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S在刑部侍郎夫人的榻上。
我失去靠山,被地痞欺凌,隻好求刑部侍郎庇佑。
卻被他一句堵回:「憑什麼?」
「你……你可以睡回來。」
我淚如雨下,抱緊他的腰。
1
我叩響了沈府大門。
可是馬三仍舊對我窮追不舍,他抱著臂說我白費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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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中的女人,沒有人敢和他搶。
我自然曉得,他是馬太傅幼子,被慣出了嬌縱的性子,欺男霸女也無人敢管。
夫君謝衍活著時,尚且有人護我。
可他三日前S在了馬車裡。
衣衫不整,滿身紅痕,同刑部侍郎沈敬的夫人S在一處。
沈府的人喚我前去收屍,那個可怖的男人額角暴起青筋,逼我起誓——
絕不將此事,告知外人。
不然,他就立刻S了我。
我含淚為謝衍打薄棺,草草葬了他。
卻沒想到,馬三來謝府吊唁時看上了我。
非逼我同他歡好,做他的外室。
我不願,卻求助無門。
隻好尋上沈敬。
畢竟滿朝文武裡,屬他最剛正不阿。
馬三掐住我的胳膊往外拖時。
我甩開他衝到沈府門口,將掌心拍紅,沉重的木門終於發出吱呀的聲響,我不察,往前趔趄一步。
跌入冷硬的懷中。
「何人在此鬧事?」有人扶住我,聲音冷如寒江雪,掌心卻燙如火山巖。
我仰頭看他,淚如雨下。
面部稜角凌厲,濃眉長目,五官深邃,正是刑部侍郎沈敬!
馬三揚了揚唇:「大人,這是我同嫂夫人的私事,您莫要多管闲事。」
沈敬瞥了我一眼。
往後讓開了半步,語氣冷漠無比:「請便。」
如若今日落在馬三手裡,明日怕是沒有活路,我跪在沈敬面前,求他救我一命。
「夫人不記得我了嗎?」
沈敬掰開我的手,在我耳側低聲說:「你的好夫君睡了我夫人,我憑什麼救你?」
憑什麼?
我的夫君讓他丟盡顏面。
沈敬如何會幫我?
可我一點兒也不想S,咬牙抱住沈敬的腰身:「大人,求您救我!我會保守秘密的!」
他不為所動,我淚如雨下。
「你……你可以睡回來。」
沈敬看向我,目光一沉。
2
其實我算不上謝衍的正牌夫人。
我本是莊子上的採茶女。
謝衍卻是鍾鳴鼎食的謝家僅剩的獨苗。
他同人去莊子上玩樂,見我貌美,便留下大筆金銀收用了我。
那年我剛滿十三歲,跟著他回了謝府。
雖無名分,但住著三進院子。
什麼活都有侍女做。
我喚他「夫君」,他也不斥責。
隻是玩味地笑。
說到時挑個吉日,納我進門,上了謝家族譜。
可正是他!
騙我說要去泸州公辦,第二日便被發現S在了去城外的馬車中。
馬車裡,還有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
斂屍時我才知曉,她是刑部侍郎的新婚妻子。
那日,是我第一次見沈敬。
他披風一裹,抱著妻子離開。
偉岸的背影看著無比可靠。
而此時,我緊緊抱著沈敬。
不敢放手。
3
馬三從懷中掏出條子。
他非說謝衍好賭,欠了他一大筆銀子,到最後連我都輸給了他。
沈敬要來借條。
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疏漏——墨痕太新,顯然作偽。
他搬出本朝律例,三言兩語打發走馬三。
目光又落回了我身上。
「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我跪在他面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頭,他也不制止,隻是慢條斯理地看著我。
「夫人,莫要忘了先前說過什麼。」
才說過的話,哪裡會忘。
和沈敬睡,並沒有什麼丟臉的。
從前跟著謝衍,他帶我去過很多府邸赴宴,也帶過不少大人回府。
他交代我要好好伺候那些大人們。
我宿在大人們身邊。
在清晨帶著滿身青紫去謝衍面前領賞,他總會挑眉笑笑,捏我的臉頰誇我:
「好姑娘。」
謝衍教我,這世上最無用的就是羞恥心。
隻是同人睡一覺,金銀珠寶、富貴榮華應有盡有,是很劃算的買賣。
我深以為然。
當著沈敬的面,我解開衣襟盤扣,露出一件藕荷色小衣。
卻被他按住了手。
沈敬閉上眼,低喝道:「出去。」
我懷疑聽錯了,握在了他的手上:「大人?」
沈敬抽出手,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別讓我說第二遍。」
4
沈敬救了我,卻不想佔有我。
他把我請出了沈府。
朱紅的木門在我身後合上,發出砰的一聲重響,像是關上了我最後一條生路。
馬三根本沒有走。
他就守在十步之外,見我被沈敬趕出來,悠哉遊哉地走到我面前。
「你別過來!」我往後退。
撞在了冰冷堅硬的門上。
馬三嗤笑:
「小賤人,稱你一聲『嫂夫人』,你該不會真以為自己是謝衍的人吧?
「都已經是破鞋了,爺願意要你,就偷著樂吧!還敢跑?!」
從謝府跑到這兒用光了我所有力氣。
我跑不動了。
可我也不會讓馬三討得好去,在他的手抓向我時,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血滲了出來。
嘴裡都是血腥味,馬三怒目圓睜,抬起另一隻手便朝我扇下。
但這一巴掌並沒有落在我臉上。
修長有力的手鉗住了馬三,沈敬不知何時打開門,站在了我身邊。
他淡漠無比的聲音拯救了我。
「沈府門前,不容欺男霸女。」
馬三的臉漲得通紅,他嗷嗷地叫痛,罵罵嚷嚷地:「不就一破鞋,誰稀罕啊!」
沈敬蹙眉,馬三縮了縮脖子,逃一般離開。
S裡逃生,我松了口氣。
渾身都沒力氣,癱在沈敬腳邊。
他向我伸出手,溫暖的指尖幹燥有力。
「起來。」
5
我攀住了沈敬。
像從前攀附過很多人那樣。
但沈敬是不同的,他眼簾一掀,仿佛看透了我,從容地脫身。
「備車。」沈敬看向我,「我送你回家。」
謝衍已逝。
我攏不住謝家奴僕,更守不住一個空宅子。
又有哪兒可以回呢?
「大人,求您收留。」我跪在他面前,向他磕頭,「我什麼都會做,可以為奴為婢。」
「沈家不缺奴婢。」
沈敬一口回絕。
馬車停在了沈府門前,他往前走了兩步,掀開車簾讓我上車。
早先曾聽人說,刑部侍郎是個倔脾氣。
落在他手裡的疑案,不查個水落石出決不罷休,是百姓心中的好官。
如今,他站在馬車旁。
隻用一雙冷冷的眸子看我,讓人頭皮發麻,我不得不邁開腳上了馬車。
順從他的心意。
車中鋪了柔軟的墊子,有淡淡的青梅香。
是京中貴婦慣用的味道。
沈敬握著書卷一言不發,我卻開始忍不住亂想……
這輛馬車,該是他夫人常用的,或許謝衍同她在這兒私會過很多次。
他們也會坐得如此泾渭分明嗎?
抑或是汗水四濺,融為一體……
羞窘同酸澀一同襲來,我的眼眶和臉頰都泛著紅。
馬車便是在這時突然停下。
我忽地往前撲,撞進沈敬的懷中。
他悶哼一聲,右手扶在我肩上,輕輕推開。
聲音依舊古井無波。
「到了。」
6
這不是謝府。
下馬車後,我才發現沈敬將我送來了渡口。
「往後別來京都了。」
沈敬心硬如石,他喚來船家,付了船資。
「你並非京都人,不必淌在渾水中。」
我不明白:「什麼渾水?」
京都繁花似錦。
今兒這個大人有宴,明兒那個大人有喜,總是熱熱鬧鬧的。
沈敬臉色平淡。
絲毫沒有為我解惑的意思。
我隻好福身向沈敬行禮。
「大人,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不必。」
沈敬立刻打斷我。
他的眉梢微微挑起,整張臉突然生動起來。
說的話還是不饒人。
「下回莫要再落在我手中,那時可沒有今日這好運氣。」
他轉身。
我隻能瞥見一點側臉,眉稜飛揚,鼻梁直挺,下颌堅毅。
為他所救,的確三生有幸。
艄公吹了哨,我拜別沈敬上了船。
坐在甲板上,腳下水波蕩漾,兩岸青山綿延。
岸邊站著青衣人影。
漸漸融在了垂柳中,成為不起眼的一點。
我心中忽然有些失落。
想了想,或許是因為謝府石板下藏著的金釵環忘了帶出來吧。
我本以為會隨著這船回到徽州莊子上。
繼續當一個採茶女。
卻在夜裡碰見了水匪。
他們攔住小船。
不圖財。
卻要人命。
隔著一扇紙窗,我聽到刀劍刺破皮肉的聲音。
聽見船家含在喉嚨中的呼救。
血濺在窗上。
我顧不得體面,破窗跳入水中。
長在徽州,我比京中女子擅水性,而這水匪卻不怎麼會水。
有驚無險地躲過追查。
天亮時,我爬上了岸。
此刻,眼前閃過無數人影,我朝他們伸出手。
可人影碎裂。
在所有惶惶人影的最後,是一襲青衫。
他走近我,彎下挺拔的腰。
我的耳邊微熱,他輕聲喊我:「雀奴。」
7
醒來時,我已經換了身舊衣。
酒坊的蘭姐姐叉著腰說,是她送恩客回府的路上剛好瞧見我。
因是舊識,才帶我回家。
「那沈大人呢?」
暈倒前,我看到的最後一個人影,是沈敬。
「什麼『沈大人、李大人』?」蘭姐姐不屑,「老娘隻看到你像落湯雞一樣躺在那。」
「可別想著賴賬!」
我的臉微紅:「可我沒有銀子。」
蘭姐姐想了想,讓我在她的酒坊中打雜還錢。
酒坊很小,蘭姐姐在外招呼客人,我在裡頭數銅板。
她嫌我長得太招搖,添亂。
偶爾她忙不過來了,我也在臉上扮醜替她送酒。
但送去醉花陰那日,馬三也在樓中。
我心中微顫。
低著頭、佝偻著背,快步從他身旁走過。
才走出兩三步,便被馬三叫住。
「哪來的叫花子,也敢往爺面前湊?」
他沒認出我。
但依舊要來找我的茬。
我低頭賠笑,隻盼快些熬過去。
可越這般想,馬三越不饒人,非要給我點顏色看看。
直到一隻手輕輕搭在我的肩上。
來人往前站了半步,擋住了馬三的視線。
「等你許久了。」
「過來。」
聲音又冷又硬。
是沈敬。
8
我跟在沈敬身後。
心中隻想到一件事:他如何認出我的?
屋中都是他的同僚,來賀沈敬大喜。
他們還說「升官發財S老婆」,沈大人一下佔了其中兩個。
真是好福氣。
大抵沈敬不這麼覺得。
當著眾同僚的面,他木著臉,一杯酒一飲而盡。
「今日不便,沈敬先行告退。」
我小跑著跟上他,被他拉上了馬車。
還是上回那輛。
車中青梅的香氣已經淡到無處可尋,被墨香取而代之。
沈敬閉著眼,一言不發。
我便悄悄撩開眼皮看他。
他生得真俊。
冷冷清清的一張臉,白皙瘦削,冷漠無情。
「好看嗎?」
沈敬突然睜開眼,眼尾泛紅,眼中波光粼粼,潋滟生姿。
我連忙別過臉。
不敢看他。
「為什麼不答?」
沈敬湊近我,能聞到一絲清冽酒香。
我看著他。
似看著高懸的明月落於我懷中。
我的嗓子發緊,一張口便覺得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