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告訴我,那天我在機場等你一起去普吉島,你到底在哪裡?」
沈岸一臉坦誠:
「我那天確實在普吉島,也確實對你撒了謊。但我是為了去見國外一個名導,你跟他有過矛盾,向來不喜歡我和他走得近,所以才沒告訴你。」
「我也沒想到楊琪會在那裡,我和她真的隻是偶遇,更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楊琪,是在和你分手之後才在一起的。」
我凝視著沈岸,沒有說話。
沈岸還要說什麼,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對面不知道跟他什麼,沈岸猛地看了我一眼,神情驟然沉重起來。
「是陸沅的電話。」
Advertisement
5
陸沅是我奶奶的主治醫生,也是沈岸的大學同學。
一年前奶奶得了腦瘤,雖然是良性,但做手術還是有很大風險,沈岸就介紹了他大學同學陸沅給我。
沈岸告訴我,奶奶突然病發了,現在在做手術。
我眼眶瞬間就紅了,六神無主地開始找車鑰匙準備去醫院。
「我送你過去吧。」
沈岸握住我的手,沉聲撫慰,「婧婧,奶奶不會有事的。」
我一把甩開他,找到鑰匙出了門。
從後視鏡可以看到,沈岸的車一直跟在我後面。
趕到醫院,奶奶已經做完手術了。
看著躺在病床上,插著氧氣管虛弱的奶奶,我的眼眶瞬間紅了。
我媽從小就拋棄了我,我爸一喝酒就打我,隻有奶奶。
她會在我偷偷跑去找媽媽卻被趕回來的時候,心疼地抱住我:「奶奶要你。」
她會在我爸用酒瓶砸向我的時候,擋在我面前,後背血肉綻開也不吭一聲。
我永遠記得,當時我爸走夜路不小心掉河裡溺亡,奶奶得知這個消息,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
「真好啊,以後婧婧不會再遭罪了。」
別人怪她無情,「那可是你親兒子。」
奶奶卻說,「婧婧也是我親孫女。」
……
奶奶昏迷了兩個小時後,終於醒了。
「婧寶。」熟悉和藹的聲線響在耳邊。
我依戀地握住奶奶的手,放在我的臉上,感受著奶奶的體溫。
「奶奶。」
一直積壓的委屈和難過噴湧而出,眼淚一滴一滴滾落在被單上。
「婧寶,別哭啊。」
奶奶似乎有些無措,慌亂地掙扎起身,想替我擦眼淚。
我連忙按住奶奶,「我不哭了奶奶,你剛動完手術,醫生說你不能亂動。」
奶奶仔細觀察我的表情,嘆了口氣,「是因為沈岸嗎?」
我搖搖頭,沒說話。
「你不說,奶奶也知道。」
「奶奶今天看了直播,看到沈岸跟別的女人求婚了。」
「這小子這些年裝的真好,連我這個識人無數的老太婆都騙過去了。」
奶奶拍了拍我的手背,
「婧寶是奶奶最重要的寶貝,誰對你不好,奶奶絕對不會放過他。」
「沈岸這樣的人,才不配當什麼大明星,就該身敗名裂。」
大腦電光火石般,我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那個帖子......」
「是奶奶發的。」
奶奶憤怒卻又愧疚地看著我,
「上個星期奶奶去你家裡給你送東西,你不在家,剛好有快遞,是你粉絲給你寄的信,信裡有沈岸早就出軌的照片。」
「奶奶找專人鑑定過,照片不是 P 的。」
我愣愣的,說不出什麼心情。
沈岸又騙了我。
「那時候你和沈岸已經分手了,奶奶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更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
「直到今天,奶奶看到沈岸跟別人高調求婚,看到你穿著婚紗無助的樣子,奶奶實在太生氣了,就把所有證據都發網上裡。」
「但奶奶知道,不管怎麼做,你還是會難過。」
說著說著,奶奶激動地劇烈咳嗽起來,竟咳出了血,我嚇得連忙出去叫醫生。
一出門就看到了,門口不知道佇立了多久的身影。
是沈岸。
6
沈岸唇角抿直,也許是光線不太明朗,看不出喜怒。
我冷冷看他一眼,還是決定先去找醫生。
醫生說奶奶術後出血,要緊急輸血,但醫院的血庫暫時沒有這種血型的血液了。
在我急得六神無主的時候,沈岸突然開口:
「抽我的血吧。我和奶奶一個血型。」
我神情復雜地看著他。
沈岸輕描淡寫地說,「奶奶發帖子我能理解,更何況這是兩碼事。」
抽完血,我和沈岸並排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
「你知道我怎麼知道自己和奶奶一樣血型嗎?」
見我不回話,沈岸繼續自顧自說道:
「其實奶奶半年前就復發了,她發病的時候是我發現的,那次也是我給她輸的血。隻是我們怕你擔心,才沒告訴你。」
「我永遠記得你在最紅的時候和我官宣,記得你這些年來的提攜,如果沒有你,我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所以你生病退圈,我不惜推掉名導的邀約也要來照顧你。所以我把奶奶當成我的親奶奶照顧,如果她能恢復健康,就算抽掉我全身的血我也沒有半句怨言。」
我突然笑了,打斷他的話,
「你說這些,是想打感情牌,讓我發微博澄清你不是渣男,幫你作偽證嗎?」
沈岸沉默地看著我,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沈岸,你那時照顧生病的我,現在幫奶奶輸血,我們也算兩情了。」
「但錯了就是錯了,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我不會幫你發帖澄清。」
......
那天之後,沈岸沒有來找過我提澄清的事。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放棄了,還是為洗白忙的焦頭爛額,沒功夫過來。
直到這天,我照常去醫院看奶奶,卻被護士告知奶奶已經被人接出院了。
「就是你男朋友啊,上次幫老人家輸血的那個。」
「老人家是自願跟著他走的。」
我心驟然一沉,腦袋天旋地轉。
打開微博,第一條熱搜就是:
「沈岸將開發布會直播澄清自己不是渣男」
我顫抖地給沈岸打電話。
電話好一會兒才接通。
那邊環境嘈雜,不斷有閃光燈和拍照的聲音傳過來。
我聽見自己極力壓抑害怕和憤怒的聲音:
「你到底要對奶奶幹什麼?」
沈岸沉默一會兒,低聲:
「許婧,我也沒辦法,你不肯澄清,我隻能讓奶奶來了。」
「更何況,本來就是奶奶發的帖子。」
我幾乎氣到全身顫抖,「奶奶不可能同意,你到底對奶奶做了什麼?」
這次沈岸沉默的聲音更長了。
「我告訴奶奶,你剛出道的時候,被人潛規則拍下了照片,陰差陽錯剛好到了我手裡。」
大腦轟的一聲。
那段恥辱又惡心的回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對不起,許婧。等這一切結束了,我就把奶奶完好無損送回去。」
電話被掛斷了。
我已經顧不上難過,馬上給娛樂圈的熟人打電話,得知發布會的地址後,開車衝向了會場。
熟人早就在會場門口等待,一見到我,立刻把通行證丟給了我。
「快去吧,發布會已經開始了。」
等我趕到現場時,楊琪正扶著顫顫巍巍的奶奶,走向正中央的話筒處。
我大喊了一聲奶奶。
奶奶似有所感,和我對上視線。
她的眼眶幾乎是一下子湿潤了,充斥了各種情緒,但卻立馬避開了我的目光。
我想上前,卻被人攥住胳膊。
是沈岸。
他皺眉看我,向來沉穩的神色罕見地出現了一絲慌亂。
「是誰帶你進來的?」
見他示意保安來撵我,我用力掙扎,卻沒掙脫他的束縛。
那邊楊琪已經「開始」了。
「這位女士,是許婧的奶奶。」
「那天沈岸公開向我求婚,刺激到了這位患有腦瘤,神志不清,卻又愛孫女情切的奶奶。」
「於是她幻想出了沈岸在和她孫女戀愛之際出軌,找人 P 了幾張我和沈岸在普吉島接吻的照片,發了那個帖子。」
「現在奶奶剛做完手術,終於恢復了神智。她對自己之前做的一切感到十分愧疚,所以今天特意趕來,跟大家澄清這一切。」
看到奶奶在上面局促又害怕的樣子,我直接用力踢了沈岸一腳,趁他吃痛,拼盡全力甩開了他的手。
卻見楊琪和奶奶頭頂的閃關燈,突然搖搖欲墜,徑直砸了下來。
「小心頭頂!」有人大喊。
會場頓時一片慌亂。
幾乎就在一瞬間。
我看到楊琪在逃跑的時候,下意識推了擋道的奶奶一把,把奶奶的身體,徹底暴露在急速下墜的閃關燈面前!
7
我拼盡全力朝奶奶跑過去,卻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閃光燈重重砸落。
幸好有個工作人員及時拉了奶奶一把。
但閃光燈四分五裂,零落的部件還是砸中了奶奶的腦袋。
我衝過去,抱住已經昏厥的奶奶,發現觸了一手的鮮血。
心中一片茫茫然的空白。
耳邊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混雜著救護車的聲音。
還有沈岸無措的那一句,「婧婧......」
......
我靜靜坐在手術室外冰冷的凳子上,雙手交叉握在胸前,輕輕顫抖著。
像是做了一場極其冗長繁復的夢,不停交錯的畫面在我腦中放映而過。
夢裡我在官宣之前曾經問過奶奶,「萬一以後沈岸對我不好怎麼辦?」
奶奶握著拳頭,認真地說,「那奶奶就算拼出這條老命,也要讓那小子付出代價!」
夢裡我和沈岸還在冷戰期間,那天我生日,我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主動去法國找他。
可飯都沒吃完他就說有事走了,不到五個小時,我就又坐上了回國的飛機。
回到家就看到,在沙發上蜷縮睡著了,從鄉下坐了十幾個小時高鐵偷偷趕過來,給我過生日的,
奶奶。
奶奶,奶奶。
是全世界對我最好的人。
......
「婧婧......」
「婧婧,對不起。」
「我隻是想讓奶奶幫忙澄清,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奶奶......奶奶一定不會有事的。」
沈岸在耳邊不知疲倦地向我道歉。
我木然地抬頭,問他。
「為什麼呢。」
「為什麼被砸地不是你呢?沈岸?」
「你背叛我,我認了,可你為什麼要傷害奶奶?」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
「你跟我說你從小無父無母,很羨慕我有一個對我這麼好的奶奶。奶奶知道後,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她有什麼好東西都想著你。」
「你在深山拍戲被毒蟲咬傷,怎麼都不好,奶奶腿腳不方便,但還是親自去山上採草藥給你熬藥湯。」
「你的助理幫你管理微博,隻是隨口發了一句想喝葡萄酒,營業而已,奶奶卻信了,以為你真的想喝,顧不上自己還在感冒,冒著雨從樹下挖出了那壇自己都舍不得喝的葡萄酒,給你送了過來。」
「你埋怨奶奶發文爆料,恨她發了那張實錘你出軌的親吻照。可奶奶後來告訴我,其實那個粉絲還寄了更多比你出軌更嚴重的證據,足以讓你真正身敗名裂。可想而知,奶奶並沒有想真的毀了你。」
「養一條狗尚且會有感情,更何況奶奶把你當親孫子當了十年。」
「沈岸,可你怎麼對她的呢?」
我突然覺得很好笑,也真的諷刺地笑了出來,
「你用我被潛規則的私密照,威脅奶奶。」
「讓她當眾自己承認自己有臆想症。」
沈岸眼睛通紅地看著我,臉色蒼白而痛苦。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本來沒有想過用這個辦法,是楊琪......」
「我錯了,我真的......真的後悔了。」
我擦了擦眼淚,看著這個現在還在為自己開脫的男人,眼裡滿是厭惡和恨意:
「在我趕去發布會的時候,我就已經報警了。」
「我們打電話的時候,我也錄了音。」
「沈岸,你用我的私密照威脅奶奶,已經觸犯了法律,我會起訴你。」
「那些奶奶沒有發出去的證據,我也會交給警察。」
「至於楊琪,現場所有人都看到了是她推了我奶奶,我會告她故意傷人。」
「你們兩個,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沈岸臉色瞬間灰敗,動了動唇,卻什麼也沒說。
沈岸被警察帶走後,我又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縷光線從天邊刺入我的眼中,我僵硬地抬起眼睛,才發覺天亮了。
正在這時,手術室的燈閃爍了一下,從紅色變成了綠色。
我恍惚地看著醫生從手術室走出來,告訴我,手術很順利。
我終於松了口氣。
想要站起來,卻突然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8
感覺到臉上微微的酥麻,我下意識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憔悴而痛苦的婦人,正伸手顫抖地摩挲著我的臉頰。
眼裡似乎隱忍著淚水。
我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媽?」
自從小時候她把我趕走,我們就再也沒見過面了。
就連後來楊琪進入娛樂圈,他們舉家搬來這個城市,她也從來沒來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