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生日那天,繼兄說要給我個驚喜。
我滿懷期待,結果那夜,我被鎖在冰冷潮湿的地下室一整夜。
有人問:「蘇白,你真舍得這樣欺負你這個漂亮妹妹啊?」
繼兄抱著他的小女友,笑得散漫:「什麼妹妹?妹妹不是在我懷裡嗎?」
「就她也配?」
一堆人哄笑起來。
我站在門外,心一點一點冷卻下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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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十七歲那年,母親再婚了。
她讓我和家裡那位脾氣不好的繼兄打好關系。
從有記憶開始,我就被當作一個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
誰都不願接手我這個爛攤子,將我扔在老家自生自滅。
直到奶奶也去世。
我無處可去,於是被還沒結婚的媽媽領了回去。
回去的第一天,她就警告過我要聽話。
不然等我成年,她完全可以不管我。
那個時候,距離我滿十七歲,還有五個月。
剩兩個月的時候,她結婚了。
那個男人很有錢,願意接受我這個拖油瓶。
母親再次警告我,要聽話,不然她隨時可以把我送回去。
我戰戰兢兢,生怕被拋棄,討好著家裡每一個人。
唯獨那位繼兄,對我一直沒有啥好臉色。
我陷入苦惱,母親度蜜月之前還反復強調讓我和他打好關系。
他如果隻是單純地不喜歡我就算了。
可我甚至能從他眼中看出厭惡。
蘇白比我大幾個月,繼父為了讓我更好地融入學校,給我和他安排了同班。
上下學他從不願跟我一起,我也無所謂。
直到生日快來臨的時候,繼父交代家裡給我辦生日宴。
飯桌上,他叫住我:「喂,你十七歲生日啊?」
我點點頭。
其實我是不想辦的。
舉辦這樣的生日宴對我來說沒什麼意義,我想要的人都不在,不過是走個流程罷了。
而且......我很多年沒有過過生日了。
甚至好久都沒有吃過蛋糕。
我都快要忘記那是什麼感覺了。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局促,他笑著說:「放心,我肯定都給你辦得好好的。」
「畢竟是十七歲的生日,那還是挺重要的。」
他什麼時候變這麼善解人意了?
我看著他,內心卻有些不安。
可沒想到,他確實把家裡布置得很漂亮,還喊了很多他的好友過來。
一直到我許下願,吹完蠟燭。
周圍人熱烈的氣氛,讓我有了過生日的實感。
原來過生日是這樣的啊。
他們開始給我送禮物。
那刻,我相信了蘇白是有認真地在給我過生日。
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也開始接納我了。
那我,就不會再被趕出去了吧。
蘇白是最後一個給我禮物的人。
可是,他兩手空空。
他朋友打趣道:「蘇白,你給妹妹的禮物呢?」
「怎麼的,得了個這麼漂亮的妹妹,連個禮物都不舍得給啊?」
「怎麼會。」
蘇白笑得促狹:「我給妹妹的驚喜,是不能給你們看的。」
「喲,還不能給我們看呢。」
我剛想說不用禮物也行,蘇白又對我道:「想看看我給你的驚喜嗎?」
我期待地點點頭。
他將我帶到地下室,說給我的禮物就在裡面。
我遲疑了一瞬。
背後是蘇白的聲音。
「怎麼,妹妹這麼不願意給哥哥這個面子啊,連進去看一眼都不願意?」
「沒有。」
我抬步走進去的下一秒,門被鎖上。
我拍著門,喊:「哥!」
外面是一堆惡作劇得逞的笑聲,以及腳步慢慢走遠的聲音。
我無助地在地下室摸索著,這裡連燈都沒有,我似乎還聽到了老鼠的動靜,在周圍跑來跑去,啃咬著雜物。
我被嚇得渾身緊繃,直到堅持到天亮,有保姆來開了門。
因為整晚睜著眼,不敢放松下來,我雙眼幹澀又通紅,一句話也不想說,跑出了地下室。
一樓比我離開之前亂得多,到處都是蛋糕渣和氣球,有人在打掃著。
看來他們玩得很開心呢。
我衝進蘇白房裡,沒看見他的身影,這才慢慢冷靜下來。
就算我去質問他,又或者去告狀,又有什麼用呢?
地下室明明離保姆間沒多遠,可我叫喊了一晚上,直到嗓子都喊啞了,也沒人來救我。
他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沒有人會幫我的。
所以他才這麼肆無忌憚地去做了。
2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間,將自己泡進浴缸,似乎這樣就能忘記昨晚發生的一切。
不能忘記又能怎樣呢。
一個連自己親爸親媽都不愛,且寄人籬下的拖油瓶,有誰會在意呢?
再次見到蘇白時,是在學校,他的那群朋友看見我進來,眼神示意蘇白。
蘇白一副準備好我找他事的挑釁模樣。
可我什麼也沒做,像是沒看到他們一般,拿出書本,溫習著課本。
一直到放學,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蘇白帶著他那幾個兄弟走過來。
「蘇蘊茹,哥哥送你的禮物喜歡嗎?」
「怎麼這麼不懂禮貌,也不知道說一聲謝謝呢?」
謝謝?
周圍人慢慢走光。
不知情的還真就以為他這個名義上的哥哥對我有多好呢。
隻有我知道,那一夜有多難熬。
我抬眸,語氣冷淡:「讓讓。」
「這麼著急回去幹嘛啊?」
「一起出去玩啊,別說當哥哥的沒好好帶你去玩。」
「不用。」
他們不讓開,我直接推了面前的男生一把,他沒設防,踉跄了一下,挑眉看向我:「喲!蘇白,你這妹妹脾氣還挺不好的呢。」
其他男生笑著打趣:「你也太弱了吧,還能被女生推動。」
他反駁:「我這不是怕傷著蘇白他妹妹嗎?」
「你現在憐香惜玉起來了?昨晚幹嘛去了?」
一群男生鬧起來,我腦子嗡嗡響,煩躁到不行,隻好問蘇白:「怎樣才能放我走。」
「我說了,陪我們去玩玩,咱又不會吃了你,那麼抗拒幹嘛,昨晚是我的錯,開玩笑而已啦,別放在心上。」
別放在心上。
他倒是大度。
顯得我小肚雞腸了不是。
「行,陪你們玩完我就走。」
我根本沒得選擇。
他還把他新交的女友帶上了。
去的是臺球館。
我松了一口氣。
剛進去,蘇白就打發我去買水。
我看著臺球館內的售賣機無語:「那不是有水嗎?」
蘇白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你懂什麼,我寶貝想喝奶茶了,你去附近那個奶茶店買幾杯奶茶回來。」
「就 30 杯吧,你自己提回來,別找人幫忙,反正你力氣大。」
我笑了,咱一共才來了九個人。
他買三十杯,這不就是擺明了沒事找事嗎。
和其他折磨人的手段比起來,這根本不算啥。
我麻溜地領了錢,就去找奶茶店了。
結果他說的那家奶茶店,在兩公裡外。
我氣笑了。
難怪讓我一個人提回去呢。
我幹脆擺爛,找了個地方寫作業,直到天色昏昏沉沉的,我才不緊不慢攔了輛出租車到了他說的那家奶茶店。
我記得蘇白芒果過敏,便三十二杯都點了芒果飲品。
還特別貼心地跟店員交代:「最小杯就行,我不急,做慢點。」
然後我繼續寫作業。
直到奶茶裡的冰都快化了,我作業也寫好了,才又攔了輛車慢悠悠地往回趕。
反正用的不是我的錢。
快到門口的時候,我去洗了把臉,假裝自己累得半S的模樣,才提著三十杯奶茶準備走進去。
還沒進去,就聽見他們在聊天,有人問:「蘇白,你真舍得這樣欺負你這個漂亮妹妹啊?」
繼兄抱著他的小女友,笑得散漫:「什麼妹妹?妹妹不是在我懷裡嗎?」
「就她也配?」
一堆人哄笑起來。
我站在門外,心一點一點冷卻下去。
剛剛寫作業的時候先偷喝了兩杯,可不得涼嘛。
3
我一瘸一拐地走進去,還大喊一聲:「哥,你要的三十杯奶茶我從兩公裡外走路給你提回來了。」
快走到他面前時,我還特不合時宜地踉跄了一步,將奶茶全砸在他腳上。
他懷裡的小女友尖叫了一聲。
整個臺球廳的人都早因為我一開始的大喊看了過來。
此刻,有人議論:「那不是蘇白嗎,一群大男人合伙欺負一個小姑娘,也真夠好意思的啊。」
蘇白的臉都氣黑了,也顧不上腳邊的奶茶。
他正要發作。
下一秒,我的眼淚大顆大顆砸了下來。
「對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提不動的,求求你不要把我趕出去。」
「求求你不要把我鎖在地下室了,那裡真的好黑,我好害怕......」
很拙劣的演技,我甚至不敢抬頭,但在這也夠看了。
果然,剛剛討論的那一桌走出來一個男生。
我們班班長——周宇川。
他遞給我幾張紙,正面硬剛蘇白:「就算你不想認這個妹妹,也沒必要處處針對她欺負她吧。」
「為難一個無辜的女生,很好玩嗎?」
蘇白走到他面前,狹長的眼微眯,冷笑一聲,場面一度劍拔弩張。
「我們家的事需要你管嗎?」
「我愛怎麼對我這個妹妹關你什麼事啊?」
一個紈绔子弟。
一個周家公子哥。
沒人敢上去勸。
我假裝擦眼淚,隻看見周宇川在蘇白耳邊低語了幾句。
蘇白一下子變了神色。
兩人沒鬧起來,就此打住。
我不知道周宇川說了什麼。
但回去後蘇白竟然破天荒地沒找事。
周一,蘇白突然被叫去辦公室。
回來後,他對著周宇川發起了脾氣:「神經病吧你,有必要嗎?」
周宇川一臉莫名其妙,「有話就說清楚,動不動罵人算怎麼回事?」
「我談戀愛又礙著你什麼事了,至於去舉報我早戀嗎?」
「我沒舉報。」
「誰信啊,老子談了幾個了,偏偏和你鬧了矛盾就被人舉報,說不是你幹的你信嗎?」
周宇川神情淡漠,還刺他兩句:「反正我沒舉報,再說了早戀本來就不應該,你這是活該。」
「裝什麼啊,搞得你沒談過一樣。」
周宇川聳聳肩:「沒談過。」
「我又不是你。」
蘇白氣笑了,本來就被教導主任教育了一通,還給他老爸打了電話,當下正沒處發火,逮著周宇川就是一個勁地發泄,把他桌子也給踹了。
周宇川也沒了好脾氣,禮尚往來地把他桌子也給踹了。
兩人扭打起來。
我:「???」
坐在周宇川後座的我目睹了全程。
甚至怕被波及,抱著書包躲得遠遠的。
4
蘇白又被教導主任請去喝茶了。
還有周宇川。
我嘆了口氣,默默幫他把桌子扶起,再彎腰把散落一地的書撿了起來,堆好。
他倆回來的時候臉上都是傷。
周宇川同桌問他要不要回去休息時,周宇川故意提高聲音:「就這麼點小傷還用得著休息啊,我可沒那麼虛。」
他還故意拖長了尾音,生怕某人聽不見似的。
正在收拾書包準備回去的蘇白手一頓,住手了。
「呵,誰虛還不一定呢。」
放學後,我磨磨蹭蹭地收拾完書包,發現周宇川還在。
他不僅臉上有傷,胳膊上也有擦傷。
我有些過意不去,也隻從書包裡翻出幾個創可貼遞給他:「要不還是去醫院看一下吧?」
周宇川接過,往臉上貼:「曉得。」
可他對不準位置,隻能看向我,求助道:「可以幫個忙嗎?」
我忙不迭地幫他把創可貼貼上。
許是用了點力,他「嘶」了一聲。
我的手在空中僵持了一會,才道:「對不起。」
周宇川樂了,呼吸打在我的手腕內側,我連忙收了回來。
「你哥打的,你道什麼歉?」
「其實,舉報蘇白早戀的是我。」
「對不起,害你被誤會了。」
「沒事,我知道。」他輕描淡寫,又如平地驚雷:「蘇白有點腦子,但不多,舉報他的如果不是我,不就是你了。」
他能想到的話,蘇白遲早也能想明白。
周宇川讓我安心:「剛剛對著教導主任,我已經承認是我舉報的了。」
「你為什麼......」
周宇川抬眸笑起來,打斷我:「教導主任還表揚我了呢,把蘇白罵了一頓。」
「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
「蘇白就是欠打。」
5
我還是有點愧疚,便提議:「要不我陪你去看一下吧?」
周宇川也沒推辭。
隻是皮外傷,開了一堆外用藥回來。
周宇川又讓我幫他上藥。
直到暮色四合,他送我回到蘇家。
我才發現,他也住這一塊。
甚至沒離多遠。
「那明天見啦,蘇蘊茹。」
少年在路燈下朝我揮手,然後轉身離去。
一上樓我就看見蘇白蹺著個二郎腿在客廳打遊戲。
看見我回來,還不忘冷嘲熱諷兩句:「對別人倒是很上心啊,沒看見你哥哥也受傷了嗎,怎麼不說陪我去醫務室呢?」
我一步也沒停。
他便繼續道:「誰知道你倆有沒有點什麼啊?」
「是你喜歡他?」
「還是他喜歡你啊?」
「聽說你還幫他收拾桌子了,怎麼不見你幫我。」
我再也忍不住了,轉身一字一句道:「我們又不是你,一個隻會用下半身思考這世間所有生物的人。」
「再說了,我不幫你,你心裡沒點數嗎?」
「自從我來到蘇家,你又是怎麼對我的?」
我一開始也曾在母親的授意下刻意討好接近他,也曾真想把他當哥哥一樣看待,隻是被他羞辱的言語擊退。
他說:「你媽是個賤人,你也是。」
「就那麼想要我們蘇家的錢嗎?」
「想要的話就和你媽一樣乖乖把衣服脫了啊,說不定我還能施舍給你幾張。」
我像被釘在原地,從來沒受過這樣難堪的侮辱。
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他這樣一個十幾歲的人口中說出。
他還在繼續:「就她也配當我媽?」
「就你?也配當我妹?」
他的手捏住我的下巴:「情妹妹倒是可以給你當一當,畢竟我也還沒試過,你別說,這樣一想還挺刺激的呢。」
下一秒,巴掌聲應聲落下。
蘇白面目猙獰:「你敢打我?」
「你知不道這是蘇家?」
「而我,隨時都能將你趕出去。」
「不需要理由。」
從那之後,他在班上帶頭找我事,都是一些無聊至極的小把戲而已,我也就沒放在心上,盡量躲著他。
在家裡,有母親監督,我也隻能唯唯諾諾。
現在,母親都出去度蜜月了,一時半會也回不來。
我擺爛了。
可沒想到蘇白還是要找我事。
一時沒忍住將心裡話說出來了。
有點衝動,也有點後悔。
被趕出去,我就注定隻能流浪街頭了,我那酒鬼爸爸不會管我的。
可我還想上大學呢。
可我還不甘心我的人生就隻能是這樣的呢。
我抬眸偷偷看他,正想著要不要說點什麼軟話的時候。
6
他起身進了房間,留下一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