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驚也坐下,手指噼裡啪啦打字,一直在笑。
她其實平時也愛笑,對著誰都笑,彎著眼睛看著你,左邊臉頰會有一個很淺的小小梨渦,看起來會讓人忍不住想要抬手戳戳看。
但是一般,這個笑眼睛裡不會有,沒什麼內容。
偶爾笑得很真實的時候,會讓人心裡覺得莫名柔軟。
比如現在。
不知道跟誰說著話,笑得像朵大寫的太陽花。
這就讓人不是非常柔軟了,不止不柔軟,還很刺眼。
沈倦早上起來看到桌上放著的早飯時生出來的那點愉悅感現在全沒了,他耷拉著眼皮轉過頭去,側著頭靠在牆上。
林語驚打著字,忽然抬起頭來,看向他:“八中運動會外校的進得來嗎?”
“應該可以,”沈倦看了她一眼,說,“運動會管得不嚴,套個校服就進來了。”
其實平時也不嚴,隻要套件八中校服,長得稍微像學生一點,校門都隨便你進的。
林語驚點點頭,忽然轉過身來:“沈同學,運動會那天,能不能借你件校服用用?”
沈倦一頓:“幹什麼。”
“我有個朋友要來,”林語驚解釋道,“就,想借你的穿一下,他進個校門就還給你。”
“男的?”沈倦問。
林語驚覺得這個問題像廢話:“女的不就可以穿我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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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倦安靜了好幾秒,眯了眯眼,緩聲問道:“你跟我借衣服,給別的男的穿?”
作者有話要說:
沈倦:你這個愛情騙子。
-
第33章
林語驚說這話的時候沒覺得有哪裡不對。
運動會外人可以進嗎?
可以, 要穿校服。
那你校服借用一下可以嗎?
從邏輯上來說, 沒什麼問題。
但是沈倦這個問題問出來,她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為什麼, 林語驚亂七八糟地想到了一個渣男,女朋友聲淚俱下地控訴他:“你這個愛情騙子!我對你不好嗎?我每天辛辛苦苦工作賺錢,你竟然把我賺來的錢給別的女人花!分手!”
林語驚被自己腦海中想象出來的畫面嚇到了,張了張嘴,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沈倦看起來並沒有打算放過她, 靠近了一點兒,手肘撐著腿,從下往上看著她:“嗯?是這個意思?”
他今天來得也很早,早自習時間還沒開始,教室裡隻來了一小半的人, 多數都在伏案奮筆疾書地補作業。
沈倦身上有種很幹淨的味道,之前兩個人偶爾湊近了說話,林語驚也會聞到, 林語驚曾經猜測過是他的沐浴露還是洗衣液, 但是現在她知道了,是洗發水。
因為昨天她在他家洗了個澡,用了他的洗發水和沐浴露,現在她頭發上也有那個味道了。
森林味道的洗發水,混合著某種說不出的, 屬於他的氣息。
他抽煙,身上有一點點煙草味兒, 但很淡,應該是不成癮。
沈倦還保持在安全距離以內,至少和昨天晚上兩個人鼻尖幾乎撞在一起,鼻息交疊相纏的那會兒相比,現在這個距離簡直可以說是太安全了,他們倆平時上課說悄悄話的距離都比這個近點兒。
但是頭一次,林語驚看著他一點點靠近,揚著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的時候,沒由來地感受到了壓迫感。
還產生了點兒被勾引的錯覺。
林語驚清了清嗓子:“不給就不給,你不要這麼小氣。”她說著移開了目光,覺得自己像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她轉過頭去,看向正在奮筆疾書和數學作業勇敢鬥爭的李林同學,“李林——”
李林沒時間抬頭,隨口一應:“啊?幹啥?”
林語驚還沒來得及說話,沈倦不怎麼爽地“嘖”了一聲,他抬手按在她頭頂,把她頭轉過來,讓她看著他:“我又沒說不給,你找別人幹什麼?”
林語驚被他掰著腦袋,眨眨眼:“我以為你不願意。”
帥哥毛病都多,林語驚比較能理解。
“是不怎麼願意,”沈倦懶聲說,“但你求求我,叫兩聲好聽的,我不就給了?”
他尾音音調微揚著,帶著一點點吊兒郎當的散漫,嗓音低低纏上來,撩撥得人耳尖發麻,開始發燙。
“……”
林語驚咽了咽口水,無意識往後躲了一下,覺得心率好像有點兒過速,“砰砰砰砰”一下下跳得好像比平時歡快了許多。
她跟沈倦現在挺熟了,相處兩個月,畢竟同桌,朝夕相處,平時有時候也會有一些肢體接觸,但是這種很清晰的異常感,還是第一次。
是什麼原因呢?
是因為她昨天晚上開始,發現了沈倦的色相其實非常勾人嗎?
她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好像有點兒燙的耳朵,發現不是錯覺。
不是,你的帥哥屏蔽系統去哪裡了?
她有點懊惱,心裡默默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趕緊匆匆地捂住兩隻耳朵,在沈倦沒發現之前藏住了任何蛛絲馬跡。
林語驚覺得她的反應像是一個被情場老油子調戲了的,懵懂的傻白甜。
-
沈倦最後還是借了件校服外套給她。
八中校服一般發兩套,方便換洗,沈倦休學一年,本來穿得是高三的校服,後來又去領了兩套高二的,所以校服多出來兩件。
他把校服帶給林語驚當天,程軼才又給她發了信息:【寶貝女兒,爸爸攜愛子陸嘉珩一同前去。】
林語驚跟陸嘉珩的關系不能說不好,但是一山不容二虎,林語驚是無論對方什麼性別絕對不會服軟讓步的性格,陸嘉珩也不管你是男的是女的,或者在他看來林語驚根本不是個女的,他對女生一向是很溫柔的。
兩個人在爭奪孩子王寶座的戰場上廝殺了數年,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兩個人,相互毆打到最後關系竟然越來越鐵了。
程軼就是他們倆當中的那顆牆頭草,哪裡不行補哪裡,組成無法撼動的鐵三角。
林語驚冷酷無情的回了三個字:【讓他滾。】
回完,她又轉頭看向沈倦,長久地,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
沈倦正把化學書立在桌面上,人趴著,懶散得看起來下一秒就要睡著了,讓人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在看書,他注意到林語驚的視線,轉過頭來。
“怎麼了。”沈倦問。
林語驚依然看著他,狐狸眼眨巴眨巴,長睫毛扇動,眼神很軟。
沈倦也摸索出了經驗,一般情況下露出這種表情,是她在討好他,這是有事兒了。
還是那種,她覺得會讓他不太爽的事兒,所以得先服個軟,哄一哄。
果然,下一秒——
“你另一件高三的那個校服,能不能也借我一下?”林語驚說,“我還有個朋友……”
“……”
“啪”的一聲,沈倦桌子上的化學書倒了。
他直起身來,沒任何表情,問道:“你還有幾個朋友?”
“沒了,”林語驚做發誓狀,“我就這麼兩個朋友。”
沈倦依舊很平靜地點了下頭,漆黑的眼不辨喜怒。
他不說話,林語驚湊過去,又說:“現在還有你了。”
沈倦終於有了反應,睫毛輕動了下,抬了抬眼。
不知道為什麼,林語驚覺得他這一眼好像也沒有很開心的感覺。
她自己還感動了一下。
我拿你當兄弟了啊!!
我!跟程軼和陸嘉珩也混了兩年才交心的林語驚!跟你才認識了兩個月就已經這麼親切了!
這是多麼神速的進展?
照這麼發展下去,高中畢業學區房是不是都訂下了?
停,好了,可以了,打住,你是不是又開始垂涎沈同學的美色了?
林語驚覺得自己的思想遊離得有點遠了,自我唾棄了一番,湊上前去:“沈同學?好不好?”
他看著她,半晌。
“好。”沈倦說。
-
程軼說他們要過來,林語驚還是挺期待的。
她到A市來雖然已經有兩個月,但歸屬感卻始終沒有,在這種陌生的環境下,老熟人會給人帶來非常大的安全感和安慰。
不知不覺到周四,劉福江提前幾天找到林語驚,讓她去舉牌。
每個班級運動會都會有一個女生去舉班牌,十班女生比男生少,理科班本來就有點陽盛陰衰,劉福江找到林語驚的時候,她本來是拒絕的。
站在隊伍最前面,享受全校注視這種事兒,她沒有太大的熱情。
運動會一般早上開始,開幕式在清晨,時間比平時上課的時候還要早。
但校園生活枯燥,運動會這種連續兩天、不用上課不用讀書就瞎幾把玩玩的活動讓大家都很亢奮,足以抵抗那點早起帶來的不情願,連那幾個天天遲到上課睡覺隔三差五站走廊罰站的小霸王們都熱情澎湃。
體委說六點半,所有人在操場上集合,除了有幾個哀嚎著起不來的,大家基本上都沒異議。
程軼拉著陸嘉珩去學生會找熟人開了兩張假條,又跟林語驚再三確定了一遍準確時間以後,他去訂了機票。
程軼說他們坐當天早上的飛機,到這邊應該中午,說到時候會給她打電話,讓她到學校門口去接他們。
林語驚不疑有他,周四早上到運動場,找到了她們班的位置。
她是住校的,以為自己已經算是比較早的了,結果到的時候班裡的人已經來了一半了,宋志明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面大紅鼓,放在他們班那塊位置前面的臺子上。
欄杆上掛著大橫幅,紅底黃字,口號是他們班的隊列口號。
——山中猛虎!水中蛟龍!高二十班!臥虎藏龍!
二得一逼。
這口號也是李林想出來的,充分發揮了他出版報寫“春秋請喝菊花茶,清熱解毒又敗火”時候的才藝,林語驚本來是不接受的,然後他看到了宋志明舉起手,大聲而滿意地朗讀了他寫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