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換溫柔

第1章

字數:3172

發佈時間:2025-08-16 16:14:52

  • 20

我是殘疾孤兒。


 


被收養後,小伙伴們以為我要過上公主般的生活了。


 


可哥哥冷漠暴躁,扔掉我的輪椅,還用鞭子打我。


 


我恨S了他,轉身投入了宋杭的懷抱。


 


可十年後我才發現,宋杭對我的好,全來自哥哥的教導。


 


而那時,哥哥早已去世。


 


1


 


我曾經很討厭夏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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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從破敗寒酸的孤兒院裡接出來。


 


院長告訴我,我會過上公主般的生活。


 


可誰家公主會天天挨打呢?


 


夏雍看我的輪椅不順眼。


 


他命令我扔掉輪椅,自己走路。


 


我不肯。


 


我說這是先天性疾病。


 


他漂亮的眉眼一瞬間變得陰沉:


 


「在我這裡,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他扔掉了我的輪椅,堵住了電梯。


 


他要求我一步一步,爬上三樓。


 


我想他一定是個魔鬼。


 


否則我屈辱地爬著樓梯,忍不住哭泣的時候。


 


他怎麼可能俯下身來,冷冷地看我:


 


「收起你的眼淚,如果你不想挨打的話。」


 


2


 


夏雍是一個頂尖的芭蕾舞者。


 


家裡有一間他的練功房,就在我的復健室的旁邊。


 


偶爾,練功房會傳出柴可夫斯基悠揚的旋律。


 


鏡子裡映出他的身影,騰空躍起,空中旋轉,姿態優美又流暢,像古希臘充滿力與美的雕塑。


 


而他轉過身,恰好與鏡中的我對視。


 


那一瞬間,他眼中滑過許多復雜的情緒。


 


然後他向我走來,表情變成了譏诮。


 


他關上了那扇門。


 


不練功的時候,夏雍會拿著根皮鞭,站在復健室裡,冷眼注視我訓練。


 


我害怕那根皮鞭。


 


它把我打得鮮血淋漓。


 


每一次,我倉皇奔逃。


 


像隻醜陋的大蟲子。


 


隻會爬,不會跑。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唇邊是鮮明的惡意:


 


「你知道你這樣子很難看嗎?」


 


我局促地轉過頭,躲避他的目光。


 


他卻蹲下來,嘲諷我:


 


「昨天晚上你偷偷看我跳芭蕾舞劇了吧。」


 


「為什麼偷偷看?是不是知道自己不配?」


 


第一次,我衝他大吼:「你閉嘴!」


 


夏雍隻是冷笑:「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


 


怒火佔據了我的大腦。


 


我拼了命地抓著欄杆,試圖站起來。


 


又一次次地重重摔在地上。


 


直到牙齒把嘴唇磕破,血落在地上。


 


痛徹心扉。


 


夏雍終於施舍地向我伸出了手。


 


我一把推開他,盯著他漆黑的眼眸,一字一句:「夏雍,你怎麼不去S?」


 


他臉色發白。


 


最後是夏媽媽推門進來,抱起我,給我擦藥。


 


她最近在讀泰戈爾,於是說話也變成了吟詩。


 


「使卵石臻於完美的,並非錘的打擊,而是水的且歌且舞。夏雍,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什麼意思?」


 


夏雍垂下眼睫,沉默了很久,最後轉身出去了。


 


而我隻是抱著夏媽媽的肩膀痛哭。


 


我說:「我真的很討厭他。」


 


夏媽媽摸了摸我的頭發,耐心哄:「是啊,我知道,他真的很討厭。」


 


3


 


那天之後,夏雍突然消失了。


 


一整個禮拜,我都沒有見到他。


 


復健室裡,醫生帶著我反復訓練。


 


一個少年推開了門,笑起來神採飛揚:


 


「哎呀,這就是江禾吧?你好你好,我是宋杭。」


 


宋杭是夏雍的發小。


 


他說,夏雍去環遊歐洲了,在夏雍回來之前,他會陪我做康復訓練。


 


宋杭是和夏雍截然相反的人。


 


夏雍冷漠,宋杭溫暖。


 


我摔跤的時候,夏雍冷眼旁觀,宋杭卻會心疼地扶我起來,摸摸我腦袋。


 


漸漸地,我習慣了宋杭的存在。


 


在治療初步見效的那天,宋杭笑盈盈推門進來,說要給我放個假。


 


那是早秋時分,桂花樹層層疊疊地泛起金色。


 


我到山腳下的時候,宋杭已經在了。


 


他在樹下翩翩起舞,四肢纖長有力,衣角蕩漾如流雲。


 


那是一種全新的、澎湃的生命力。


 


我看得幾乎呆了。


 


這個溫柔的大哥哥,從沒告訴過我,他也是個舞者。


 


音樂聲在此刻戛然而止。


 


宋杭朝我走來,笑容張揚燦爛,問:「江禾,你喜歡跳舞嗎?」


 


想,但這輩子大概是不可能了。


 


我這樣的雙腿,能夠站起來都是老天爺對我的恩賜,又談什麼舞蹈呢?


 


我說:「我是個瘸子,不會跳舞。」


 


他一下子就笑了,說:「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宋杭就這樣輕易地把我抱了起來。


 


秋天的山腳下,傍晚是橙色的火燒雲。


 


音樂旋律卷上雲霄,極悠揚,極清澈。


 


宋杭抱著我,帶著我一同起舞。


 


老天爺,有那麼一瞬間,我真以為騰空的、翻折的、舞姿動人的,是我自己。


 


最後音樂聲停下。


 


周圍聚滿了爬山的居民。


 


他們在為我鼓掌。


 


我氣喘籲籲,伏在宋杭的懷抱裡,不知怎麼,竟然掉了眼淚。


 


宋杭溫柔地為我擦掉眼淚,說:「小禾你看,你好厲害的。」


 


我仰頭看他,說:「哥哥,我想學跳舞。」


 


4


 


醫生告訴我,我大概有 17% 的概率可以恢復行走的能力。


 


為了這 17%,我拼盡全力。


 


我的雙手磨出水泡,然後破掉,然後磨出血。


 


最終變成老繭。


 


我的膝蓋和手臂,總是有層層疊疊的淤青。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但我總是忍著。


 


憑什麼哭,不能哭,我自己想站起來的,不是誰強迫我。


 


好多次,醫生護士走了,我在復健室終於可以掉下眼淚。


 


門好像被秋風吹開,門外是誰的衣角,一閃而過。


 


又或者,是我的錯覺。


 


那時候的我並不知道,那個據說在歐洲瀟灑遊玩的少年,就靠在走廊上,沉默地聽著我的哭聲。


 


夜裡我昏沉睡去。


 


身上那些摔出的傷痕、手掌磨出的那些水泡。


 


讓我睡不踏實。


 


我迷迷糊糊醒來,夜色深深。


 


有誰半跪在地上,輕輕捧著我的手。


 


掌心的傷口被塗上藥膏,塗藥的姿勢輕柔得像一片羽毛。


 


生怕驚醒了我。


 


我伸手去摸,觸碰到了誰的手腕。


 


一瞬間,少年心跳如擂鼓。


 


可床上的人翻了個身,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隻是她睡得並不踏實,唇齒間溢出一個誰的名字,溫柔又甜蜜:


 


「宋杭。」


 


他僵住了。


 


窗簾被風吹開一角,溫柔的月光傾瀉一地。


 


少年站在原地,僵硬得像是被遺忘的雕像。


 


明明是笑著的模樣,細看居然有些悲哀。


 


他伸手替女孩掖好被角,佇立良久,終於彎下腰來,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棒球帽掉在了地上。


 


露出他的腦袋。


 


那被剃光了的後腦上,有一道長而可怖的疤痕。


 


5


 


早上在庭院裡曬太陽的時候,我碰見了夏雍。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回家的。


 


臉色有些蒼白疲倦,活像是半夜做賊了。


 


我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和他打招呼。


 


宋杭拍了拍我的肩膀,半是責備半是提醒:「江禾,你哥哥回來了。」


 


我鼓了鼓腮,勉強地抬起手,裝作熱情:「哥哥,你回家啦。」


 


夏雍並沒有理我,邁開腿,繞過我,徑直離開。


 


神經病。


 


夏雍絕對有神經病。


 


我決定不再理他。


 


看到掌心,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抬頭看向宋杭:「哥哥,你昨天是不是幫我上藥了?」


 


宋杭一愣,視線落在我身後那個懶散淡漠的少年。


 


兩人目光交會,足足數秒後,宋杭微笑起來:「是啊,昨天你摔得厲害,我去給你上藥,你竟然累得已經睡著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拉著他的手:「謝謝哥哥,你對我最好了。」


 


輪椅往前滑動,路過了那尊低氣壓的瘟神。


 


夏雍始終沒說話。


 


但就在我移入電梯的那一刻,他忽然抬起頭。


 


「我有沒有說過,你的輪椅很吵?」


 


我瞪他:「嫌吵你就走啊!」


 


其實我這話說得毫無邏輯。


 


他才是這家主人的親生兒子,而我隻不過是個被收養的小孩。


 


夏雍毒舌又暴躁,我已經做好了被他衝上來打一頓的準備。


 


可他居然笑了笑。


 


直到電梯門合上,他也沒再說一句話。


 


6


 


這天的復健,我拼盡全力,仍然站不起來,反復摔在地上。


 


最重的一次,我是臉著地的。


 


我茫然地抬頭,鼻血糊了我一臉。


 


窗外的桂花樹下,宋杭正在和夏雍爭論著些什麼,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可漫長的討論中,他倆似有所感地回過頭。


 


然後居然同時衝了上來。


 


即將跑到我面前的時候,夏雍的腳步遲疑下來。


 


於是宋杭半跪下來,順利將我抱到了懷裡。


 


膝蓋著地,好清脆的一聲。


 


我頭暈眼花地跟他對視。


 


結結巴巴說:「今天能不能不練了?」


 


宋杭安撫地摸了摸我的腦袋,正要開口。


 


身後的黑衣少年沉著臉,冷冰冰道:「你做夢。」


 


這天,我在日記本上一筆一畫地寫下:


 


我討厭夏雍,他為什麼要回家?


 


小貓把皮質日記本推到了地上,然後喵嗚一聲逃跑了。


 


我還沒來得及去撿,夏雍已經撿起來了。


 


風從落地窗吹進來,吹動紙張。


 


少年攥著本子,良久沒有說話。


 


短短一句話,他卻看了快一分鍾。


 


柔軟的月光落在他的眉眼。


 


他的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


 


我想要解釋:「那個,我其實……」


 


其實隻是氣話。


 


啪。


 


他把日記本合上,扔回書桌。


 


再抬起頭的時候,神色如常,甚至帶點冷淡:


 


「有討厭我的力氣,不如留著復健。


 


「明天八點準時開練,你的時間不多了。」


 


那時,我衝著少年離去的背影做鬼臉。


 


卻不知道,所謂時間不多。


 


其實指的並不是我。


 


7


 


就這麼魔鬼式地訓練了兩年。


 


我的治療初見成果。


 


一個尋常的午後,我松開了圓環。


 


憑借自己的雙腿,真正地站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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