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鳳虛凰

第1章

字數:3545

發佈時間:2025-07-29 13:29:44

我爹擅長投資。


 


九子奪嫡,每個皇子他都押了寶。


 


家裡八個兄弟,全送進宮還差一個,就讓我女扮男裝。


 


但我進宮後做了一段時間的伴讀後,發現了不對勁。


 


七皇子的日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居然都是我的名字!


 


我瞬間慌了,嚇得直接撂挑子不幹了。


 


爹:???


 


「你這是怎麼了,不是幹的挺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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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嗚嗚,好個屁啊!」


 


「好好的人都被我掰成斷袖了!」


 


(1)


 


桌上擺著四菜一湯,椅上坐著兩男一女。


 


年輕的男人面露憂色,半天都沒動一下筷子。


 


年長的那個則眉飛色舞,一口菜一口湯吃得津津有味。


 


「你們不餓嗎?吃呀!」


 


爹夾了一塊濃油赤醬的紅燒肉,一邊嚼一邊抿了口黃酒,眼瞬間眯了起來。


 


「我哪還有心情吃!」


 


我站起身,一把奪過爹的酒杯:「讓我女扮男裝,去給七皇子做伴讀?虧你想的出來!」


 


「我也不贊同。」


 


三哥伸出手,將那盤紅燒肉移得老遠。


 


然後,在爹吹胡子瞪眼的表情中,一塊接一塊地吃了起來。


 


「皇宮就是火坑,怎麼能把念念往那裡推!」


 


「害呀,你們不懂。」


 


爹看了看我懷裡的酒,又望了望三哥那頭的紅燒肉。


 


長嘆一聲,夾起了脆生生的小青菜。


 


「一來,念念還未長成,女扮男裝容易。」


 


「二來,七皇子是個不受寵的,宮中伺候的人少,不容易揭穿念念的身份。」


 


「三來……七皇子生母早逝,但聽說小時候頗有慧根,是個潛力股啊,咱們可得把握住了!」


 


爹說得眉飛色舞,盤中的青菜不一會兒就掃得一幹二淨。


 


「那我也不去。」


 


我冷哼一聲:「宮中貴人那般多,一個不小心就是要掉腦袋的!費這麼大勁,我圖什麼?」


 


「圖自由啊!」


 


爹猛地一拍桌子:「好閨女,你想不想日後繼承家業,不用嫁人,招婿上門?」


 


我沒有半分猶豫:「想!」


 


「那就去吧,前程,都是靠自己打拼出來的!」


 


爹從三哥盤中奪過最後一塊紅燒肉, 一邊嚼一邊道。


 


(2)


 


宮中金碧輝煌,到處都是亭臺樓閣、雕梁畫柱,把我的眼都看花了。


 


「嬤嬤,七皇子住在哪座宮啊?美不美。」


 


……


 


我的話音剛落,老嬤嬤突然停下了腳步。


 


「傅伴讀,宮中不是遊樂之地。」


 


她給了我一個眼刀子,惡狠狠的。


 


嚇得我一踉跄,她才滿意地轉過身去,繼續道:


 


「七皇子生母住冷宮,他自然也在那裡。」


 


(3)


 


雖名為冷宮,但其實並不冷。


 


隻是殘破。


 


屋檐缺了幾塊,仰起頭,還能看見天光落下。


 


不說角落裡,堂前的蜘蛛絲,便已經結成了網。


 


更別提破畚箕、壞掃帚……


 


唯一能看的地方,大約隻有七皇子的寢殿。


 


但我一個伴讀,哪能住主子的屋啊!


 


我兩眼一黑,為自己的命運扼腕嘆息。


 


(4)


 


老嬤嬤把我帶到冷宮後,就一聲不吭地走了。


 


我茫然地環顧四周,喚了幾聲七皇子,但均無人回應。


 


許久之後,在我無聊得開始數地上的螞蟻時,一身白衣的七皇子走了出來。


 


「傅伴讀……是嗎?」


 


他似乎剛沐浴完畢,烏黑的長發如緞般披散在肩上。


 


衣襟雖仔細對齊了,但纖細的鎖骨下,透明的水珠正順著白皙的胸膛滴落下來。


 


皎潔的月光照在他臉上,他衝我淺淺地笑了笑:


 


「我是夏榭,不過在外面,你要叫我七皇子哦。」


 


( 5)


 


知道了,夏榭是吧。


 


行,為了以後的美好生活,看我怎麼舔你!


 


說幹就幹,接下來的好幾天,我都跟打了雞血一樣,使勁渾身解數討好他。


 


但……七皇子的畫風屬實是與眾不同。


 


在舔狗這條人人厭棄的道路上,他都要跟我卷!


 


「傅伴讀,飯菜還合胃口嗎?」


 


「傅伴讀,水溫合適我就開始給你洗腳了哦?」


 


「傅伴讀,你方便好了說一聲,我給你遞紙。」


 


……


 


隻要我敢舔,他就更敢。


 


「不不不,我帶了紙,你別進來!」


 


我生無可戀地蹲在茅坑上,直到外面傳來一聲清脆的好以後,才緩緩松了口氣。


 


爹這哪是讓我進宮做伴讀啊。


 


爹這分明就是在宮裡給我找了個伴讀!


 


真是……害!


 


(6)


 


由奢入儉難,由儉入奢易。


 


從茅坑出來後,我徹底解放了腦子,開始享受七皇子的伺候。


 


端茶倒水、洗衣做飯、按摩哄睡,他是樣樣都會。


 


有時候半夢半醒之間,看著他那張溫柔和煦的臉,我都會想:


 


難道爹在下一步大棋,七皇子就是他給我找的贅婿?


 


……


 


不不不,要掉腦袋的,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我連連搖頭,七皇子按摩的手一頓:


 


「對不起,是我下手太重了……你痛不痛,我給你揉揉?」


 


「沒事,不是你的問題……呃,揉吧,還挺舒服的。」


 


(7)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幾乎都快忘了誰是主子誰是伴讀。


 


每天指使著七皇子給我做這做那,別提多滋潤了。


 


但天有不測風雲,某天我爹意外來訪,竟然直接撞見了我躺在七皇子的大腿上看話本。


 


七皇子的手還搭在我的頭上,輕輕給我按摩著……


 


爹:???


 


「傅子念,你給我下來!」


 


領路的老嬤嬤不忍地捂住了臉:


 


「天吶!真是世風日下,這二人竟然搞上斷袖了!


 


說時遲那時快,我一個骨碌就從七皇子的腿上滾了下去,活像顆熟過頭彈出豆荚的黃豆。


 


甚至滾到地上以後,還滑溜溜地轉了個圈。直把七皇子看得目瞪口呆,直把我爹氣得面色鐵青。


 


「傅伴讀,你還好嗎?」


 


夏榭眉頭緊鎖,語氣透著一股濃濃的擔憂。


 


他小心翼翼地扶我起來,布著厚繭的手剛想摸一摸我的腦袋,觸及到我爹那陰森森的目光後,又縮了回去。


 


「不好,痛S了!」


 


我龇著牙,正要扯嗓子诶呦喂地喚兩句,頭上猛地一沉。


 


爹一邊用他那寬厚的大手揉我腦袋,一邊對嬤嬤疾言厲色道:


 


「糟老太婆,你可知禍從口出?」


 


「在宮中也待了這麼些年,竟連張嘴也管不住麼?」


 


「尚書大人饒命!奴婢知錯了。」


 


嬤嬤額前冷汗涔涔,也顧不得擦,直接砰的一聲跪倒在地、連聲求饒。


 


哪還有半分當初瞪我的兇惡模樣。


 


我莫名覺得心中出了口惡氣,痛快極了。


 


可下一刻,爹竟然扶起了嬤嬤,還給了她一錠金子。


 


「我這第九子,還未及冠,名聲是最要緊的……多有冒犯之處,還請嬤嬤見諒。」


 


爹假模假樣地擠出了兩滴眼淚:


 


「可憐天下父母心,哪家父母也不願自己的兒子是斷袖不是?」


 


「是是是。」


 


嬤嬤將金子湊到嘴邊,一口咬了下去,緊接著眉頭都舒展開了。


 


「尚書大人放心,奴婢日後必會謹言慎行。」


 


「隻是日後麼?」


 


爹抹淚的手一頓,飽含深意道:


 


「若是今日,有一言半語傳出去……」


 


「奴婢今日不曾看見任何事!」


 


嬤嬤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這變臉速度其實已經夠快了,但我爹還是不滿意。


 


直到嬤嬤說出:


 


「奴婢今日未曾來過冷宮,也未曾見過尚書大人!」


 


他才撫須一笑:


 


「嬤嬤是聰明人,如此甚好。」


 


(8)


 


待嬤嬤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冷宮後,爹轉過身來,恭恭敬敬地向七皇子行了一禮。


 


然後以敘舊為由,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


 


「逆子,跟我來!」


 


一路疾行至無人處,爹的滿腔怒火才得以釋放:


 


「阿念,我讓你進宮是來做伴讀的!」


 


「你怎麼做成主子了?」


 


「我也不想,他自己願意的!」


 


我眨巴著眼,想像幼時那樣蒙混過關。


 


但這一次,爹卻毫不領情:


 


「他願意你也不行!」


 


「怎麼說也是個皇子,若是被人看見他這般伺候你,我們全家都要掉腦袋!」


 


我被罵得頭都抬不起來,窩窩囊囊地擠出一句:「嗚嗚,俺再也不敢了。」


 


「爹,能帶俺回家不?」


 


爹的面色一沉,眼中露出些許猶豫之色。


 


我繼續用可憐兮兮的語氣,哽咽道: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那嬤嬤雖收了錢,但難保今天的事不會傳到別人耳朵裡。」


 


「和皇子搞斷袖,我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啊!」


 


拜拜了七皇子~


 


雖然你真的很會伺候人,但我可不想日日提心吊膽。


 


我淚眼朦朧地望著爹,期待他點頭同意。


 


但爹的眉頭都不曾皺一下,依舊固執道:「怕什麼。」


 


「傻女兒,你真是糊塗了!」


 


「你再怎麼女扮男裝,也是個女子,如何能與男人斷袖?」


 


「這髒水潑不到咱們頭上!」


 


「再說了,天塌下來也有傅家給你撐著。」


 


爹拍著胸脯向我保證:「你且安心做伴讀,有機會試探一下七皇子,看他有沒有心輔佐太子。」


 


「便是無心,也讓他莫要與太子為敵,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明白了嗎?」


 


(9)


 


诶,爹這哪是讓我做伴讀?


 


分明是讓我做細作啊!


 


虧他還總說:我是他唯一的女兒,捧在掌心上的明珠……


 


如今看來,權力與利益可比我高多了!


 


夜裡還有些冷,惻惻輕寒似薄霧籠蓋在殿宇之上,空氣中飄蕩的寒氣無處不在。


 


我坐在燭火之畔,悶悶不樂地呵著手。


 


夏榭捧了飯盒進來,見狀,忙往我肩頭添了件衣裳。


 


想了想,又不放心地點了炭。


 


室內漸漸升了溫。


 


果木炭燒起來無煙、也無刺鼻之氣,反倒有股松枝的清香。


 


想到這是爹帶過來的,我勉強舒了口氣。


 


「晚飯不合胃口嗎?」


 


身旁傳來夏榭小心翼翼的聲音,我抬起頭,下意識地往桌上看去——


 


玉露團、水晶龍鳳糕精致小巧,杏仁花生露酽白若雪。


 


很顯然,都是爹帶過來的點心。


 


哼,算他識相,還記得我愛吃甜的。


 


我拈起一塊玉露團塞進口中。


 


荷香與糯香瞬間在口中爆開,芬芳馥鬱。


 


龍鳳糕是鹹口的,裡面的火腿肉微帶絲甜,卻並不膩人。


 


一口氣吃了兩塊點心後,我又捧起杏仁花生露抿了幾口。


 


餘光瞥到夏榭那邊,還是一筷未動。


 


「你怎麼不吃?」


 


我詫異地問。


 


冷宮中缺衣少食,別說精致的茶點了,就是新鮮飯菜也是少有。


 


我方才沒撲上去是因為心裡憋了口氣,夏榭呢?他又是為什麼?


 


一身素衣的少年皇子低垂著頭,眉眼黯淡,玉蝶振翅似的眼睫在白皙如雪的臉頰上映下兩痕淡淡的青影。


 


從他的臉上,我讀出了悲傷、恐懼,還有擔憂……可是,為什麼呢?


 


我拿了新的湯匙,捧起夏榭的那碗杏仁花生露,滿滿舀了一勺:


 


「吃吧,好吃的。」


 


夏榭卻偏過頭去,一滴淚無聲墜下。


 


「傅伴讀,你是不是要走了?」


 


啊?


 


我愣住:


 


爹啥時候說過這話了,我怎麼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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