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這又是啥?這怎麼還在爬啊啊啊啊——」
「那是樹上掉的蟲子,掉菜盤裡了,嫌棄啥,都是蛋白質。」
沒想到江連山還怕蟲子,一蹦兩三尺高。
我面無表情將那隻趴在菜上趾高氣揚的蟬撥了過去,江連山的哀嚎才小了一些。
「這麼多菜裡,就那炒白菜和雞肉看起來十分正常。」成熟的御姐型女性無奈地揉揉太陽穴,「畢竟之前都忙,沒時間研究這些。」
她的搭檔也笑著點了點頭:「獻醜了。」
江連山嚶嚶嚶地湊了過來:「謝謝姐姐救命之恩。」
「……應該的。」我看了看一腦袋卷毛淚眼婆娑的江連山,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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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長時間脫離現代社會,現在的男孩子都這麼容易哭嗎?!
我應該怎麼哄人啊???
我隻哄過小孩啊!
不過應該差距不大吧……
思索半天,我終於用出之前嚇小孩子的話,說道:「別哭,不然讓你把知了吃了。」
話說是說出來了,效果也挺立竿見影,但就是好像有點過了。
江連山的桃花眼嚇得滴溜溜圓,直接和我拉開了一個凳子的距離,扁著嘴在一邊戳自己的米飯。
「我說,你這麼害怕蟲子,為什麼能面不改色拍S蚊子啊。」我將凳子移了過去,十分好奇地問道。
「萬物有靈,蚊子除外。」他咬著筷子,惡狠狠地說。
我總覺得他咬的不是筷子,而是我的腦袋。
我為這個想法打了一個哆嗦,慢慢縮回腦袋,慢慢吃著飯。
「不過為什麼你看起來沒被蚊子禍害過?」
江連山倒是很快便不計前嫌,又將椅子拽了回來,悄悄問我。他伸出一條胳膊,上面已經有好幾個紅色的大包了。
對於明星來說,這種經歷也算是犧牲很大了。
我也跟著他放低聲音道:「我有獨門秘術。」
「說說看說說看。」
江連山的眼睛刷一下亮了,腦袋又湊了過來。
「此秘術,傳女不傳男。」我拖長聲音,「欲練此術——哎哎哎我逗你玩呢別走別走。」
江連山這才扁著嘴又把椅子拖回來:「你看起來很認真。」
「吃飯就好好吃飯,你倆在玩椅子競賽?」
倒是孫萌皺著眉看著我倆不滿出聲。
「嘿,又沒吵到你,你還管啊?」江連山不客氣地回嗆。
「誰管你了,你做的事情煩到我了,說說不行嗎?」
氣氛易燃易爆。
我充耳不聞低頭吃著自己的飯,避免被牽扯進去。
吵吵鬧鬧,年輕真好。
我在心中感嘆。
就是菜真的好難吃。
12
最高分顯而易見,但因為請了外援,導致孫萌那一組的分數有些低。
她心態崩了,臉色沉了下來,助理連忙跑到了她的旁邊,低聲勸慰著。
很快,直播被關了。
所有人都圍了過來。
脾氣好的打著圓場,笑著說:「沒關系,下一周還會換的。」
「對啊,而且其實已經算很好的了。」
孫萌撇著嘴,竟然哭出來了:「我本來都不想來的,主要是想到了哥哥姐姐們也回來。但是這裡蚊子又多,還沒有別的事情幹,剛剛我們去抓魚,還不小心摔了好幾跤,最後還什麼都沒有抓到。
「為什麼不去一些大城市,這裡能拍出來個鬼啊!」
「的確是這樣的,個人覺得這裡並沒有什麼效果。」有人附和孫萌的話,「不過那要等到下一期了,之後再和片方好好溝通一下。」
聽著孫萌一連串的控訴,我幽幽嘆了口氣。
這種環境的確十分惡劣,大部分人都待不下去。
比起城市,這裡沒有繁華、便捷與舒適,也不會有蕩氣回腸的世紀愛情。有的隻是貧困,悲苦和家長裡短。
但是,這個世界總會有一些人,甘心前往,用自己的青春,甚至生命帶領他們通向嶄新的未來。
這麼想著,我微微回頭,卻與丞廖對視。
我禮貌地笑了笑,便轉移開目光。
13
最後,在片方承諾由一周縮短為五天,並且更換她居住的房間之後,孫萌的心情才肉眼可見地好轉了。
「嘁,公主病。」
江連山十分不爽地碎碎念,看到我便三步並兩步湊了過來,急於尋求我的認同。
「姐姐,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我笑著搖了搖頭,對於其他人的說法,除非是在必須要說服他們的情況下,我很少發表自己的觀點,或者駁斥其他人的觀點。
面對一件事,就應該討論這件事做得錯誤或者正確,而不是去批評、謾罵或者否定那個人,單純的攻擊,隻是情緒發泄,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小……啊不,江連山,我認為應該就事論事……哎哎哎?」
一隻手拉了拉我。
幹燥,溫暖,一觸即分。
我轉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丞廖已經站在了身後,微垂雙眸看著我,卷翹的睫毛在眸邊撒下淡如雲霧的灰色陰影。
「該去找房間了。」他言簡意赅揮了揮手中的任務卡。
「哦哦,我想起來了。」我了然,轉頭衝江連山揮了揮手,並沒有繼續說那段勸解,「那麼,先再見了。」
「好哦,姐姐再見。」江連山戀戀不舍地點點頭,一腦袋卷毛也隨之一跳一跳。
聞言,我便轉身跟上了丞廖的腳步。
他放慢了腳步,與我並肩走在鄉野小道上。
「你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對這樣的生活感到不適。」丞廖淡側過頭來看我,用陳述的語氣問我。
我笑了笑,解釋道:「我對物質生活並不敏感,高樓大廈是住,偏遠鄉村也是住。」
「你看起來對這些都很在行。」
他的話有些僵硬,似乎不太熟練去找話題。
我有些詫異,但也繼續回答道:「怎麼說呢,我很久之前就在村裡面住,這些也是基本功了。」
他「嗯」了一聲,「最好的房間是有小別墅。」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任務牌,「嘶」了一聲,有些驚訝地說道:「小別墅,這節目組倒是挺大方的。」
「也還行吧。」丞廖懶洋洋地搭腔,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捏著單薄的任務卡,並不將小別墅放在眼裡。
「丞哥哥——」
遠遠能聽到孫萌的喊聲。
我扭頭,發現孫萌正提著自己的裙邊蹦蹦跳跳往這邊跑來。
刷的一聲,很快啊,丞廖的臉色顯而易見地黑了下來。
「……你,攔住她。」丞廖拍拍我的肩膀,下了命令,「我先跑。」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袖,防止他跑掉:「我可攔不住啊。」
「……那你會些什麼。」他甩了一下沒有甩掉,隻得又轉過身來。
我道:「我會抓雞,你呢?」
「……」
丞廖臉黑了。
就在我們僵持的時候,孫萌已經趕了上來,眼珠子滴溜一轉,硬生生擠到我倆中間,一邊喘著氣一邊問:「丞哥哥,你走得怎麼這麼快啊。」
我連忙放開手,給他們讓出足夠的空間。
「你們,應該不順路吧。」
丞廖不動聲色也拉開半臂距離,並沒有回答孫萌的話。
「大家都在後邊呢。」孫萌笑靨如花,眼睛裡面落著一閃一閃的碎鑽,十分可愛,「經過我——咳咳,經過我長時間地努力交涉,那裡的房間足夠大家住,放心好啦,你們肯定住最大的!」
「好的。」
丞廖簡單利落地回了一句,便單方面結束了對話。
我放慢腳步,慢悠悠墜在兩人身後。
日光逐漸傾斜,夏日餘熱尚在,但氣息卻不如早上清爽,又沉悶了幾分。這讓我又一次想到了雨。
夏日裡的雨往往是迅速、短促又熱烈的。
但如果長時間地醞釀沉悶,或許會是一場漫長的暴雨。
不知為什麼,我停下腳步,下意識地望向雲雲嫋嫋的山間。
我向來喜歡這些山丘陡峭的崖壁隨著日光方向的不同而有的陰影變換,在陰影的渲染下,呈現出漂亮而富有生命力的林海壯闊。風一吹,你甚至能聽到樹葉所發出的浪潮聲。
「怎麼不走了?」
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我這才回過神來。
江連山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的身邊,微微彎腰,歪過頭來看我。
我搖了搖頭:「隻是有些想家了。」
「沒想到你還挺多愁善感啊。」他嘴角還帶著困惑的微笑,最後還是安慰道,「雖然這才隻是第一天,不過熬過了今天就會過得很快哦。」
「借你吉言。」
我並沒有解釋,笑著回答。
但心中的不安,還是隨著這片林海慢慢生長著。
14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會在闲暇時間在村子裡逛逛,但沒有再找到那個小孩的痕跡。
「你看起很不安。」丞廖語調微沉,皺著眉看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收回思緒,搖搖頭:「這倒是沒有。」
在這幾天的相處之中,我們逐漸熟絡起來。我才發現丞廖雖然看上去脾氣挺不好的,順毛之後倒是一個不錯的人。
就是生活能力有些……殘廢。
丞廖又盯我半晌,我無奈:「任務完成了,我們走吧。」
老奶奶也笑眯眯地點點頭:「今天謝謝你們啦。」
「我們應該做的。」我乖巧地回答。
將她攙扶進屋子裡之後,我朝丞廖示意:「我們走吧。」
他點點頭,將帶來的食物整理好,準備離開。
「嘶。」
我一隻手摩挲著下巴,總覺得他的走姿有哪裡不對,「你等一下,坐石墩子上。」
他困惑地轉過頭來。
「你腿怎麼了?」
他說:「……沒事。」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了一眼攝像機,並沒有再問什麼。
他走得有些急,抿著嘴也不說話,神色有些緊張。
我便安靜地跟在身後,輕輕嘆了口氣。
半晌,我停下腳步。
丞廖困惑地看過來,我望向遠方的草野,又收回目光對他說:「你先回去,我在活動開始前趕回去。」
「你要去幹嗎?」
他追問了一句。
我笑道:「找個東西,快去吧。」
說完,我揮揮手,朝草叢跑去。
那是一種草藥。
在之前扶貧的時候,阿婆曾經告訴我這種隨處可見的草其實對蟲子很有效。
看丞廖的姿勢我便知道,他應該是被蟲子咬了腿。我也被那種蟲子咬過,就一口,一下午都酸麻酸麻的。
仔細找著草藥,我突然看到一雙眼睛。
清亮黝黑。
「——?!」
我嚇得一踉跄,回過神來,發現那個小孩從草叢裡站了起來。
秦宇軒!
他看到我,也皺起了眉頭,就要離開。
我這次才不會讓他跑走,連忙拉著他的手臂:「不要走,你在這裡幹什麼?」
他掙扎了幾下沒有掙脫開,才悶聲悶氣回答道:「又不關你事。」
「你手裡的是草藥?」我對他的惡語相向無動於衷,看到了他手中的草藥,問道,「在給你奶奶採草藥嗎?」
他有些驚詫:「你怎麼知道?」
我艱難地扯扯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他怎麼會知道,上一輩子我將他的故事一遍又一遍回顧,如果我能早一點發覺,一切的悲劇是否就不會發生。
我無法忘記八十歲的老奶奶撕心裂肺的呼喚和她灼燒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