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無聲

第5章

字數:4104

發佈時間:2025-08-13 16:32:22

  • 20

總之,將他折磨得不成人樣。


 


隻消看一眼,我的淚便控制不住地簌簌落下,他從前是分明是那樣一個俊朗倜儻的人兒。


 


官差是從前與江溫兩家交好的,他語氣中有幾分不忍:「從進來到現在五日了,受盡了極刑,又顆米未進,我偷偷把水換了米漿,又兌了點參湯進去,才算能多撐段時日。」


 


我點頭朝他道謝,哪怕是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亦可能救溫澤性命。


 


「能不能讓我進去看看他?」


 


我朝官差跪下,打著手語。


 


「您快起來。」官差一把將我攙起,為難道,「不是我不願行這個方便,是鑰匙不在我手上。」


 


那鑰匙必是在方懷銘手中。


 

Advertisement


我隔著小小的鐵窗看向溫澤,淚如雨下。


 


就在這時,密室中的溫澤好像動了動。


 


他的頭好像微微抬起來了些,睜開了眼。


 


「溫澤!溫澤!」我用力地拍門,努力地張大嘴,比著口型。


 


可密室裡的溫澤,分明將臉轉過來了,卻目不聚光。


 


也沒有給我半分回應。


 


嘆息聲,從我身側傳來,官差說:「這幾日,溫家主都是不見光的,這也是刑罰的一種。如今,驟然見到光,他也看不見了。」


 


看不見了?


 


我立刻轉身抓著官差的袖子,著急地想要說些問些什麼,喉管卻被緊緊扯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絕望瞬間將我淹沒。


 


溫澤他本就耳聾,如今又看不見,我也進不去這密室。


 


一道鐵門,幾根柵欄,仿佛成了攔住我和溫澤的天塹。


 


明明咫尺之距,卻無法跨越。


 


「沁沁。」極細微的一聲低吟,從密室中傳出。


 


我欣喜地轉身,趴在那小小的鐵窗上,慌亂地比著口型,打著手語:


 


「我在!你看得見了是不是?溫澤,我在!」


 


可溫澤依舊目不聚光,愣愣呢喃著:


 


「沁沁,我又夢見你了,真好,看見你身上的痛也減淡了幾分。」


 


此刻,我才意識到,溫澤他還是看不見我。


 


巨大的悲傷,像是灌滿了我的身體,無法承受之際,就這麼瞬間衝破了我一直被緊箍的喉管,化為了一口鮮血,噴灑而出。


 


隨即,我的喉管像是通了般,哭腔混著悲鳴盡數湧了出來:


 


「溫澤!不是夢,我就在你面前啊!」


 


時隔十年,我又一次發出了聲音。


 


自從娘親去世後,我被毒啞,這十年間不論我怎麼努力,都吐不出一個字。


 


如今,我能說話了。


 


但我最想讓他聽見的人,卻聽不見。


 


溫澤,你答應過我的,隻要我叫你,你都會回應的。


 


如今,我叫出聲了,你為什麼不應我一句呢?


 


「溫澤!你應我一句啊!」


 


「你看看我,我能說話了!」


 


可不論我如何聲嘶力竭,密室中的溫澤也沒有絲毫反應。


 


最後,隻能留下一句沙啞的哀求和保證:


 


「溫澤,我一定救你,你千萬千萬要等我!」


 


15


 


我才出監牢,就看見方懷銘在外頭等我。


 


他似乎胸有成竹:「看過那個混賬不人不鬼的樣子了,居然沒被嚇得走不動路?」


 


我懶得理會他,徑直從他身側走過。


 


卻被他一把拽入懷中:「你說隻要見過他一面,便是給我為奴為婢都甘願,現在是要翻臉不認賬了嗎?」


 


我挑挑眉,眉眼中全是挑釁和不屑,打著手語:「是又如何?」


 


「江沁沁,耍我是要付出代價的。」ƭū́₂


 


方懷銘沉下臉,顯然是生了氣,要對我用強了。


 


隻是,方懷銘如此小人,見他之前,我怎麼可能沒有防備?


 


我拿出了蓟州刺史親寫的聘書。


 


他聘我造一艘「萬福船」做為蓟州貢品,在萬壽節時,上供陛下。


 


早在看見溫澤和離書的那天,我就已動身去過了蓟州府衙。


 


我知曉,蓟州刺史正為萬壽節的貢品發愁。


 


因著查處那多年前的貪腐案,蓟州最大的兩個商賈之家,江家溫家都一朝沒落,這才貼了告示在府衙前,尋能工巧匠來打造有蓟州特色的貢品。


 


但久久未有人敢應。


 


我親去揭下了告示,也代表江家應下了這個活。


 


我知道,此時能救溫澤的也隻有皇帝了。


 


從前皇帝還是永王時,溫澤就為他辦事,在遠安郡、在蓟州,幫他料理了多少見不得人的齷齪事,手裡沾滿了汙穢與鮮血。


 


後來,與太子奪權時,又是溫澤冒著生命危險,截住了那幾十船援助太子的精兵。


 


說句自誇的話,溫澤是有從龍之功的。


 


有著如此情分,想來求皇帝保溫澤一命,也非不可能。


 


我需要一個面見聖上的機會,萬壽節的上供,便是最好的機會。


 


「貢品明細和我的名字,如今已然上報入京了,如果你此時要強扣住我,得問問刺史大人答不答應?」


 


我打著手語,一偏頭,看見刺史派給我的一隊官兵正在外頭候著。


 


方懷銘SS瞪著我,權衡再三,還是松了手。


 


如今的蓟州刺史是重查當年舊案後,皇帝從中央親派下來替換前刺史的,方懷銘得罪不起。


 


我冷哼一聲,朝外走去。


 


走出兩步時,突然想到溫澤,頓住腳步。


 


沒有回頭,隻是用我喑啞的聲音,字字警告:


 


「方懷銘,便是溫澤真犯了什麼罪,你也得依律辦事,他若是不明不白S在了監牢,我必會追究到底。」


 


「當年助新帝登基,亦有我一份力,你且看看我的這份從龍之功能不能換你為他陪葬!」


 


說完,我快步回了江家。


 


距離皇帝的萬壽節,隻有不到三月的時間,要在這短短時間做出一艘精細繁復又恢弘的萬福船,實非不易。


 


但更大的問題是,如今我雖拿了江溫兩家的家主令,卻號令不動這些人。


 


兩家家主被抓,不少人已經想著分家辭工跑路了。


 


我派人將江溫兩家這些沒被抓進監牢的上百號船師鏢師,全圍在了船坊裡。


 


待我回去,江家船坊已經一片怨聲載道。


 


我踏上高處,拿出兩塊家主令,扯著我那和破銅鑼般的嗓子威逼利誘:


 


「我已代表了江溫兩家領下了萬壽節進貢貢品的差事,三月後,進獻的萬福船必得入京,若完不成江溫兩家便是欺君之罪,滿門抄斬。」


 


話畢,底下騷亂不斷。


 


我又加大了幾分音量:「各位也知道,江溫兩家如今是什麼境遇,前太子倒臺,江溫兩家亦是受了牽連。此時,隻是兩位家主被抓進了監牢,焉知不會輪到我們?」


 


「此刻,若能做好這個萬ŧũ̂⁹福船,便是將功折罪,進京上供我必會為大伙求個恩典,求條生路。」


 


一番話,將江溫兩家變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


 


他們沒有退路,隻能拼了這條命去幹,總算是穩住了局面。


 


看著所有鏢師船師幹的熱火朝天的模樣,我捏緊了拳頭,


 


我早已不是從前那個隻知道靠著男人的江沁沁了。


 


溫澤教會了我太多,算計、謀略,還有孤注一擲的瘋狂。


 


這一次,我便要拿著他教會我的這些,救他性命。


 


16


 


三月後,我如願隨著萬福船進京。


 


皇帝對這艘Ŧū́₃萬福船,很是滿意,他當即表示要賞我。


 


我跪地謝恩,俯首道:「民女謝陛下賞賜,隻是民女鬥膽,能否將賞賜抵陛下一份恩典?」


 


此話一出,與我同行的蓟州刺史頓時慌了神,替我告罪。


 


皇帝卻擺擺手,道無妨。


 


還屏退左右,將我單獨留在了殿內。


 


「你就是溫澤娶的那個江家小啞女?」皇帝看我時,眼裡有幾分探究和玩味,「如今怎的會說話了?」


 


「民女啞疾藥石難醫,可那日在監牢,看見溫澤被打得皮開肉綻,一時間急火攻心,吐出一口鮮血,便可以說上兩句話了。」


 


我回話謹慎恭敬,不敢有絲毫差錯。


 


「朕知道你大費周章進京,又是做萬福船,又是求恩典是為了什麼。」


 


「你想救溫澤,是嗎?」


 


皇帝如此一問,激得我連不能直面天天顏的規矩也忘了,直起身,就這麼朝前膝行兩步到了皇帝跟前。


 


小心翼翼拽著龍袍一角哀求:


 


「是,求陛下恩典,救民女夫君性命。」


 


「十八年前的貪腐案,和溫澤無關,那時溫澤不過是五六歲的孩提。」


 


「後來成人,溫澤一直偷偷效忠您,和先太子並無半分瓜葛!」


 


我的腦中總是出現溫澤被懸吊密室的模樣,說著說著,淚便湧了出來,滴落在皇帝的龍靴鞋面上。


 


年輕時,素有狠辣之名的皇帝,看見我如此模樣,也面露幾分不忍。


 


踟蹰著,像是有什麼話,說不出口。


 


「不是朕不願救,而是朕……救不了他。」


 


皇帝臉上出現了幾分懊惱:「溫澤是朕的人,他十六七歲時,就跟著朕,效忠朕近十年,算是朕的家臣,替朕把控著蓟州這個水運樞紐地帶,朕也不願失了他這條臂膀。」


 


「隻是……」


 


皇帝嘆息一聲,和我說起了他的不得已。


 


其實,早在奪位成功,皇帝繼位之初時,他就秘密召溫澤進宮過一次。


 


商量的便是十八年前的那樁貪腐案和先太子黨羽之事。


 


皇帝的意思是,他剛登基,根基不穩,此事不宜重提,也不願溫澤為此白白枉費性命。


 


可溫澤,卻願意以命為代價,求皇帝重審當年之案。


 


當日,溫澤在宣政殿說:


 


「重查當年之事,一則為陛下肅清先太子在蓟州的勢力,震懾朝中先太子黨羽,助陛下穩固根基。」


 


「二則,還臣父母一個清白公道。」


 


「三則,為家妻母家平反,安她一片純孝之心。」


 


「於臣而言此乃一箭三雕。」


 


「若局勢不如預料,陛下隨時可舍棄臣保全大局。」


 


「隻求陛下允臣畢生夙願,隻要試過這一遭,臣S而無憾,實也不算是白白枉費性命。」


 


溫澤考慮到了所有人,唯獨放棄了他自己。


 


徹底收回對蓟州和周邊幾個州郡的管控權,對新帝誘惑力一樣很大。


 


他們君臣,就這麼拍板決定了重查當年之事,企圖順藤摸瓜一一鏟除先太子餘下勢力。


 


可是,卻低估了他在位四十年的影響力。


 


先太子早已收服了朝中絕大多數貴族和世家勢力。


 


他雖已亡故,但他一母同胞的親弟舒王,如今二十出頭,正值壯年,母家也未曾被牽連而沒落,妻家亦然是世家大族,實力不俗。


 


他聯合舊貴族勢力,對新皇虎視眈眈,不斷施壓。


 


而方懷銘,中進士後,投靠了舒王,成為了舒王強硬插在皇帝心中的一根針。


 


隻有換欽差,S溫澤,斷了皇帝的臂膀,將蓟州這個祈朝水運樞紐重新收回到舒王手中,


 


舒王才願心平氣和再坐下和皇帝談判。


 


否則……


 


聽到此處,我已明晰,這是溫澤自己的決定。


 


他也早就知道自己有可能會落得這個下場,早早籤下和離書,把我摘了出去。


 


事態發展到如今,早已超出了一郡一州的範疇,而是關乎著整個祈朝的皇權更迭了。


 


稍有不慎,又是一場皇權之爭,ŧŭ₅血流成河。


 


我明知事情再無轉圜餘地,卻還是不甘心問了最後一句:


 


「溫澤非S不可嗎?」


 


「非S不可。」


 


我最後的一絲希望破滅了。


 


連皇帝都救不了溫澤,那世間再無人能救他了。


 


我擦幹最後一滴淚,仰頭看向皇帝,重新朝他要了一個新的恩典——


 


我要方懷銘S。


 


17


 


其實方懷銘是舒王的人,S他不容易。


 


但我硬是用我這副喑啞的嗓子,說服了皇帝。


 


我說:「陛下難道真要這麼輕易將蓟州拱手放給舒王?S了方懷銘,再給蓟州,不至於叫天下人都覺得陛下是怕了舒王。」


 


「舒王得了蓟州,自不會太過在意方懷銘這等鼠輩的S活。」


 


「……」


 


那日,我說到口幹舌燥,皇帝方才點頭。


 


等我半月後回到遠安郡,方懷銘已因為科舉作弊而被取消進士身份,鋃鐺入獄。


 


其實,隻要皇帝願意,治一個臣子的罪,或保一個臣子的命,都再容易不過了。


 


隻是皇帝不願犧牲太多來保全溫澤。


 


既如此,我報完該報的仇,陪他就是。


 


我走進了遠安郡的大牢,此處並不是關押溫澤的那種密室,隻是普通牢房,用木柵欄隔開,十幾二十多人一間。


 


我站在監牢中央,環視一圈,四周監牢關著的都是熟悉的面孔。


 


父親、方懷銘、大夫人、溫家叔伯、江瀟瀟……


 


見我來,所有人都瞬間衝到了柵欄前,七嘴八舌地問我可有法子救他們出去。

暢銷精選

如珠似玉
如珠似玉 "很多人以為,顧家二姑娘長相甜美,一定是個溫婉似水,善良無害的軟和人。 然而,事實有時候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太醫院打工人
太醫院打工人 "我是宮鬥文裡醫術頂級的太醫,唯唯諾諾,但做盡誅九族的事情。 皇後殺人我給藥,貴妃屠龍我遞刀。"
聽竹詞
聽竹詞 "因為我和姐姐掉下懸崖後,最後走上來的是我。 所以袁谡一輩子恨我。 所以他當眾退了我的婚約。 在圍獵中斷了我一條腿,叫我此生隻能跛行。 甚至最後將我送往敵營和親。 然而我終於在敵國有家之後,他舉兵千裡毀了這一切。 「竹子,和我回去。」 他幡然悔悟。 而我早就苦海回身。"
聽到哈士奇的心聲後
聽到哈士奇的心聲後 一覺醒來,我聽到了我家哈士奇的心聲。【今天是個沉痛的日子,我的狗兄 狗弟基本都被他們的爸媽揍了。】
為救男友當了三年植物人,我醒後他卻有了未婚妻
為救男友當了三年植物人,我醒後他卻有了未婚妻 "成為植物人的第三年,我醒了。 醒來後我發現男朋友有了未婚妻,爸媽有了新女兒。"
男友偷我三金
男友偷我三金 "訂婚前夕,男友妹妹帶孩子看病,暫住我家。 她離開後,男友送我的三金不見了,我告訴男友,他卻說我冤枉她妹妹,和我冷戰。"
女巫與魚
女巫與魚 在我和楮景的盛世婚禮上,他收留的小 啞巴跳海了。楮景說,小啞巴其實是美人魚,如果得不到他的愛,她就會變
仙門炮灰
仙門炮灰 "我是修仙文的炮灰女配,為了活下去而討好主角團。 「大師兄,我心悅於你!」 「小師弟,我隻喜歡你!」 策略失敗,第十二次重生後,我選擇擺爛。 「其實我早已成家,家中還有三個孩子,我無心仙道,我隻想回家奶孩子。」"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