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
「啪咔。」
清脆的聲音在空中響起,不過不是踢靶的聲音,而是我的腰椎——
「好痛!」
我趴在地上捂著腰哀嚎。
別看我今年二十出頭,其實已經有長達五六年的腰傷。
沈相言瞬間斂了笑,衝過來扶住我:
「你沒事吧?!」
我虛弱地朝他笑了一下,對上他充滿擔憂和內疚的眼神,我扯起一個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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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了,大名鼎鼎的校霸不會要哭了吧?」
他別過頭。
肩膀小幅度地顫抖。
我眼睛都瞪圓了。真哭了?
受人追捧的校霸因為我哭了,他不會S了我滅口吧?
我正想著,身體突然懸空起來,沈相言單手把我抱起,另一隻手胡亂地在臉上抹了一把。
眼尾紅紅的,像隻梨花帶雨的小狐狸。
我奇怪的 xp 好像要覺醒了。
他顯然沒看出來我一臉花痴的怪異,抱著我小跑起來,不忘問我:
「你感覺怎麼樣?很疼嗎?」
自從幾年前受了腰傷,本人又好動,腰傷經常復發。到現在為止我都有些麻木了,但這樣慌張的沈相言實在難得,我故意逗他:
「好疼哦~」
沈相言臉上的愧疚更多了幾分。
「抱歉,我……」
眼看他又要哭了,我連忙轉移話題。
「那個……沈相言,你為什麼學跆拳道?」
我無心一問,可他顯然愣住了。
片刻後他才緩緩開口:
「我小時候身體不好,經常被欺負。」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眼已經到醫務室了。醫生對著我的病歷皺眉道:
「年紀輕輕的怎麼得了這麼久的腰傷?」
我認命地趴在床上,感受醫生嫻熟的手法將藥膏熱敷在我腰傷的地方。
末了,醫生囑咐沈相言:
「多照顧照顧你女朋友,她的傷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的重心放在了「女朋友」三個字上,老臉一紅:
「醫生,我不是……」
「好的,我會照顧好她的。」
沈相言打斷了我的話。
什、什麼意思?
他這是默認我是他女朋友了?
我感覺腦袋暈暈乎乎的,整個人都被粉紅泡泡包圍。
該S!
陳年,給我振作起來,戀愛腦是沒有好下場的!
「你的傷是怎麼得的?」
沈相言的話把我拉出幻想鄉,我還沒回過神來,支支吾吾回答:
「小時候我放學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個小女孩被欺負了,我上去就把那些混蛋揍了一頓。」
他眯起眼:
「你的傷是他們打的?」
我大手一揮,灑脫地說:
「那倒不是,是我揍他們的時候沒站穩自己摔的。」
…………
太尷尬了。
我趕緊說些什麼轉移話題:
「那個小女孩真的是我見過最帥的女孩子!她雖然臉髒兮兮的,但五官輪廓都特別英氣。」
「哦?」
沈相言眼裡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他挑了挑眉:
「你是在哪裡遇到她的?」
「M 市二中門口,」
我努力回憶起來:
「那天放學的時候天都黑了,她穿了一件很薄的衣服……」
沈相言少見地打斷了我說的話:
「你是二中的?」
我雲裡霧裡地點點頭。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半黑,昏黃路燈照在他臉上。從剛剛開始沈相言就一直在笑,到現在還是笑個不停。
我用胳膊懟他,沒好氣地說:
「我知道自己把自己摔傷很丟人,但你也沒必要笑這麼久吧!」
他沒有斂去笑,心情很好地說:
「小矮子,這次是我做得不對,補償你。」
我的頭被一隻大手覆上,不重不輕地揉了揉。
之後幾天沈相言天天來教室接我下課,每次來都會帶上早餐。
時間長了,班裡都在傳我和他在一起了。
我連忙解釋:
「我和他沒什麼,你們誤會了。」
沈相言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他一把攬過我身上的包,拿在手裡掂了掂:
「包這麼重,怪不得長不高。以後包都給我背吧,你還在長身體。」
他頓了頓,接著說:
「那種事情,沒必要和別人解釋……」
他是在說我和別人澄清的事情嗎?
我悄悄抬起頭,想看他的表情。沈相言卻別過頭,我隻看見他紅了的耳根。
奇怪。
為什麼連我也心跳加速了?
06
比賽進行地很順利,我因為腰傷沒能參賽,遠遠地坐在觀眾席看著沈相言。
他很輕易地贏下比賽,在裁判吹哨的瞬間,他的目光轉向觀眾席,東張西望地在找什麼。
是在找我嗎?
我被自己的想法蠢到,看見觀眾席最前面的女孩們爭先給沈相言送水,一個高馬尾長相明媚的女孩親昵地挽上沈相言的胳膊:
「你累不累呀?快坐下來喝口水。」
我心裡突然有點堵。
悻悻起身,悄悄從後門溜走了。
自從遇見沈相言,我整個人都變得不成熟了,我也不知道在鬧什麼別扭,一個人賭氣地坐在體育館門口。
冰涼的觸感。
一瓶冰凍過的橙汁緊緊貼在我臉上,冰冷的溫度讓我燥熱的心平和起來,沈相言輕笑道:
「怎麼跑到這裡躲著了?我找你半天。」
我沒說話,默默擰開汽水瓶蓋。
「你什麼時候出來的?我剛剛打得可帥了,你不會沒看到吧!」
沈相言滔滔不絕:
「你是不知道,我剛剛那關鍵的一腳……」
我把腦袋埋進膝間,聲音悶悶地:
「你這麼受歡迎,還來找我做什麼?」
沈相言愣了一秒,隨即明白了我為什麼不高興,笑彎了腰:
「吃醋了?」
那天我忘了是怎麼離開沈相言回到宿舍的,隻是當我回過神的時候,心裡空落落的。
體育課結課了,比賽也結束了。
我們沒有理由再有交集,本來就是兩列不同的列車,現在終於回到正軌了。
理應這樣的。
我坐在位置上,眼淚大顆大顆砸下來。
我有氣無力地爬上床,明天還有課,得早點睡。我昏昏沉沉地想著,手機突然彈出一條消息。
沈相言:
「半小時後,西街見面。」
我心裡又是疑惑又是竊喜,腦子一抽發了三個問號過去。
「……」
「老子有話和你說。」
說完這句,沈相言沒再發消息。
我臉都沒來得及洗就衝出門,西街不遠,走十五分鍾就能到。
現在雖然是夏天,但晝夜溫差大,冷風侵襲,我止不住發抖。
「對自己的身體素質這麼自信?」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還帶有沈相言溫度的寬大外套被披在我身上。
我嘟囔著:
「還不是因為你這麼著急把我叫來。」
他突然不說話了,片刻後才緩緩說:
「我本來想組織好語言,明天再和你說的。但我實在等不了了,今天不說出來我會被憋S!」
什麼情況?
這話術,是要表白的節奏?
我閉上眼,等著他說出那四個字。
「陳年,」
他的眼眸此刻能盛下星辰大海:
「我要給你講個故事。」
???
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07
「我小時候不喜歡吃飯,瘦瘦弱弱的,加上頭發比別的孩子長,總被當成女孩子。」
「那時候我總被欺負,有時候他們會故意把我撞到地上,有時候會被堵在牆角戲弄……有一天和往常一樣,我被他們堵在牆角,可想象中的毆打沒有落下。」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一個女孩把他們打了個落花流水……那時候我就發誓,一定要變得像她一樣強壯,之後我就去學武了。」
我驚得嘴都要合不上了。
我本以為自己當年是英雄救美,沒想到是美救英雄?
陳年,你可真行。
我在心裡暗自稱贊自己,小小年紀就會為藍顏大打出手了。
「你既然知道是我,為什麼要現在才來找我?難道你沒有問我的名字嗎?」
沈相言扶額苦笑:
「我問了,你說做好事不留名。」
……
沈相言垂下頭,張嘴想接著說什麼。
但我現在不想聽他追憶往昔。
我打斷道:
「你說這麼多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喜歡你。」
08
和做夢一樣。
我飄飄然到第二天早上,對著手機傻笑。
「完了,」
林七七擔憂地看了我一眼:
「這孩子不知道受啥刺激了。」
我認真盯著林七七,企圖讓她相信我接下來說的話。
「七七,你是不是說過校霸沈相言從來沒有過女朋友?」
我傻笑起來,聲音都沾上傻氣:
「現在有了。」
我驕傲地抬頭挺胸,如一尊大佛站在林七七面前:
「我們,談了。」
「什麼?!!!」
林七七爆發出尖銳爆鳴,和在廣播室的那次一模一樣。
我蹦蹦跳跳地走了,沈相言約我在教學樓下見面。
遠遠地,我就看到他高挑的身影。剛想打招呼,那天的高馬尾女孩又出現了。
沈相言躲開她挽上來的手:
「傅青,有點邊界感行嗎?」
我一頭霧水地走到沈相言面前, 問他:
「這位是?」
高馬尾搶先回答:
「我是他發小, 我們認識十幾年了!」
不是。
誰問你了?
我無語凝噎,卻被傅青拽到一邊。
她惡狠狠地瞪著我:
「告訴你,我和阿言從小就認識, 我們雙方父母也認識。別以為你這個後來的就能奪走他!」
我敷衍地點頭:
「說得對,那請問你和他是什麼關系?」
傅青沒說話了。
我開啟嘴炮模式,賤賤地說:
「你們是同學還是朋友?還是隻是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我和你的阿言雖然認識的時間短,但我們的關系和緣分可比你們之間深多了。」
傅青嘲諷道:
「別裝了,我認識他多少年了,從來沒聽說過他喜歡過別人, 你憑什麼?」
我努嘴, 眉毛一挑:
「就憑我是我, 必須是我,換成任何人都不行。」
「什麼意思?」
傅青的聲音微微顫抖:
「你們在一起了?」
她的手使勁抓住我的胳膊,掐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
「不可能!如果他隻會愛上一個人,那個人一定是我!」
S丫頭勁還挺大。
我剛想掙脫開,就聽見沈相言的怒吼:
「傅青,你給我松開!」
他粗暴地把我和傅青拉開,和我站到了一起:
「傅青, 我和你隻是因為父母認識見過幾面,能不能不要整天在外面和別人說我和你是發小、是世交?以前你說就說了, 現在我有女朋友了。請你自重!」
我傻眼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沈相言發脾氣。
傅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淚水奪眶而出:
「你們, 真的在一起了?」
沈相言牽起我的手,十指緊扣。
什麼都沒說,又什麼都說了。
「我不信!」
S丫頭, 不見黃河不落淚。
我拽住沈相言的衣領,順勢把他扯了過來。
眼睛一閉就是幹!
你別說,這校霸的嘴咋這麼嫩?
一吻完畢,沈相言和傅青都一臉錯愕。
傅青哭著跑開了。
沈相言眼眶也紅了半圈。
搞得我像調戲良家少男的女流氓一樣!
我想狡辯, 沈相言不給我機會。他聲音軟軟的:
「這是老子初吻。」
我回話:
「誰不是呢。」
09
說來也奇怪。
我不是第一次談戀愛。
從前也談過兩個男朋友,但僅限於坐在一起聊天。就連讓我牽他們的手我都難以接受。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喜歡男人。
直到我遇見沈相言。
我有一種想好好和他談戀愛的想法。
「嘿,想什麼呢?」
沈相言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咋一直盯著我的胸?咋,想摸?」
我毫不羞澀,張口就是:
「嗯, 饞了。」
他大度地讓我捏了幾下,臉紅著對我說:
「滿意了嗎?陳年小姐?還有什麼需求您可以再提。」
色令智昏,我色心大起:
「額, 我還想嘬嘬。」
…………
沈相言回寢室後連夜在網上發帖子:
女朋友太好色了怎麼辦?
10
和沈相言在一起的第三年,我們畢業了。
畢業後我和他沒有選擇馬上投身於職場, 而是依靠各自的特長做起了自由職業。
沈相言氣喘籲籲地拽著我:
「你行不行啊?」
可惡。
女人不能說不行。
我來勁了, 一口氣爬上山頂。
今天下雪了,白雪把山頂整個覆蓋,天空卻藍藍的, 我心中生出無限感慨。
我看著雪山, 沈相言看著我。
他輕輕地說:
「其實從你幫我打跑那些欺負我的家伙時,我就喜歡上你了。」
我有些驚訝:
「這麼早熟?」
他向我靠近,不過這次, 我沒有往後退。
我問他:
「如果你一直沒等到我呢?就一直不談戀愛?」
他笑了,雪仿佛融化在他的眼眸中,我在那裡看見了少年的熾熱。
「我會一直等你。」
「直到雪山消融、大海幹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