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好是騙我色,他但凡敢騙我銀子,這輩子我饒不了他……」
……
確實不至於。
所以,我打算在南疆安頓下來,等等她。
可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麼奇怪。
我在外遊歷多年,多數時候都是無牽無掛,偏偏有點念頭的時候,晏宛出事了。
說起我這妹妹,也是個單純又執拗的人,俗稱S心眼。
大概因為人生前十幾年太過循規蹈矩,所以一朝情動便愛上了一個浪子。
Advertisement
浪子曾對很多姑娘說婚姻會讓一個男人萬劫不復,卻在遇到晏宛後,親手為自己備了一口薄棺。
他們的愛溫和又濃烈,但開頭越是美好,麻煩也隨之而來。
太子登基,強勢下旨封妃,沒有餘地。
晏宛不忍辜負浪子,便準備同他私奔,逃離京城。
卻不想,陛下先一步找上了浪子。
陛下尋來了一身形與晏宛九分相似的女子,為她戴了面皮關於牢中,他對浪子說:
「現在決定權在你手裡。如果你堅持要她同你私奔,待到她今日S在這裡,你可以帶走她的屍體,但她一家九族皆要因你被誅。再如果,你自己去S,以此見證你們偉大的愛情,也不失為一種圓滿,你覺得哪個更適合你?」
做皇帝的人,骨子裡便是殘忍的,他將他們的後路全部堵S,不問他們究竟有多相愛,也不覺得自己是在橫刀奪愛,隻問他:「你要不要為你們的愛情搏一搏她全家幾百口的性命?」
這世上,大抵是沒人能做這樣的抉擇的。
浪子親眼看到牢中的女子被打得低聲嘶吼,給晏宛留了一封書信,自缢在牢中女子面前。
信上說,他對晏宛不過是一時興起,如今皇上既然對她動了心思,他斷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奉上自己的人命。又說他見過無數女人,嬌的媚的,還是第一次遇到晏宛這種,新鮮得很,便動了心思與她玩幾日。最後又說,這天下女子千千萬,他還要去遊歷見識旁人,便不與她玩了,讓她安心入宮,也算給自己留個體面。
原本故事到這也就結束了。
偏偏晏宛是個執拗的人,她不信,拿著信撕心裂肺地哭著跑去尋那浪子。
自然是尋不到。
可世上有些人有些事,偏偏就是帶著一些莫名其妙的緣分。
她沒有找到浪子,卻找到了那個代她挨打的姑娘。
陛下見姑娘已無用,便給了姑娘一筆銀子讓她遠走高飛,再不許入京。
偏偏在離京的路上,姑娘遇到了晏宛。
姑娘告訴晏宛,浪子是用刀子扎進了自己的心窩,臨S之前,口中反復呢喃著晏宛的名字。
他對著虛空問話:「晏宛,人生不如意雖是常態,可為什麼我們的故事,這麼痛呢……」
晏宛崩潰在街頭,她數次哭暈過去,我爹找到她,將她帶回家中待嫁。
晏宛那時已經心如S灰,繡娘給她做嫁衣,她便聽話地抬起手臂任她們擺弄。宮裡來人問八字,她也抬筆乖順地寫下。便是陛下親臨站在窗外同她說話,她也沒事人似的與他調侃幾句。
任誰都沒想到,她會在入宮當日,在喜轎裡,將浪子自缢的匕首生生扎進自己的心窩。
我爹說,屍體回來的時候,晏宛是笑的。
大概是見到了她的浪子,所以她笑得很開心。
我爹以救治為由,延後了婚期。陛下倒是沒催,他知道,晏家不會讓她S,定會再次將她送入宮。
的確,我入宮了。
晏宛從小便嬌氣,手被針扎破,都要哭上好一會兒。
可就是這麼個姑娘,卻能親手將刀子送進自己個兒的胸口。
我不知道她S時是否真的笑得出來,可我知道,我很難過。
那是我的親妹,她不過是愛上一個人,便葬送了性命。我開始問我自己,為什麼陛下還不S。
入宮之後,陛下迫不及待地來看我。
他垂著頭不敢看我,一雙手小心翼翼地搓著,像個羞怯的孩子。
可就是這個羞怯的孩子,心狠手辣地逼S了我的妹妹。
我沒控制住,衝上去將他按在地上,狠狠砸了他一頓。
那個賤東西不但不惱,竟然還一臉陶醉地握住我的手。
「愛妃,孤果然沒有看錯你,自從驚鴻一瞥,見到你徒手打S一隻野狼崽子,孤就知道,你是孤要找的人。」
徒手打S一隻野狼崽子……
那一刻,我心如絞痛,晏宛是大家閨秀,莫說打S一隻野狼崽子,便是捏S一隻螞蟻都是心懷不忍的。
倒是我,幾年前,有一次狩獵,因被一隻狼崽子咬了一口,便仗著年輕氣盛,徒手打S了它。
可當時的我並不知道,就因為這一模一樣的長相,竟為我的宛兒埋下了這樣的後患……
那一刻,我仰天嘆息,入宮,大概真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我入宮第二年,尤寧也入宮了。
聽說她求了她爹很久,才被送進宮來。
一入宮,她便奔來瓊花宮尋我。
「晏遇,我知道是你,這麼多年了,你回頭看看我好不好?
「就算你我無名無分,我也願意一輩子跟在你身邊。」
我頭疼地捂著額頭,很不客氣地告訴她:「心有一人,再無他念。」
尤寧不信,她認為我在故意搪塞她。
「不要緊的,你心裡有別人也沒關系,總歸咱們在宮裡,你同她再無可能。」
我一心復仇,便也懶得去理她,總歸她也沒做出什麼對我有損的事。
直到,烏笙笙入宮。
誰也沒想到,陛下去打吐蕃的途中,突發奇想轉頭打了南疆。
隻因為他身邊的宦官說了一句:「南疆美人如雲,理應侍奉陛下。」
看到烏笙笙的第一眼,我是震驚的。
那一刻,重逢的喜悅幾乎瞬間奪走了我全部的呼吸,我甚至不敢抬眼去看她的眼睛。
賤東西問我,冊封什麼好。
我想都沒想到,讓她做了最低等的常在。
為什麼?
大概因為,我想同她再續前緣。
為了讓她離賤東西遠一點,我特意給她選了離賤東西寢宮最遠的玉琢殿。那地偏僻且常年無人駐守,她出去難,賤東西找過去也不容易。
因為那地種滿了綠竹,又粗又密,很容易迷路。
我又去找了張公公撤了烏笙笙陪膳的牌子,徹底切斷她爬床的路。
嗯,很好,一切都按部就班。
她穿得清涼想去勾引賤東西,我便讓她站在院子裡金雞獨立。
她的衣裳本就清涼,腿一抬,看得那叫一個清楚。
幾年不見,小姑娘長大了。
尤妃怕我多看,一直擋在我身前,我透過縫隙還是看得清楚。
真好,看得我春心蕩漾。
我知道烏笙笙會翻跟頭。
那次在窯子裡,為了躲避侍衛圍堵,她跟個猴兒似的四處翻騰,我看著有意思,想了好幾年。
如今瞧見了,很是不舍地告訴她再翻半個時辰,烏笙笙氣得臉都青了。
可她還是不S心,一心想去爬那畜生的床。
同賤東西吃飯的時候,我盯著他的臉細瞧。
這狗東西長得又醜又胖,到底有什麼值得烏笙笙記掛?
本想讓他多活幾年的,不然我現在下點毒弄S他吧,省的他那副醜樣子老是讓烏笙笙惦記。
自從烏笙笙入宮後,尤寧就總來找我鬧。
「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我陪你這麼多年,沒有功勞難不成連苦勞都沒有?
「你怎麼能因為一個剛入宮的賤蹄子就這麼冷落我?
「你的心難道是石頭做的嗎?」
我看著尤寧那張如同棄婦一般的臉很是不理解,是我說不好她這口讓她誤會?還是我說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你,讓她對下輩子心存幻想?
於是,我再次鄭重地告訴她:「我和誰在一起都同你沒有關系。我早就告訴你,我有宮女伺候,你安心過你自己的日子。我對你別說想法了,我就是看你一眼,都得少吃兩碗飯。」
尤寧哭哭啼啼地跑了。
我以為她是真的跑了,結果,她是想欲擒故縱。
她大概以為我會像那個賤東西一樣,惹了後妃生氣,然後扭著屁股再追上去哄人。
尤寧跑回來的時候,我正與烏笙笙親得難舍難分。
她就站在院門口目瞪口呆地看著,抬起手指著我,欲言又止又滿眼淚。
她是真能給自己加戲。
我和烏笙笙在一起了。
自從得知我要S了賤東西之後,烏笙笙就徹底歇了要去爬床的心思,她整日圍著我轉,然後……想盡辦法想跑。
「為什麼要跑?」
烏笙笙SS守住身上那件可憐的肚兜,滿眼都是淚。
「晏遇,饒了我吧,我真的不行了,這樣下去,我這個人算是要廢了。」
「不會的,常言道,隻有累壞的牛沒有耕壞的地。」
烏笙笙哭著砸床:「真的有真的有,你看看我,近來幾日,你沒日沒夜地折騰,我臉都蠟黃了。」
我親了親她的腮幫子哄她:「沒事,改明兒給你燉幾隻雞補補。」
S了賤東西後,雍國亂了。
亂地十分徹底。
一是國主S了,群龍無首。
二是我爹S了,沒人出來主持大局。倒是還有個尚書,可惜他閨女被陛下下令刺S了,他是寧S也不願意再給雍國出力了。
所以我和烏笙笙跑得十分順利,都這時候了,大家都顧著攬權,誰還有工夫去追兩個沒用的後妃。
再說初妃,那也是個心眼子多了的主兒。陛下一S,她就說自己個兒有孕了,塞了個枕頭在肚子裡日日挺著往朝堂上走一遭。隻是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十個月後她的肚子裡得生出個孩子才行。
如果生不出,怕是命也不好留。
和烏笙笙離開南疆後,我們去了幻城。
那裡沒有戰亂,百姓安居樂業,做生意的做生意,種地的種地,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卻也富足安穩。
烏笙笙有孕了,所以我們暫停了遊歷,打算在這裡住上一段日子。
四鄰很熱情,得知笙笙有孕,整日都會送點酸的梅子或者杏幹。
烏笙笙是個隨遇而安的好性子,隻要有吃有喝,走哪算哪,一點都不挑。
隻是孕吐後,開始有點多愁善感,沒事就愛站在樹下看樹葉,一看就是一兩個時辰。
我也沒攔她,想著做人還是有點愛好的好,看樹葉也算是個正經愛好。
總比逛窯子強不是。
趁著肚子還未顯懷前,我對烏笙笙說:「你為我穿一次嫁衣吧。」
烏笙笙回眸看我:「那你當為我做什麼?」
我將她擁進懷中:「還你一場不散白頭。」
那是我第一次見烏笙笙哭,哭得稀裡哗啦的,一邊哭一邊把鼻涕擰在我身上。
我聽見自己小心翼翼地問她:「笙笙,你願意嗎?」
烏笙笙抓起我的袖子狠狠擦了一把眼淚,笑得像個小傻子。
「不願意的是傻子,以後你不但要對我好,還要對我肚子裡這個好。
「我們娘倆整日就吃吃喝喝,你得好生照顧我們不讓人欺負我們,記得沒?」
我和烏笙笙的婚禮很簡單,親戚一個未到,隻是街坊四鄰來喝了一杯。
我問烏笙笙有沒有因為不曾見到她的父王姐姐心有遺憾。
她偎在我懷裡搖頭:
「從前我也在乎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可現在是一點都不在乎了。
「每次想到晏宛和浪子的故事,我便覺得,隻要咱們在一起,哪怕什麼都沒有,也是好的。
「畢竟,即便是這麼簡單的東西,他們也沒得到……」
我摸摸烏笙笙的頭, 安慰她:「宛兒現在一定和他過得極好,說不定孩子都生下了。爹去得也是時候, 正好趕上替他們看孩子。」
烏笙笙便傻乎乎地開始笑,笑著笑著又開始掉眼淚。
「你爹真好, 你妹妹也好,不像我們家,父王就知道賣女求榮,幾個姐姐更過分,眼裡隻有男人沒有我。
「你知道嗎, 我打小就沒怎麼正兒八經讀過書,所有的字都是看避火圖識得的。父王說了, 女子無才便是德,隻要有美貌傍身, 這輩子就一定會有個好歸宿。可我知道,他隻是怕我識多了字,懂太多道理,將來會不聽他的話罷了。」
這世上就是這樣, 都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可實際上,不受寵愛的孩子也比比皆是。
「笙笙, 別難過,你有了我,我便會好生愛你, 你若想認字,我便教你,和我在一起,你隻需要做自己。」
大概因著有孕, 烏笙笙總是很容易掉眼淚,每日不哭上幾次, 這日子像是沒過一般。
秋去冬來的時候, 孩子出生了。
是個女孩子, 長得和烏笙笙一般,烏眸杏眼, 眼珠子亮堂得很, 笑起來, 兩邊有個小酒窩, 可愛得不行。
烏笙笙又開始快樂了, 她又變成了從前那個活蹦亂跳沒心沒肺的小太陽,整日帶著女兒漫山遍野地跑。
女兒三歲的時候,我們離開幻城,往下一個城鎮走去。
一路上,我們遇到過相伴而行的俠客, 遇到過熱情洋溢的旅人, 遇到過一見如故的知己,到最後,在一起的還是我們一家三口。
很多很多年後,我和烏笙笙已經白發蒼蒼。
我們依偎在雪地裡看月亮, 不遠處是我們活潑可愛的女兒,我問她。
「你有沒有在愛你的人眼裡看到過星光?那種堅定地可以點亮心房的溫暖,一生隻有一次。」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