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笨。」
我再度抬眼看著他，他又道：
「我想和你一起去 R 大，你可以的。」
他的眼睛裡似乎蘊藏著星辰，亮亮的。
我盯著他半晌，最終點了點頭。
7
高考前兩個月，我已經能夠躋身年級的前五十之列了。
班主任笑著誇我：
「程曦，你這一年多來進步很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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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接再厲，爭取上個好些的一本院校。」
我把大量的時間都花在了學習上，有時都沒有時間去食堂吃飯。
沈逐陽和季薇薇總會輪流著給我帶飯。
「程小笨，學習要講究勞逸結合，先吃飯吧。」
「程小曦，你真是廢寢忘食了都，先歇會兒先歇會兒，等會兒飯都涼啦！」
高考前的最後一次仿真考試，我的總分 609 分，沈逐陽 659 分。
我仍舊沒有達到 R 大的近幾年的分數線，心裡頗為沮喪。
「沈逐陽，要是我去不了 R 大呢？」
有次沈逐陽給我分析錯題時，我盯著他的側臉，輕聲道。
沈逐陽的眼睛對上我的，他抬手揉了揉我的頭，說：
「沒關系，如果你去不了那我也不去了，到時候你填哪所學校我就填哪所學校。」
我回了他一個笑容，但是我覺得，這笑容一定很難看。
8
走出高考考場的那一天，我隻覺得那根一直緊繃著的弦終於松了下來。
我不確定這一次的分數能否達到 R 大今年的錄取線，但是在成績出來之前，我不想再憂心這些事情了。
高考結束之後的一星期，班上組織了一次畢業聚會。
季薇薇一大早就拉著我捯饬，把她一畢業就買上的全套化妝品都往我和她臉上招呼了一遍。
雖然最後也隻出來了個變白加塗個口紅的效果。
聚會的地點是一家 KTV，二十幾個人聚在一個包間，五彩的燈光打在身上，音樂聲佔據了整個耳朵。
看到沈逐陽的那一刻，我想到了自己臉上被季薇薇捯饬了兩個小時的妝容，下意識地想躲開。
沈逐陽一眼就看見我了，伸手抓住了我的衣領。
我很沒面子地被他像拎雞崽子一樣地拎了過去。
季薇薇一臉愛莫能助，然後甩下一句「還是你們小情侶會玩，那我也自己玩去了」就跑了。
「程小笨，你躲我幹什麼？」
萬般無奈之下，我還是頂著我的妝容直視了沈逐陽。
沈逐陽「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來，他說：
「程小笨，你這個化妝技術還是很有進步空間的。」
我被他說得有些不服氣，賭氣似的回他：
「那我就是學不會，以後也隻能畫成這樣了。」
沈逐陽笑得更加燦爛，他一臉豪氣地道：
「沒關系，我學會了幫你畫也不是不行。」
我一臉質疑地看著他：「你能行？」
沈逐陽不要臉地來了一句：「我這麼聰明，當然能行。」
我還想繼續懟他幾句，站在臺上拿麥克風準備唱歌的體委忽然借著麥克風調侃了我們幾句：
「那邊那對兒，高考結束了就這麼不拘束了嗎。
「為了慶祝你們的愛情得見光明，快上來合唱一首！」
所謂「得見光明」，無非就是說在學校的時候老師和家長查早戀嚴得很，現在畢業了，也就不用再藏著掖著了。
其他同學也因為體委的話而一塊兒起哄。
我一下漲紅了臉，甚至覺得我的耳朵根兒都紅得快要滴血了。
我試圖掙扎一番，朝他們道：
「我唱歌跑調。」
但是這話很快就被駁回了。
「大家都老同學了，哪會介意這些呢。」
接著又是好一陣應和聲：
「是呀是呀，我們可都不會介意，你倆合唱就行！」
於是我和沈逐陽被迫拿起了話筒，選了一首《小幸運》。
沈逐陽的聲音真的很好聽，簡短的歌詞被他唱出了不一樣的感覺。
當他唱那句「原來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運……」時，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深情又繾綣。
我盯著他有了片刻的失神。
不記得我們是怎麼唱完這首歌的，隻記得一曲終了，同學們又是一陣起哄的聲音。
季薇薇對此的形容是：
「沈逐陽唱得好聽，你也算是唱完了。」
我故作生氣地給了她一記，她嬉笑著又去找別人瘋去了。
沈逐陽被拉去和其他同學一起唱歌了，季薇薇也瘋得不見人影，我一個人坐在臺下默默地吃著東西，但是目光總是不時地落在沈逐陽的身上。
五顏六色的光在人群中流轉不定，但他一直都是我眼中的焦點。
9
沈逐陽特意挑了個時間帶我去了遊樂場，他說：
「看在程小笨同學前段時間認真學習的分上，獎勵你去遊樂場一次吧！」
我撇了撇嘴，給了他一記白眼。
「想帶我去玩就直說，還找這種花裡胡哨的借口。」
沈逐陽帶我去玩了遊樂場的很多項目，大擺錘、海盜船、旋轉木馬、跳樓機……
在學校裡努力學習的那段時間確實壓抑，但是在大擺錘和海盜船還有跳樓機上鬼哭狼嚎的樣子也讓我覺得顏面盡失。
尤其是沈逐陽那個家伙在邊上笑得絲毫不加掩飾。
被他拉著走進鬼屋之後的我更是感覺自己靈魂都要出竅了，以至於整個過程中，我都像是一隻樹袋熊一樣結結實實地掛在沈逐陽的身上，眼睛都不敢睜一下。
走出遊樂場的時候，我喝了一口沈逐陽給我買的奶茶，然後惡狠狠地警告他：
「沈逐陽，你以後要是再帶我去鬼屋我就跟你沒完！」
沈逐陽憋著笑，但還是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頭，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樣。
他說：「放心，鬼不會抓笨蛋的。」
「再說，我一直在你身邊呢。」
我其實還想再罵他兩句的，但是卻因為他這麼簡單的兩句話不爭氣地紅了臉。
所以，如果他真的能一直在的話，該有多好呢？
10
高考成績出來後，我盯著 623 的總分發愣了許久，我爸媽倒是十分高興，說：
「咱閨女這分數應該能上個 985、211 了。」
我垂下了頭，不知道心裡是怎樣一種滋味。
R 大近幾年的最低錄取分數都是 645 分，我還是沒有達到。
桌上的手機振動了幾下，我打開鎖屏，是沈逐陽給我發來了消息。
A 沈豬頭：【程小笨，你想好填哪裡了嗎？】
備注欄短暫地變成了【對方正在講話……】
緊接著我收到了他發來的一條語音。
我看了一眼沉浸在喜悅之中的爸媽，默默地拿了插上了耳機，然後才點開了語音條。
沈逐陽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他說：
「程小笨，不管你去哪，我都跟你一起。」
我的眼眶有些發熱，又好像有什麼東西梗在喉間，不上不下，難受不已。
手機又震動了兩下，還是沈逐陽發來的消息：
A 沈豬頭：【隨時準備跟隨長官！】
沈逐陽還發了一個小豬敬禮的表情包過來。
我的手指在手機鍵盤上停留了好半天，才敲下了回答。
程大小姐：【當然是 R 大啦！】
沈逐陽很快給我回了消息：
【遵命，程大小姐！】
填報志願時，我選擇了 H 大。
它是本省的一所 985 院校，近幾年的分數線比 R 大要低上一些，我的分數剛好能上。
我和沈逐陽在同一天收到錄取通知書，他給我打了視頻電話過來，顯得十分激動。
當他說到想拍我們倆的錄取通知書發朋友圈時，我立馬慌了神。
我一直沒有想好怎麼跟沈逐陽說這件事情，短短幾十秒，很多畫面在我的腦海中放映著。
那天晚上在學校的操場上，他說想去 R 大，那天給我講題時，他說：
「到時候你填哪所學校我就填哪所學校。」
還有那天……
可是我不想拖著他的腳步。
我說：「這有什麼好發的呀，還是算了吧。」
他堅持說很有必要。
我支支吾吾半天，他也看出了不對勁，他在電話那頭問我：
「程小笨，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我眼神躲閃，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他：
「沈逐陽，對不起。」
我不記得電話是怎麼掛斷的了，隻知道那天，我悶在被子裡，哭得不能自已。
一連好幾天，我都閉門不出，甚至連手機都沒再看。
季薇薇來我家找我，見到我的第一句就是：
「程小曦，你跟沈逐陽怎麼回事兒，他都找到我這兒來了。」
季薇薇把她的手機伸到我面前，上面是她和沈逐陽的聊天記錄。
「我和他分手了。」
季薇薇立馬驚得跳起來：
「不是，為什麼啊？你們不是感情一直挺好嗎？」
我把事情的經過都告訴了季薇薇。
「程小曦，你是真傻啊你。」
我打開手機，翻開我和他的聊天窗。
我發給他的最後一條消息是三天前凌晨三點的那一句【沈逐陽，我們分手吧】。
隻是發完這條消息之後，我就把他拉黑了。
我對自己太沒自信，以至於連開始異地戀的勇氣都沒有。
沈逐陽從來都是那麼耀眼的存在，他聰明、陽光，長得好看，很難讓人不喜歡。
這幾天我總會想，或許在 R 大，沈逐陽會遇見更好的女孩子，到時候……
11
拉黑沈逐陽所有的聯系方式之後的一段時間，我還是會忍不住去看他的近況。
當然是用新創小號查看。
可是後來，他的空間忽然就鎖上了。
我想，應該是因為他知道那個賬號是我了吧。
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關注之前班級的消息，直到有一天晚上，班主任在 班級群裡公示了高考發揮不錯的學生名單。
我點開消息時，一眼就看到了沈逐陽的名字，我的名字赫然也在上面。
隻不過我跟沈逐陽的名字之間隔了一個人罷了，是學委李雅情。
有同學在群裡起哄。
【老班你這排版不行吶！】
【老班教了這麼多年書，也沒有煉成火眼金睛嘛。】
……
我沒敢繼續留在群裡看接下來的消息，其實也是怕看到沈逐陽的消息而已。
班級群，應該是我和沈逐陽之間最後的交集了吧。
在看到李雅情的名字之後，我恍然想起來她發過的一條動態，那是她曬出來的 R 大錄取通知書。
她選擇的專業和沈逐陽一致。
李雅情一直都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孩子，在學校的時候，還有人曾暗暗嗑過李雅情和沈逐陽。
學霸與學霸，其實更般配吧。
如果說之前隻是在擔心著沈逐陽將來會遇到的未知的優秀者，那現在呢？
後來，我和沈逐陽再也沒有交集了，就連從前班級群裡偶爾的起哄，我們倆也默契地不作任何回應。
……
12
沈朝風見我杵著不動，問了一聲：
「姐姐，你怎麼啦？」
我幹笑了兩下，對他道：
「朝風啊，你能不能幫我去門口看看那誰還在沒在啊？」
沈朝風一聽就懂「那誰」指的是誰，他一臉「我都懂」的表情，很爽快地應下。
然後他就像電視裡演的小偷一樣輕手輕腳地往門口踱去。
他輕輕摁下門把手，把門拉開一條縫，往外頭瞄了一圈之後，衝我搖了搖頭。
我暗自慶幸，然後放心地出了房間，卻迎面撞上了沈母。
「阿姨，今天的補習任務已經完成了，小風表現得挺好的。」
「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母笑著對我說了句：「辛苦程老師了。」
我一隻腳剛踏出門，便聽見沈母來了一句：
「逐陽，你去送送程老師吧，天黑了，她一個女孩子多不安全。」
我剛想回頭說「不用了」，下一秒卻聽到沈逐陽說：「知道了。」
他朝我走過來，我趕緊低頭轉回去，然後繼續往前走。
沈逐陽幾步便走到我的身側，但是沒有說話。
我自然也不會主動去搭腔。
其實沈家離 H 大不遠，走路也就二十分鍾的樣子。
如果是平時，天色已經這麼黑了，我肯定會打車回去。
但是現在沈逐陽在這裡，我打車走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我跟他就這麼僵持到 H 大門口，我朝他說了句「謝謝」，也不等他說什麼，便飛快地跑了。
回到寢室後，我坐在椅子上緩和了許久，最後還是拿手機給沈母發了條消息。
大致意思是感謝沈逐陽送我回來，然後就是委婉地表達國慶假接下來的幾天可能不能去給沈朝風補習了。
我等了許久，沒有等來沈母的回復，索性就去洗了個澡。
等我再出來時，沈母依舊沒有回復，倒是微信上多了一條好友申請。
是沈逐陽。
我愣了一下，還是按下了同意鍵。
他的頭像，昵稱都沒有變。
隻是朋友圈首頁背景變成了一張純黑的圖片，且朋友圈內容設置為僅三日內可見。
我的手機頁面停留在和他的聊天窗，我看見他的昵稱忽然轉為【對方正在輸入……】的字眼時，心裡不由咯噔一下。
愛看晨曦：【明天我來接你。】
頓了幾秒之後，他又發了一句：【來給沈朝風補習。】
我本來想找理由搪塞，但最終還是作罷了。
沈逐陽都沒有再當作一回事了，我還在別扭什麼呢。
我回了個【好】之後就退出了聊天界面。
13
第二天下午兩點半，沈逐陽果真來接我了，還開了一輛銀白色的車。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拿到的駕照，我對他的技術有些許懷疑，但還是拉開了後座的車門坐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抬頭時不小心瞥到後視鏡，他似乎也透過鏡子看了我一眼。
我觸電般收回了目光，再次小心翼翼地朝那個方向看時，沈逐陽已經在專心地開車了。
我到沈家時，意外地沒有見到沈母。
沈朝風隔老遠就跑過來迎接我。
「姐姐，你終於來了！」
我：「……」
總覺得這小子不對勁，平時他哪有這麼熱情？
在給沈朝風補習的過程中，他告訴我他爸媽可能會在他姥姥姥爺家待上幾天，所以這幾天隻有他和沈逐陽在家。
我好像挨了一道驚雷，難道說？
「姐姐，你又怎麼啦？」
沈朝風見我面如豬肝色，又開始了他的真誠發問。
我搖頭，回了他一句「沒事」。
「姐姐，我哥哥這幾天都會去接你過來呦！」
沈朝風說這話時，就差沒把「你肯定超級高興！」這幾個大字寫臉上了。
「那真是，太謝謝他了。」
值得慶幸的是，我給沈朝風補習的時候，沈逐陽沒有推門進來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