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曉把車門一鎖,一踩油門把他們甩在身後。
11.
在車上好一會都沒人說話,這次狂奔就像一場夢,讓人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噩夢。
「曲卿,你怎麼辦?」
曉曉打破了沉默。
「我們幾個還好,拉黑一切聯系方式就行了,可是你是她同事,你怎麼辦?」
我還在懵逼中,呆呆地問:「我行李還在她家……」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管行李,」曉曉說,「你現在應該想的是如果她發起瘋來,你該怎麼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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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我的腦子就像漿糊一樣。
做出紅酒潑她的舉措也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
那是情急之下做的事情,根本沒考慮過現實因素。
現下冷靜下來了,我卻隱隱感到後怕。
我好不容易找到心儀的工作,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就黃了。
工作對剛畢業的我來說非常重要!
後續依舊是迷迷糊糊中,我被曉曉送到了車站。
憑著記憶我按照過來的路程原路返回了自己的城市。
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時候我依然覺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夢。
我打開手機,甚至沒有任何人給我打過電話。
12.
在家休息了幾天後,我回去上班了。
趙姐的婚假結束了,她也回來上班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有不安的感覺。
我倆在一個辦公室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想不碰見都難。
接下來的事實證明了,她真的沒打算讓這件事翻篇。
我上班時,發現其他的同事看見我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甚至連保潔阿姨打掃衛生的時候都會盯著我看幾眼。
我暗地裡成了大家的焦點。
我不明白這是怎麼了。
下了班,我捉住一個還算聊得來的同事小庭,以借口請她吃飯的由頭拉了出來。
在我各種威逼利誘之下,小庭的嘴終於被我撬開了。
她告訴我,趙姐還沒回來的時候就私底下拉了一個沒有我在的群,在群裡大肆控訴了我破壞她婚禮的惡劣行徑。
小庭給我瞄了一眼群裡的聊天記錄。
大致的意思是我雖然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但是心機很深,到了她家就要求住酒店,要求吃有檔次的東西,在婚禮當天還不遵守婚禮流程制度,在那裡發小孩子脾氣,還把其他伴娘帶走了,搞得她非常難堪,婚禮也被搞砸了。
在婚禮後我不但不道歉,還囂張地說如果她把這些事說出去,那我就要大肆造謠她婚鬧,讓伴郎對伴娘不軌。
趙姐在群裡發了好幾段哭泣的語音條,力證這些事都是真的。
所以好多人都相信了她說的話,覺得我就是她口中那樣的人。
我的心緊緊地揪在了一起,她提前把我要澄清的話當成是手段宣揚了出去。
即便是我現在挨個跟其他同事解釋,他們也隻會先入為主地認為趙姐說的是真的——認為我真的在造謠。
我沒有曉曉的聯系方式,也不可能讓她們幫我出面作證。
而伴郎們更加是不可能站在我這邊的。
所以這話一出,簡直就是把我放在了孤立的位置。
我百口莫辯。
13.
經過幾天的冷暴力對待,我受不了了。
徹夜未眠、輾轉反側之下,我決定還是跟趙姐先談談。
我發了消息給趙姐,問她方便聊聊嗎。
說實話,我預想到她不會回我的。
沒想到不一會,手機就輕微震了一下。
「幹什麼?」
我想了想,在手機上敲下一行字——
「趙姐,我當天做出那樣的舉動可能是衝動了點,我希望我們能心平氣和地聊一聊。」
過了半小時,對面回復了。
「我明天下午 6 點在星悅酒店有個客戶會議要出席,就隻有 20 分鍾的空闲時間,我的休息室在 1204。」
這麼說,她是願意跟我談和的。
雙手握緊手機。
我的工作可以保住了!
下了班,我馬不停蹄地趕往星悅酒店。
這是一個遠離市中心的酒店,背靠山林,環境清幽,隻不過平日裡入住的人較少,人流集中在節假日。
等我下了車,天已經灰蒙蒙的了。
我到了酒店徑直趕往 1204。
站在門前,我從包裡拿出眼鏡帶上,敲了敲門,裡面沒有聲音。
我準備抬手再敲的時候,門開了,趙姐一臉陰沉地站在門口。
她打開門讓我進去。
我走了進去,她反手就把門用力地關上了,發出巨大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趙姐,我們……」
「進去說。」
我看了她一眼,抬步往裡走。
房間是套房布局的,裡面還有個小門,應該是通往隔壁臥室的。
我局促不安地坐在沙發上。
「趙姐……」
她在我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打斷了我要說的話。
「你知道我為了這場婚禮精心準備了多久嗎?
「兩年!整整兩年!
「所有的一切我都在腦海裡演習過無數遍,唯獨你!我是真的沒想到啊。」
我張了張嘴,「不是的,趙姐……」
她抬手再次打斷了我要說的話——
「你知道你們走後,我的婚禮變得多尷尬嗎?
「一個隻有伴郎沒有伴娘的婚禮,多少人背地裡嘲笑我沒朋友,你知道嗎?!
「你不僅毀了我的婚禮,你還讓我成為了一個笑話!」
我聽不下去她一再往我身上潑髒水了,揚聲道。
「趙姐!如果不是你由著伴郎們欺辱伴娘,袖手旁觀還站在一邊說風涼話,婚禮不會變成這樣!」
我一口氣說完,心頭的濁氣消散了許多。
趙姐瞪大了雙眼,惡狠狠地說:「要我跟你說多少次,伴娘是我花錢請來給伴郎們玩的,他們要怎麼玩就怎麼玩,你管得著嗎?」
她蔑視著我,「如果不是看在我們一個公司的份上,你今天也不會站在這。」
我聽笑了,「怎麼,連我也要成為被婚鬧的一員嗎?」
「當伴娘之前也不打聽當地的風俗,遭遇了任何事也隻能怪自己蠢。」
她說著,拍了拍手,「朋友們來吧。」
話音剛落,套間裡的小門就被打開了,從裡面走出幾個人。
我定睛一看,居然全是當天的伴郎。
「趙姐,你這是做什麼?不是說要跟我好好聊聊的嗎?」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中警鈴大作。
「聊?」趙姐冷笑,「我婚禮已經成為了笑話,再怎麼聊,這件事能改變嗎?」
「所以你根本就沒打算跟我和解。」
「蠢貨!和解?我現在巴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趙姐瘋魔一般地叫起來,「我現在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我被潑紅酒的畫面,睜開眼,我就能看到自己滿身的紅酒,怎麼洗也洗不掉,怎麼擦也擦不掉,渾身發酸的酒味,又髒又臭,所有人都看著我對我指指點點!你這輩子都別妄想我會原諒你!你下地獄去吧!」
我慢慢後退,餘光瞄著門的方向。
其中一個伴郎猜中了我的心思,一個猛勁衝過來,擋在了門口。
不好!
我抬頭看著前面三個人高馬大的伴郎,背後還有一個對我虎視眈眈,趙姐就坐在沙發上冷眼旁觀,甚至還拿出了一臺攝像機。
她這是鐵了心地要我身敗名裂,墜入無邊地獄。
「你們這是犯法!是要坐牢的!」
我企圖讓他們清醒一點,他們前進的腳果然頓住了。
趙姐蹺起二郎腿,淡定闲適,「別聽她的,隻要我們拍下全程,我不信她還敢報警,還敢反抗,如果想全城共享視頻的話,那就去吧。」
「趙安,」我不禁大喊,「你也是女人,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呵……女人,你也知道什麼對女人來說最重要,是一輩子隻有一次的婚禮!你問我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你呢?!你怎麼能做出那樣的事情?!」
我感覺趙姐的精神已經處於瘋癲的狀態了,她鑽進了自己給自己設下的網,怎麼也走不出來了。
「你們還站著不動是幹嗎?要等著一起吃年夜飯嗎?」
趙姐對著仍然杵著的四個伴郎道。
「嫂子,你確定是沒事的嗎?」其中一個伴郎不安地出聲。
「能有什麼事情?」她不屑,「我查了她的背景了,本地的城鎮戶口,父母都是普通職工,家裡也沒出什麼金鳳凰,螞蟻一樣踩了就踩了。」
「趙安,你真的瘋了。」
「我是瘋了,在你破壞了我的婚禮後我就瘋了!」
趙姐歇斯底裡地怒吼:「還不趕緊的,我喊你們來是看熱鬧的嗎?!」
被她這麼一吼,四個男人開始逐漸縮小包圍圈。
一左一右伺機想要抓住我。
我的心已經怦怦跳個不停,手也開始發顫了。
還好我個子小,趁著他們包圍的空檔往底下一縮,跑到了角落裡。
四個人被我激發了鬥志,猛地往前一撲,把我按倒在地。
「上次這妞看著就嫩,可惜吐了,這一次先按地上了,要吐也隻能往胃裡流。」
「快按住,這女人狡猾得很。」
「還挺有勁的,踹人真痛啊。」
我朝著湊過來的臉吐口水,被人用手捂住了嘴。
我不管不顧地仰起頭猛地咬住不松口。
那人吃了痛又掙扎不開,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我被扇得眼冒金星,眼前開始模糊。
我感覺身上被壓著,身體一陣清涼。
「嘀——」一聲門卡開門聲響起,再是一陣腳步聲。
我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人給我披了一件衣服把我抱到了沙發上,再然後就是眼前晃動著幾個穿著淺藍色制服的人。
心一放下來,眼皮就變得無比沉重。
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14.
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身邊照顧我的是媽媽。
她端著杯子小口小口地喂我喝水。
我笑她小題大做了。
她瞪了我一眼,「你一個女娃娃在城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啊?」
「沒事的,我能有什麼事情,我都計劃好了的。」
「你還說!」媽媽氣得拍了我一下。
正說著,病房門被打開,有人捧著水果跟鮮花走了進來。
再走近一看,為首的是兩位西裝革履的男人,後面跟著一個短發的小姑娘。
「曲卿,我代表公司以及公司全體員工過來慰問你的,看下你的情況。」
說話的人我知道他,他是我們公司的小領導。
「另外呢,就趙安的事情,我們也深感抱歉,好在她現在也受到了警方的控制,你不用擔心了,我們公司已經正式辭退她了,這樣品行不端的人不適合留在公司。」
媽媽替我收下了鮮花,並跟領導們聊了起來。
短發小姑娘走到我病床前。
「怎麼樣,你還行不行啊?」
「謝謝你啊,」我扯出一抹笑,「小庭。」
「你膽子真大,快要把我嚇S了知道嗎?!」
小庭見我精神狀況還行,對著我開始抱怨起來。
「我接到你電話的時候已經發抖了,你還真的把鏈接轉發給我,讓我壓力很大好不好?!我手抖得都拉不起來人,差點把趙姐也拉進去,這輩子就沒這麼慌張過。」
「等我出院,我請你吃飯。」
「呸!一頓飯難以撫慰我S亡的腦細胞,」小庭豎起兩根手指,「得兩頓。」
「行行行,幾頓都沒問題。」
15.
趙安跟四個伴郎都被刑拘了,她的老公還找過我求情。
我拒絕了。
做錯了事就得受到應有的懲罰。
在她做出這樣的事情之前就應該想過會有這樣的下場——咎由自取。
其實在收到趙姐短信的那刻,我是真的覺得她願意給我談和的機會。
然而第二天我到公司的時候,無意中聽見人事部的同事們在茶水間聊天。
「趙姐去哪兒了,今天怎麼沒看到?」
「她好像去哪兒開會了吧,怎麼,你找她有事?」
「前幾天急匆匆地找我要曲卿的背景資料以及入職信息呢,我給了她現在還沒還我,上頭要檢查資料了,我得找她拿回來。」
「噢,那今天估計不行了,你下周再去蹲她吧。」
「嗐,真煩,隻能這樣了。」
…………
要我的資料?
她在查我?
我的腦袋裡突然冒出了不好的想法。
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她突然接受與我的見面,我們本可以直接在公司見面,她卻選擇了這麼一個陌生的地方。
我的心一涼,即便是趙姐如此對我,我還是不願意相信她會是那樣的人。
可是以防萬一,我還是做了兩手準備。
我給小庭打了電話,告訴她一會我要跟趙姐見面,而且會帶上攝像眼鏡,進行全程直播,到時候會發直播鏈接給她,希望她幫我轉發到公司群裡。
她聽完想也沒想地就拒絕我了。
「不行不行,趙姐是公司老員工了,我得罪不起。」
我沒等她拒絕,直接掛了電話。
在進門前帶上了眼鏡,發送了鏈接,敲開了門。
事情最終還是往壞的預期發展了。
我想過她可能會把我摁住一頓打,但是沒想到她惡毒地喊來了四個男人。
我低估了她的下限。
這一次的伴娘經歷成功讓我有了陰影。
自此之後,再做伴娘我一定會跟新娘約法三章,絕對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惡俗婚鬧。
婚禮本該是開心快樂的,這種快樂應該是純粹的,而不是靠玩鬧他人獲得的。
像當趙姐伴娘這樣令人心驚膽戰的經歷,一次足以伴終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