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嫡姐是一同入宮選秀的。
嫡姐忌憚我貌美,怕我入宮後專得聖寵,因此買通負責選秀的畫師作偽畫。
選秀當天,畫師特地將我的樣貌畫得醜陋粗鄙,貌如醜豬,不出意外,當場就被撂了牌子。
畫上的嫡姐則美若天仙,絕色傾城,皇上當即一見鍾情,特封嫡姐為貴人,賜字純。
其餘沒被選上的官家庶女本應入各宮為婢,可我又偏偏破例被掌事嬤嬤分配到御前伺候。
不久皇上對我心生憐愛,嫡姐怕我再生事端,趁著我熟睡之際,派人將我活活悶S,剝去臉皮,屍體隨意丟在一口枯井裡。
我S時,她就站在一旁看著,臉上笑靨如花。
「妹妹,好狗不擋道,怪隻能怪你的命生得不好,要和我搶皇上,但S在我手裡也算是你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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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含恨而亡,再次睜眼,我回到了選秀當天。
1
我睜開雙眼,天還未亮。
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煙粉色床帷,輕紗上淡紫色的夕顏花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是我娘生前親手一針一線繡上去的。
腦袋還是有些暈沉,之前S前過度掙扎的無力感仍席卷全身。
見到周遭如此熟悉的環境,我不由得一愣。
奇怪,我不是已經S了嗎?
難不成……
我竟是重生了?
還未等我捋好思緒,便聽見窗外一陣腳步匆匆。
下一秒,門被打開。
我抬眸,隻見嫡姐身邊的心腹丫頭環兒手上正端著一套翠綠色的華服。
華服旁放著一個檀木香盒,裡頭靜靜躺著一支芍藥珠釵。
按照往常,我絕對是得不到好東西的。
見我醒著,環兒略微有些訝異,卻又很快回過神來,滿臉堆笑。
「二小姐安,今日是入宮選秀的日子,夫人特地按照二小姐尺寸給小姐裁了一件新衣裳,配上了時新的發飾,穿進宮去保證皇上喜歡。」
再次見到這件催命服,我眉心忍不住微微一跳。
我緩步上前,拿起這件華服。
一如前世一般。
隻見上面繡滿了合歡花,搭配著金絲彩線,不難看出花了許多心思。
再觀那隻芍藥珠釵,簪頭雕琢的金絲細致,翠玉流蘇垂碧絲,讓人移不開眼睛。
伴隨著前世撲面而來的記憶,門外卷起三月的陣陣寒意,一點一點蠶食著我的心尖。
2
我名蘇若芙,嫡姐喚蘇樂遊。
上輩子,我與嫡姐一同奉命入宮參與選秀。
入宮當天,大夫人也是命環兒端來一件翠綠色的衣裳服飾,哄我穿上。
誰料,嫡姐和大夫人忌憚我貌美怕我日後得寵,早就與宮中負責選秀的畫師暗中勾結。
入宮後,畫師以此服飾為標識認出我,特地將我畫得貌如醜豬,肥胖油膩。
而畫像上的嫡姐則腰肢纖細,美若天仙,如畫中走出來的仙女般貌美動人。
皇上見到我的畫像後,毫無疑問,撂了牌子。
他對嫡姐的畫像一見鍾情,特封為貴人,賜字純。
這恩寵,在新入宮的妃子裡更是頭一份。
按照宮廷規矩,其餘沒被選上的官家庶女本應入各宮為婢,伺候宮妃。
嫡姐本安排人將我分配至掖庭,但路過的掌事嬤嬤驚覺我模樣秀麗,篤定我日後必有作為,便破例將我送至皇上身邊伺候。
不久後,皇上憐我貌美,本欲寵幸,此事卻落到了已升為嫔的嫡姐耳裡。
嫡姐恐夜長夢多,怕我再生事端,便趁著我熟睡之際,派人將我活活悶S,剝去臉皮,屍體隨意丟在一口枯井裡。
我S時,她就站在一旁看著,看著我被剝去臉皮,臉上笑靨如花。
「妹妹,好狗不擋道,怪隻能怪你的命生得不好,要和我搶皇上,但S在我手裡也算是你的福氣。」
之後又一把火燒了我的房間,制造成我因燭油失火的假象。
皇上連帶著對我的愧疚,賜予嫡姐妃位,並對她加以寵幸。
思緒飛回,我望著這件翠綠色的華服,雙手忍不住握拳,以此來抑制住我滿心的恨意。
這一世,我定要她們好看!
3
「二小姐,這衣裳可是不合你心意?大夫人那邊還等著奴婢去復命呢。」
見我並未急著收下,環兒眼中暗暗閃過一絲不耐,言語間催促我趕快收下。
「模樣款式好看得很,麻煩姑娘告訴夫人和姐姐,若芙歡喜得很。」
我含羞一笑,故作滿眼欣喜,抱著衣服愛不釋手。
「二小姐喜歡就好,稍後夫人就會派丫鬟伺候小姐梳洗,還請小姐在房中稍等片刻。」
環兒眼見目的達到,便立馬放下衣服,關門退下。
窗外傳來幾聲雞鳴,不遠處的天色微微露白。
門外傳來異響,我挑開窗戶,瞧見父親的書房已然亮起了燈。
再過一個時辰,便是父親上朝的時候。
我轉身,從房中拿出剪刀,沒有猶豫,在衣服的腰身處劃了兩道口子。
又拿出小刀,在那支芍藥珠釵上狠狠劃了幾刀。
接著翻出母親生前的舊衣披上,用胭脂染紅了眼尾,隻身拿著被劃破的衣服和損壞的珠釵敲響了父親的書房。
4
這些年來,我看得出,父親一直對母親有幾分情意。
門應聲而開,父親瞧見是我,眸中閃過疑惑。
身後,還有正在為他整理衣冠的大夫人。
「父親,還請您為若芙做主啊。」
我跪在地上,垂眸含淚,單薄的小肩輕輕聳動著,不斷溢出委屈的嗚咽聲。
父親微微愣住,眸光落在我身上的那件舊服上,神色暗了暗,似乎想起往事,有些悲傷。
大夫人踱步上前,卻在瞥見我手中端著的那件華服時,神色中閃過一絲慌亂,剛想派人將我拉出去,卻被父親揮手阻止。
「夫人平常就是這麼待芙兒的嗎?今日我在這兒,看誰敢拉她走!」
見到大夫人的反應,父親冷哼一聲,派人將我扶起,進了書房。
不等大夫人開口,我微微仰起頭,眼角泛著點點湿意,看向父親。
「父親,我不曉得何事惹嫌了母親,竟然母親和姐姐如此看我不順眼,不惜坑害若芙。
「今早母親派了姐姐身邊的丫鬟說給若芙送衣服,說給若芙今日進宮穿,若芙心裡自然是欣喜,打開一看,卻不承想,竟是件……被劃破的爛衣裳和珠釵……
「況且,母親琅氏生前也是最為討厭綠色……」
話音戛然而止,我捂著帕子,淚不能語。
聞言,父親臉色陰沉。
他走上前,接過那件華服和珠釵,細細查看後,狠狠摔在大夫人身上。
「賤婦,你好好看看,今天是入宮選秀的日子,你是想害了芙兒,毀了我的官路不成!」
大夫人被這變故嚇得臉色一白,忙跪下來解釋。
「老爺啊,妾身是被冤枉的啊,妾身一向視芙兒為己出,怎會在這節骨眼上去害她呢?
「準是環兒那個賤丫頭在送衣服時不小心劃破了衣裳,老爺,妾身伴了你多年,你還不知道妾身的為人嗎,一向本分啊老爺……」
父親看見大夫人含淚求情的模樣,似乎是想起了這些年她操持家務的不易,心又軟了下來,眉眼間到底也是散了幾分怒氣。
父親沉思片刻,開口道:
「環兒做事如此不當心,拖下去打二十個板子。
「至於你,作為當家主母,做事卻如此粗心,回屋去好好反省,芙兒入宮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大夫人聞言,神色一僵,雖是滿臉不甘,卻也不敢再繼續爭辯。
「芙兒,眼下時辰尚早,爹派人再去布莊趕制一套衣服出來,選你喜歡的顏色,芙兒你看如何?」
父親望向我,雖在詢問,我卻知曉他的意思,讓我給大夫人一個臺階下。
眼見事情醞釀得差不多了,嫡姐和大夫人再讓我穿上這件衣服是不可能了,再追究下去也隻會讓父親的耐心用盡,對我厭煩。
我抬袖遮面,掩去唇角的笑意,帶著哭腔柔柔說道:
「芙兒全憑父親做主。」
5
我回到院中時,父親早已派人送來新的衣裳。
是件湖藍色的銀絲錦繡百花裙,光澤柔和,色彩絢麗。
隻一眼,便讓人有些移不開眼睛。
父親為了彌補我,特意選的布莊成衣裡頭用料最佳,做工最好的。
屋外是一排等著吩咐梳洗的丫頭。
她們見我回來,便各自分工,伺候我梳妝打扮。
上完最後的一抹口脂後,丫鬟們圍著我,眼裡滿是掩不住的驚豔。
「眉如遠山,眸若秋水,二小姐當真是個美人呢!」
我輕輕含笑,抬眸,望向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女子膚若凝脂,櫻唇瓊鼻,頰邊映著兩個淺淺的梨渦,笑起來燦如春華。
前世,作為宮婢,我整日勞作,都幾乎快忘了自己上了紅妝的容顏。
遣退丫鬟後,我便也出了門。
抬眸,目光落在窗外嫡姐的院落,沉了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有了前世的遭遇後,我絕對不會手軟。
日後的這場戲,我們好好唱。
6
大和五年,父親作為大司空,接令去監察江南一帶的官員。
途中,在梨園看戲時,一眼被母親飾演的虞姬所吸引。
以至在我幼時,聽得最多的便是父親對母親的誇贊。
「萬般虞姬臺前過,唯有琅氏真虞姬。」
入了迷的父親,派下人打探得知,母親名琅湘,打小被人販子賣進戲園子裡的,現是梨園的虞姬戲子。
父親憐惜母親的身世,改名換姓,裝作普通的王公貴胄接近母親。
後來,母親動了心,自願做父親的妾室,跟著他回了京城。
不久後,母親有了喜,父親欣喜萬分,召集京城的好友為母親賀喜。
此番舉動卻惹得大夫人和其他妾室不快。
她們經常趁著父親不在時,責罰母親,罰跪更是家常便飯。
一番折磨下,母親生下我後,身子便染了病,在我七歲那年,便撒手人寰了。
父親憐我年幼,便將我送至大夫人名下,由她撫養。
她恨我母親,自然也是恨極了我。
大夫人不許我學習琴舞書畫,我便趁著嫡姐上課時,偷偷爬到房梁上面看著學。
被她發現一次,便被關在柴房裡餓三頓飯。
稍有不如大夫人意之處,便會被她拿著鞭子狠狠打遍全身。
「瞧你那狐媚子樣,隨了你娘,真讓人厭!」
嫡姐也有樣學樣,威脅我如果告訴父親,就把我趕出府去,賣到窯子裡。
想到往事種種,我心中的恨意如無底洞般,纏繞在我腦海之中。
7
大夫人離開書房後,便匆忙趕到蘇樂遊房中商量對策。
宮裡的畫師在選秀當天,規定不準見除了選秀者外的其他人。
之前也是託人做的約定,可如今最顯眼的華服珠釵已毀,消息也傳不進去,畫師難以在一眾人當中認清我,作不了偽畫。
望著她們亂如螞蟻的樣子,我真是覺得好笑。
沒過多久,宮裡便派來了領路嬤嬤。
兩頂小轎停在門口,是來接我們入宮的。
蘇樂遊帶著一眾奴僕,瞧見我後,眼底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嫉色。
我環視了一周,確認沒有環兒的身影後,輕輕松了一口氣。
前世,環兒作為蘇樂遊的陪嫁丫頭,幫著蘇樂遊想了許多對付我的法子。
如今,我也算是斷了她半個左膀右臂。
計謀失敗,又痛失陪嫁丫頭。
顯然,蘇樂遊也是強壓著怒氣。
路過我身邊時,她低聲在我耳邊輕語,眼角滿是厭惡。
「狐媚子,真惹人嫌。」
「多謝嫡姐誇贊。」
我含笑回應。
如果是前世,我定會覺得心中屈辱。
可如今重活一世,我也明白了許多道理。
能讓敵人討厭至此,也是一種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