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記得我的生日或者各種交往紀念日，送禮物都是隨性的。
但每一次收到他的禮物，我總是興高採烈地收好，根本不舍得用。
像剛才的那條藍寶石手鏈，當時我實在喜歡。
那陣子，一天不知道要拿出來端著盒子欣賞多少次。
可是，即使是曾經那麼喜歡的東西，到了某種時刻，也是會被打包一起送掉。
我沒回答周成彥的問題。
他卻突然想到什麼，臉色一變，大步往雜物室走去。
我帶著出門要用的東西下樓時，他站在樓梯口直直看向我。
眼裡的情緒復雜到我無法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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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送你的東西都賣掉了？”
“不是賣掉，而是捐獻了。總有比我更需要它們的人。”
我路過周成彥身邊，手突然被他捉住。
“那是我送你的，你都很喜歡，怎麼……”
話說到一半，他也許發現了手裡的觸感不對勁。
他握著我纏上紗布的手，抬起來看。
“手傷到了？怎麼弄的？”
我實在不能忍痛，這時候的手被他握得發顫。
紗布又開始洇紅。
他像是觸電一樣地松開。
而後又手腳僵硬地小心捧起：“怎麼這麼不小心？是摔到的？”
我收回手，對他似笑非笑：“嗯。昨晚摔到的。”
他終於想起了自己昨晚的所作所為，臉色突變，講話也磕絆起來。
“我，昨天晚上是比較著急，語雪她——”
我抬起手打斷：“不需要和我解釋。沒關系。”
說完，我就要離開。
他不依不饒地拉住我的另一隻手：“不需要解釋是什麼意思。祝朝，我從來沒有對語雪做過出格的舉動。”
周成彥對上我毫無波動的眼神，深吸一口氣。
“我知道你還在生氣。昨晚我們在朋友家續攤，他們說聯系你沒得到回信，我就以為你睡了，沒有向你打擾。
“讓你受傷是我不好。
“我現在著急出差，其他和語雪有關的事情，等我回來再仔細和你解釋，好不好？”
話音落下，周成彥的手機忽然響起。
他本不想理，念頭卻在拿出來看過名字之後轉變了。
他望我一眼，見我不感興趣地移開視線，於是轉身準備走到旁邊去接。
可惜戴語雪最開始的聲音還是傳到了我的耳朵裡。
“成彥，你記不記得之前生日送我的藍寶石項鏈啊？這次去海市，我們有機會看海的話，我戴著那條好不好？”
周成彥的雙腳瞬間釘在原地。
他立刻用掌心捂住聽筒，回頭驚慌失措地看向我。
他甚至忘記可以掛斷電話。
不過我想他也不舍得掛女主的電話吧。
戴語雪含笑的聲音，繼續傳進我的耳朵。
“你記得嗎？就是當時你拿走贈送的手鏈，說要送給你女朋友的那條。
“你還說她很喜歡，每天都要看好幾遍呢。
“喂？成彥？你在聽嗎？”
周成彥喉結滾動，向我走來一步。
“朝朝，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後退幾步，依舊抬手做出一個阻止的手勢。
“去出差吧，周成彥。”我忍下心髒的痛意，轉身離開，“工作要緊。”
6
多虧了戴語雪的一通電話，周成彥痛快地滾去出差了。
那天，系統們去開會商討bug怎麼修復，暫時離開我的識海。
而我自己在律師的幫助下，順利立好了遺囑。
可惜bug的事情暫時無解，隻能慢慢嘗試著修復。
之後幾天，我慢慢挑選系統給出的計劃，做好把自己從這個世界抹去的準備。
【癌症不行嗎？讓837給你加上痛覺屏蔽。】
【你是王八轉成的系統吧？人家837的宿主在原世界就是癌症患者。你自己聽聽你說的是統話嗎！】
【我之前有個宿主就是癌症脫離的。到最後反正不太美麗。】
【而且現在隻有七天了，患病不太可行。還是意外S吧。】
【車禍？】
【你這個車禍愛好者，我真是服了。你為什麼總要這樣對位面裡的NPC？他們撞S人得有多大的心理陰影啊。】
【我說的是讓837的宿主自己開車出車禍。你們忘了？這個男二爸媽就是車禍S的，到時候他心理陰影肯定更大。】
我舉起手：“抱歉，我沒有駕照。”
系統們發出可惜的嘆息。
我撥開一顆慄子，打量我腫起來的手指。
“其實過敏S也不錯。”
我的系統立刻出聲：【不可以。無法呼吸的感覺很難受。】
其他系統奇怪。
【過敏的話，你為什麼要剝慄子？】
我一愣。
這些習慣已經融進我的血骨，牽動肌肉記憶，一時沒有意識到。
慄子是周成彥喜歡吃的。
他尤其喜歡吃大學城附近的那一家。
但是那家的慄子必須要帶殼才能做出特殊的香氣，所以從來不賣板慄仁。
從我開始追他起，我就時不時買點慄子回來，一個個剝好，再裝罐送給他吃。
戴手套實在不方便，我隻徒手剝。
現在他不在了，我闲下來，還是順手拿過剝起來。
我猛地站起，連仁帶殼，和盤子一起丟進垃圾桶。
“真晦氣。”
【就是！真晦氣！】
【蕪湖！爽！】
我叉著腰在原地氣了半天，認命地仔細洗好手，拿出快要見底的藥膏，把指尖塗好。
然後，我環顧。
這個家我和周成彥住了三年，處處都是彼此的痕跡。
我現在不喜歡了。
“我們換個地方住吧。”
【宿主姑娘有其他住處嗎？】
我的系統在配合修復bug的途中，驕傲開口。
【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的宿主。】
7
周成彥的公司，我算半個創始人。
手裡握著的股份產生的分紅，在最近幾年足夠我當個家裡蹲。
但是，在周成彥的公司辦起來又穩定了之後，我還是在其他公司找了個還算過得去的工作。
我實在不喜歡周成彥做的行業。
所以在公司起步後，我不想摻和經營管理。
所以才另找了工作。
為了我加班時方便一點，我在公司附近買了間單人公寓。
面積不大，房價也便宜。所以我是全款付清的。
此時此刻，我開始感謝曾經沒有拒絕周成彥分紅的自己。
不然可能連個換心情透氣的地方都沒有。
我收拾著房間，忽然發現現在的自己，就像那種突然被裁員的人。
在沒有穩定收入之後，才會更慶幸之前自己舍得花錢，買了一些現在根本買不起的東西。
系統們看到我一邊打掃衛生一邊笑，又忍不住和我聊起來。
【你不想給男二一些報復嗎？】
【你離開他肯定會傷心一陣子，這種事我們看多了。位面因此崩潰的也不在少數。】
【但是總不能，“你失去了一切，但他失去的可是愛情啊！”，吧？】
我點點頭。
“大家放心。
“我已經準備好了，就當做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系統們贊賞起來。
其中一個說。
【之後有機會，你去給我的宿主開個講座吧。她倔得跟頭牛似的，還有一個月就脫離了，還天天擱那兒因為男二哭鼻子。】
【我也想讓我的宿主去聽。】
【帶我一個。】
我笑笑。
“還是算了。
“我們這樣的人隻是重感情一些，我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哭是發泄途徑而已。
“隻要我們還在邊哭邊往前走，就不會有問題。”
8
距離我生日倒數第二天時，周成彥回來了。
這幾天，戴語雪堅持不懈地一遍遍申請好友。
為了清淨，我終於還是在他們回來的那一天通過了。
她像是守著手機一樣，剛通過的下一秒，生怕我不知道她是誰，立刻給我發了一句自我介紹。
我禮貌地回復“祝朝”，等待幾秒，見她沒有繼續聊的意思，於是退出了聊天框。
很快，我看到“發現”那裡出現了紅點。
甚至不用點開，我都知道那是戴語雪。
好奇心驅使，還我還是抱著看猴戲的心態，點進了朋友圈。
果然，首頁第一條就是戴語雪發的九宮格。
每一張，處處沒有周成彥的正臉出現，卻處處有他的痕跡。
比如我為他親自挑選的袖扣。
比如他鍾愛的美式。
比如他被鏡頭捕捉到，為戴語雪拿帽子的手。
再比如，他專門為戴語雪買的那串藍寶石項鏈。
我點開放大仔細看起來。
以前拿著手鏈，我已經覺得夠精致了。
沒想到，作為主品的項鏈，比那條手鏈亮眼璀璨不知多少倍。
我忍不住自虐一樣地想知道，看到我那麼喜歡戴語雪不要的贈品，周成彥是什麼心情？
他又是出於什麼心態，把我有多喜歡那條手鏈，告訴戴語雪的。
念頭在腦海盤踞兩秒，立刻被我搖頭打散。
門鈴這時響起。
我捏著手機，邊低聲罵髒話，邊走到玄關一股腦開了門。
“朝朝。”
我身體一頓，抬頭對上周成彥的視線。
他像是一路跑來的，此時氣息還不穩。
發現我開了門，他臉上有些驚喜。
這些天他總在見縫插針地聯系我。
見我不接電話，就改發信息和圖片，積極向我報備。
每天他起床、洗漱、吃早飯、開會……一直到他晚上上床休息，事無巨細。
我從來不回。
我甚至不知道他什麼目的。
既然還喜歡著戴語雪，就對我提分手，然後大大方方地去追求她，做她的舔狗。
何必兩頭吊著。
我拿著手機的手是傷過的，還是有些輕微的疼痛。
我下意識把手靠在把手上，讓它分擔一些手機的重量。
“什麼事。”
我問到。
周成彥看我還會對他開口，像個終於被人理會了的哭鬧小孩，表情變得委屈。
他上前，往我這裡貼近一步。
手臂虛虛地環著我，俯身像是想要抱我。
“我回家沒看到你。
“家裡面好像已經有很多天沒人住了。
“我以為你——”
就在我即將不耐煩地後退時，他的聲音忽然變了調，沙啞幹澀。
“朝朝？你加了戴語雪？”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我還沒關掉的屏幕。
上面是被我放大了的藍寶石項鏈。
我按下鎖屏鍵，收起手機。
終於後退一步。
周成彥卻慌張地再次逼近，雙手抓住我的上臂。
“朝朝，這次出差和語雪一起，是因為她也有事去海市，碰巧同行了。
“那條手鏈不是贈品，是和項鏈一套的。
“你之前說，比起項鏈你更喜歡手鏈，我才把手鏈帶回來送你的。
“當時我和戴家在談合作，你也知道的。我不能不跟語雪搞好關系，這隻是出於情義送她的生日禮物。”
我笑出聲。
周成彥突然被掐斷了聲音，半天才僵硬著問道：“朝朝，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我隻是覺得你這個舔狗當得真是稱職。這麼多年也沒忘記過她的生日，還會出於情義，送件禮物。”
我從來沒對周成彥這樣說過話。
他立刻燃起被辱罵的怒意。
而後在某一刻，他的全身僵硬起來。
“哦，你想起來了？
“這麼多年，我抓住機會就要在你耳邊嘮叨我的農歷和陽歷生日日期。
“我說，我也沒有家人給過生日了。那我們一年就過四個，互相都好好補上，互相當彼此的家人。
“周成彥。”
我平靜地注視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