今天一定陽光明媚。」
朋友並不驚訝,而是起身開始穿衣服。
二十分鍾後,我倆已經身處最近的觀看日出點。
太陽緩緩冒頭的那一刻,我倆不約而同地看向彼此,相視一笑。
她默默地靠近,抱了抱我,說:「嶄新的一天開始啦。」
我肯定地點頭,「我們會越來越好。」
9
回程的路上,我接到了警局的電話。
潑臭雞蛋液的人是林詩語的狂熱粉,他已經交代,自己在粉絲群裡知道了林詩語的遭遇,為她打抱不平才對我下手。
我的住址他從何得知,林詩語顯然脫不了幹系。
陳嘉述似乎並沒有把我給他半天時間的話放在心上,尤其是在那之後,我還可憐巴巴地去他家求他陪。
我將整理好的證據一一發布,然後同步轉給律師,讓他代我處理起訴等一切事宜。
陳嘉述和林詩語的高中合照,林詩語高三下學期出國後在朋友圈發的在國外的照片,以及我和陳嘉述從大一初識至今的聊天記錄、合照證明。
之前有一天,我在網上刷到一對情侶發的互送禮物的視頻,心血來潮,想做一個和陳嘉述的回憶錄當做周年禮物,於是悄悄存在了他書房那臺電腦的 D 盤裡,時不時補充一些東西進去,沒想到如今卻被用在自證清白上了。
所有一切都清晰地證明了在我的視角裡,毫無林詩語的存在。
在朋友金錢的助力下,帖子不到半小時便爆了。
這樣兩極反轉的事件最不缺看熱鬧的路人。
林詩語的風評一下子一落千丈。
我曾經遭受的謾罵,想必她隻會遭受得更多。
陳嘉述被我拉黑,找不到我,隻能找共同朋友轉述,說想要見我一面。
【你們好好談談,嘉述心裡還是有你的。】
我們的共同朋友……
事實上,是他的朋友,和他在一起後,我才把他們也當做我的朋友。
看到這條消息,我一並將漏網之魚都拉進了黑名單。
除卻那條自證清白的置頂帖外,我什麼也沒說,一切全權交給了律師處理。
大好時光,沒必要浪費在上面。
前段時間,我最新完結的小說被一個制片人看中,最近剛好開機,我作為原著作者被邀請去劇組觀摩指導。
正好飾演男主的季逍是我之前很喜歡的一個男明星,編輯慫恿我趁此機會去要個合照。
對方爽快地答應。
正默契比心的時候,陳嘉述一臉憔悴地出現。
季逍大概是對我的事有所耳聞,看了陳嘉述一眼,又看向我,小聲詢問:「需要我幫忙嗎?」
我搖了搖頭。
他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走遠了些,背向著我站定。
陳嘉述回頭望了他一眼,才朝我走過來。
沒想到,他的第一句話卻是問我和季逍的關系。
我頓時有些覺得好笑。
「這個時候,你不用陪著林詩語嗎?她不是有抑鬱症,你還有空來這裡?」
他顯然被林詩語折騰過,一點精氣神都沒有,相比我的容光煥發,他實在是憔悴。
「時懿,你能不能先把帖子刪了?詩語現在情緒不太穩定,動不動就要鬧自S,可不可以等她稍微……」
我打斷他的話:「不可以。」
「有什麼事找我律師談吧。」
說完,我徑直繞過他走開。
他追上來,就在手即將觸摸到我胳膊時,被大步走來的季逍拍開。
季逍攔在我和陳嘉述的中間,無視他的存在,看向我說道:「導演有些細節想要問你,我帶你過去吧。」
方才他一直站在不遠處,時不時看向我這邊,觀察動向。導演找我,顯然是他的借口。
我順勢接下,「走吧。」
在擺脫掉陳嘉述後,我向他道謝:「剛才謝謝你啊。」
季逍下意識地伸手向我的頭頂,就在快要落下的時候,他似乎猛地意識到不對,尷尬地縮回了手。
轉而擺了擺手,局促地說道:「舉手之勞。」
10
不到一天,林詩語突然回國的原因也被扒了出來。
她抄襲了別人的作品,當時用的名字是安娜,在圈內名聲壞了。
後來發現國外混不下去了,就換了個名字回國發展。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林詩語回來的時候,群裡有人說她是專門為了陳嘉述回來的,後來礙於我也在群裡便沒接著說下去。
讓我沒想到的是,畫展上那一幅非賣品,畫上的男人竟不是陳嘉述。
林詩語在大學表白一個男生的視頻被發在網上,視頻裡她講述自己經常躲在角落裡默默看暗戀的那個男生。
而那一幅畫上,樹後的少女悄悄探出腦袋看前面的男生,男生也注意到她,兩人臉上都有些羞赧。
正好和視頻裡她的話對應上。
在這之後,越來越多的細節被爆出來。
她在網上發的一些回憶,和我在《溯春時》裡寫到的一些情節如出一轍。
有我放出的時間線佐證,她的謊言自然而然被戳破。
我卻沒心思關注這些,正忙著研究怎麼寫劇本,正琢磨著搬到劇組這兒來好好學習。
於是當即決定回住處收拾行李。
剛出電梯,我便聞到一股酒味。
走到門前,聽見動靜的陳嘉述踉踉跄跄地走過來,眼看著就要往我身上倒。
他看起來喝了不少,聲音黏黏糊糊的,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我伸手將他推遠了些,他反而越發執拗地靠近,伸手來抱我。
「陳嘉述,別在我這兒甩酒瘋。」
我使勁推開他,卻因為力量懸殊毫無作用,被他SS圈在懷裡。
鼻尖全是酒氣,讓我忍不住幹嘔。
「季逍,你走了嗎?」我騰出一隻手,撥通了季逍的電話。
出劇組酒店的時候,我正好碰上季逍要回蘇城取東西,他順路將我捎回住處。
本來我沒抱什麼希望,卻聽到季逍問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