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陸時曜,問:「這位是?」
空氣奇怪地沉默了一下。
陸時曜注視著我,幾秒後,才平靜地回答:
「這是我媽媽。」
我笑著打招呼:「阿姨好。」
陸時曜媽媽意味不明地看了我幾眼,隨即笑了笑,配合地說:
「有空和時曜來家裡玩。」
她的態度很友善,我當時也沒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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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和陸時曜的第六次約會,是我們回了 g 城幾天後。
周四,陸時曜關了他的辦公室,撥起我耳邊的一縷長發,在我臉頰吻了吻。
他說:「這周六是情人節,我們去 n 市音樂臺看鴿子。」
他要是說別的,我分分鍾就答應了。
但他說的是音樂臺,我記得老李說過,他和他前女友是在音樂臺定情。
他現在又要拉著我去定情一次?
我知道有的公子哥懶得在女朋友身上花心思,每一任女朋友都送一樣的禮物。
但每一任女朋友都去同一個地方定情,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離開他的懷抱,臉色沒有遮掩地冷了下來,問:
「為什麼要去音樂臺?」
陸時曜抬眸看我神色,沒什麼情緒,他也不回答,反問:
「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我心裡火更大了,懶得跟他說話繞彎子,直接表態:
「我不去音樂臺。」
陸時曜一張清俊漂亮的臉對著我,他神色晦暗,臉色蒼白,沒有作聲。
我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過了大約一分鍾,他看我:「我想去。」
陸時曜性格強勢,但我和他在一起,他一直都顧著我,很少有這樣一定要幹什麼的態度。
我說:「要去你一個人去。」
當天晚上,我們倆不歡而散,我心裡憋得慌。
為了嚴謹點,我發短信問了老李:
【陸時曜和他前女友定情的音樂臺是哪個?】
老李大概不知道我和陸時曜談了,發得一點顧慮也沒有:
「是 n 市的,咋?」
我回:「沒咋。」
就和朋友們一起去泡吧了。
我多想把自己灌醉,但我酒量實在太好了。
陸時曜簡直沒把我放在眼裡,沒談戀愛的時候多麼上心,現在談上了。
還是新鮮的呢,他就帶我去他和前女友的定情地。
那麼愛他的前女友,為什麼要和我在一起???
一個愛看小說的朋友說:
「有沒有可能,你是替身,他得不到他前女友,隻好霍霍你,假裝和他前女友還在一起。」
我一聽就淚如雨下了。
好有道理。
這世上根本就找不到比這更合理的答案。
難道這段戀愛,一定要三人行?我還是他們虐戀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我就知道一般的愛情輪不到我。
9
和上司談戀愛的下場就是,吵架了也要一塊上班。
陸時曜姿態端得特別高,一整天沒搭理我。
我找他籤字,他籤了,把文件給我,一句話也不和我說。
就像我剛來公司時那樣對我。
好像他根本沒有做錯,有錯的是我。
我越想越氣。
既然我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前女友,那他和他前女友談。
五千萬是嗎?給的根本不多!
我月薪三萬,不吃不喝打 139 年的工,我就賺回來了。
這個錢我不要了。
當天晚上八點,我發了分手短信,說話賊硬氣:
「分手,五千萬我明天退給你。」
發了短信,我也沒心情再看手機,就和朋友打麻將。
以前對我特有吸引力的麻將今天也差點意思。
玩了一陣子,我打車回家。
家門口站了一個人,是我前男友,他是個 rapper。
帥,但和我在一起時 diss 他前女友。
我覺得他以後必然 diss 我,為了少被 diss 一點,我和他分得飛快。
他就和我談了三天,覺得沒談過,總想和我復合。
這晚他喝醉了,又來騷擾我。
他看著我,抓住我的手,就給我來了一個壁咚。
他拖著長音單押,說:
「呦!盼盼~我對天發誓~絕不 diss 你~」
我像傻逼嗎?
我看他是找打來了,我準備取下我的高跟鞋砸這不長眼的人。
正要滑倒,取高跟鞋,rapper 的衣領就被人揪住了。
來人居然是我討厭的陸時曜,他臉色陰沉,抡起拳頭就給了 rapper 幾拳。
那架勢,實在狠,不知道的還以為 rapper 和他有大仇。
但打得深得我心。
rapper 被打得鼻青臉腫,本想放狠話,但又被陸時曜的氣勢鎮住了,隻好落荒而逃。
rapper 走了,留下了我和陸時曜。
我看到陸時曜心情就不好,說:「你來取支票了?你等著,我給你拿。」
陸時曜看著我,不說話。
我開門,陸時曜沒等,和我一起進去了。
他進門時目光在鞋架上停留了幾秒。
我隻喜歡和朋友在外面玩,很少帶人回家。
要帶回家也是女生,所以那裡全是女鞋。
陸時曜臉色和緩一些。
他關了門,拉住我的手。
我現在看到他就來氣,狗屁陸時曜,浪費我青春,心裡滿是前女友,還撩我呢。
我冷笑:「什麼事?」
陸時曜說:「他是誰?」
天S的,他到底哪裡來的臉問這些!但也沒什麼不能知道的。
我轉頭,挑釁面向他:「前男友,怎麼?」
陸時曜的臉色又陰沉下去,他譴責地看著我,好像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我真的要罵了!
陸時曜卻拽住我的手,他把我拽到牆邊,把我的兩隻手舉起,一隻手按住。
另一隻手捏著我的下巴,逼我抬頭。
他開始瘋狂吻我,好像在宣示主權一樣。
我失去了鬥爭的機會,就這麼被強行吻了。
又感覺到了他的親近之心,好像他也是很喜歡我的。
我的心酸酸的,很委屈。
陸時曜的吻變得溫柔。
吻畢,陸時曜把我圈在他的懷裡,他低聲問:
「他吻過你嗎?」
我又挑釁:「當然。」
陸時曜收緊了抓著我的手,他眼睛黑曜石一般黝黑漂亮,最後他說:
「我不喜歡。」
我停滯了一下,冷聲說:「關我屁事。」
陸時曜聲音平靜:
「我以為和你一起去音樂臺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不至於讓你提出分手。」
我火氣噌地一下上來了:「那什麼才是難以接受?」
陸時曜看著我的眼睛,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他冷笑:
「怎麼?我和你的過去就那麼讓你不堪回首?」
我:「我和你的過去?」
陸時曜說:「你還要裝不認識我到什麼時候?」
我疑惑極了:「我們認識過?」
陸時曜停頓一下,偏頭看我,聲音認真:「你不知道?」
我和陸時曜說我失憶了,陸時曜沉默了一下,說他從前和我交往過。
我:「?」
所以他前女友竟是我自己?
可是他前女友是因為劈腿和他分的手,我雖然愛玩,但我這輩子都沒劈過腿。
面對我的疑問,陸時曜摸我的頭,說:
「是我不夠好。」
居然是我劈腿才導致分手。
之後陸時曜又哄了我幾次,我就和他和好了。
我們去了 n 市的音樂臺。
白色的音樂臺,對他來說是重遊,對我來說是陌生。
我還是不明白是什麼導致了我們的分開,陸時曜也不願意提。
想了幾次之後,我覺得過去也不重要,當下開心就好。
直到有一天夜裡我過馬路。
一輛高速的車衝過來,白色的燈光幾乎刺瞎人的雙眼。
好在司機及時剎車,我虛驚一場。
重新走在路上的時候,大腦開始疼痛,我想起來了。
想起來,曾經我是怎麼離開陸時曜的。
10
大學時,陸時曜是我的校友,和我同級。
他是天之驕子,我覺得他特別厲害,又特別帥氣。
我和很多人一樣追陸時曜。
因為一起在學生會,我臉皮巨厚,又長得不錯,就那麼簡簡單單地追到了陸時曜。
陸時曜是讓人很有安全感的人。
我們在一起兩年,我帶他見了我的父母。
他說畢業就結婚,帶我見了他的父母。
我一直知道陸時曜家裡有錢,但和他回家,還是覺得他家的富貴程度超出我的想象。
幾千平的別墅,進去要管家開幾道大門。
家裡風景漂亮得像幻境,車庫裡百來輛豪車。
他媽媽對我客氣有禮,說:「在這安心住幾天。」
有天我下樓,看到陸家來了客人。
一個夫人和一個女孩,女孩大概十八歲,是千金感滿滿的名媛。
她媽媽親手給女孩倒了茶,嘆氣說:
「小宣和我們家時曜倒是般配,就是時曜這孩子,拿魚目當珍珠。」
我那時才知道,原來陸時曜的媽媽不喜歡我。
最開始我覺得沒事。
因為我不是和陸時曜媽媽在一起,我是和陸時曜在一起。
但和陸時曜見過家長後,我才發現,他和家裡關系很不錯,他和媽媽關系也很好。
他媽媽出現在學校的次數變多,雖然什麼重話也不說。
但他媽媽對他同學都比對我好。
陸時曜說過他媽媽很多次,但他媽媽不聽他的,他做不了什麼。
陸時曜那時候開了公司,不完全是他自己的公司,是他家裡投資的,他受家裡掌控。
有一天,他媽媽笑著對我說:
「我們不可能放棄祖輩幾代掙下來的東西,讓他和一個毫無背景有點姿色的普通女孩結婚,他應該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孩, 來助他一臂之力。
「你們之間最好的結果,是他居高臺, 你棲春山。
「據我所知, 姜小姐家庭美滿,你也不希望你的父母突然出事吧。
「我言出必行,時曜攔不住我。
「一個月內,我希望你能和時曜徹底分開。」
我覺得荒唐透了,他居高臺, 我棲春山。
怎麼就不是, 我居高臺, 他棲春山?
有錢就了不起嗎?就高高在上成這個樣子?
如果看不上我這樣的人家,為什麼不好好教育孩子, 不要碰我們這樣的平民。
玩弄我們的真心,踐踏我們的愛情, 享受到了一切。
最後吃幹抹盡,粉飾太平地說上一句:
他居高臺,你棲春山。
再惡心不過, 不會以為自己很體面吧。
當時我被惡心壞了,但我鬥不過陸母,我選擇了和陸時曜分手。
我去校外僱了個人當我男朋友。
我對陸時曜說:「在一起兩年, 我厭了, 他比你有意思多了, 我們分手吧。」
陸時曜百般阻攔。
我把他的真心丟在地上, 還用腳踩了兩腳。
那一年,正值我大學畢業。
我去了繁榮的 g 市,出了一場車禍。
從此忘記了陸時曜,忘記了要居高臺的夢想。
那一段記憶,像鴿子飛出窗臺那樣,消失在了我的人生裡。
11
那天晚上, 我一夜沒睡。
第二天也不知道要怎麼消化這段記憶, 也不想見陸時曜。
我去外面吹風。
在外面漫無目的地走了一天, 晚上回家時, 陸時曜站在我家門口。
我站在下面, 和他之間隔著長長的樓梯。
時隔兩年, 他和從前那般, 英俊美好,時間將他打磨得越發耀眼。
我知道他是愛我的。
他從前的公司受家中掌控,現在這個公司是他自己創立, 擺脫了家裡。
他生在 n 市, 長在 n 市, 從前的公司也在 n 市, 現在卻來了 g 市。
他一直在等我。
我看著他,臉上沒有笑意,聲音沙啞:
「你媽媽同意我們復合?」
陸時曜愣了愣, 他注視著我:「你想起來了?」
我點了點頭。
陸時曜突然問:「當年, 是她逼你走,不是你厭倦我,是嗎?」
我眼淚落了下來,點了點頭。
陸時曜說:「她同意了, 她這兩年給我介紹過很多聯姻對象,我都沒有同意,她已經妥協。」
鴿子飛回了窗臺。
我從樓梯下方一步步向上走向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