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逸邇不可置否：“走吧。”
高寺桉帶著她走到酒塔那邊，不少人正圍在那裡相談甚歡，見她來了都禮貌的點了點頭。
“陳總。”高寺桉將手搭上了一個男人的肩膀，“怎麼沒見你夫人？”
穿著灰色西裝的中年男人一臉不滿：“忙著搞研究呢，哪有心思陪我過來應酬。”
“逸邇，這是希爾頓的陳總，陳總，這是我妹妹顧逸邇。”
眼前的中年男人高大英俊，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旁有淡淡的細紋，為他平添了一絲親切。
“小顧總你好。”男人衝她舉了舉杯。
顧逸邇笑道：“陳總好。”
“真是女大十八變，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在讀高中，一轉眼就成了小顧總了。”陳總衝她眨了眨眼睛，“加油工作，爭取跟我一樣，早日把前面的小字給摘掉。”
“我們以前見過嗎？”顧逸邇有些迷茫。
“四中七十周年校慶的時候見過，當時你穿著校服在校友演講會上和另一個男生做開場，忘了嗎？”陳總感嘆，“這轉眼間十多年都過去了啊，我也老了。”
顧逸邇毫不臉紅的恭維：“陳總看著和我差不多大。”
“別別別，我都四十了，我兒子都上初中了。”陳總擺手，指著不遠處正在玩耍的兩個小朋友，“那是我兒子，還有他的小青梅。”
“那是徐先生的女兒吧？”高寺桉輕笑，“長得真是漂亮。”
“你也不想想老徐的長相，還有他老婆的長相。”陳總得意的笑了，“不過已經被我預定當陳家媳婦兒了。”
“人還那麼小你就給定了？”高寺桉皺眉，“沒想到你也搞包辦婚姻這一套。”
Advertisement
陳總哼了一聲：“我兒子天天不好好寫作業，就想著他的窈窈，我要是不提前跟老徐定了親，以後他長大了還怪我這個做爸爸沒為他打算。”
高寺桉無奈的笑了。
陳總斂了笑意，又問道：“小顧總有沒有男朋友？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
“我有了。”顧逸邇揚了揚右手，中指上的铂金戒指閃了兩下。
“你男朋友也是這個圈的？”陳總順勢問道。
“不是，他是醫生。”顧逸邇輕輕一笑，“剛畢業，應該快回來了。”
“好了，我帶你去見見其他人。”高寺桉攬過了顧逸邇的肩膀，“陳總，今天的宴會廳布置得很不錯。”
陳總皺眉：“和你妹妹嘮嘮嗑怎麼還不樂意呢？這麼急著把人拉走，難道還談不得她男朋友了？”
“談不得。”高寺桉湊到他身邊輕語，“高幹子弟，怕你談了以後被查水表。”
“高幹子弟幹嘛當醫生啊，又辛苦又不討好。”
“人各有所求，誰都跟你似的隻想著錢。”高寺桉扯了扯嘴角，“多跟你夫人學學。”
“切。”
兄妹倆又去見了幾個人，幾番談話聊下來，兩個小時就這麼過去了。
“我去補個口紅。”顧逸邇拿起隨身攜帶的包包，和高寺桉打了個招呼就往洗手間去了。
走進洗手間後，她順勢從包裡掏出粉餅和口紅，對著鏡子補起妝來。
鏡子裡的女人微微挑眉，忽然自嘲的笑了。
剛剛陳總說的七十周年校慶，原來都過去那麼久了。
她回國時，已經覺得這座城市變化得太多，如今想來，變化的不隻是城市，還有所有的人。
終於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與之而來的卻是對生活上的力不從心，說不上哪裡累，但就是不如很多年前的那般自在。
無憂無慮這個詞已經不適用她了。
顧逸邇盯著鏡子裡的自己，開始發起呆來。
站在盥洗池的時候，也有幾個人從洗手間進進出出，兩個三個的，竊竊私語著手拉著手一起來上廁所。
她忽然就想到了林尾月。
這麼想著，她果斷拿出手機撥通了林尾月的電話。
那邊倒是接的很快：“逸邇，你真是幫了我大忙！”
“怎麼了？”
“我正相親呢，想找個理由跑都找不到，我現在已經溜出來了，改天請你吃飯。”林尾月頓了頓，復又問道，“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嗎？”
“要不你現在就請我吃飯吧，你在哪裡？”
“在希爾頓，8樓。”
顧逸邇失笑：“巧了，我在你頭頂上，你去一樓大廳等我。”
“你也在？哦對，嘉源今天舉辦宴席，電視臺都派了記者去拍的。”林尾月語氣輕快，“我在一樓等你啊，咱們一起去吃夜宵去。”
顧逸邇回宴會廳和高寺桉打了個招呼，就打算先溜了。
“等會，這個文件給你。”高寺桉將一個藍色的文件夾交給了她。
顧逸邇沒打開：“這什麼？”
“高盛銀行新任命的亞洲金融區管理層人員，有一個華人，過不久他會到國內來跟我們談進一步的融資項目，你也是學金融出身的，了解一下比較好。”
“知道了。”顧逸邇衝他揮了揮手，“那我就先溜了啊。”
“記得早點回家。”高寺桉叮囑她，“不然爸媽會擔心。”
“了解。”
她坐著電梯下到一樓，就看見林尾月坐在大廳沙發那裡看報紙。
“如今紙媒隕落，大家都捧著平板看新聞，也就你們這些從事對口業的人有耐心看了。”顧逸邇笑著調侃她。
林尾月一身職業裝，一頭長直發溫婉清麗，站起身來打量她：“你這一身好漂亮啊。”
顧逸邇聳肩：“晚禮服，你說呢？”
“黑色真的襯你。”林尾月歪頭一笑，“這人成熟了以後就是不一樣，整個風格都變了。”
“說我還是說你？林老師？”
林尾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下個學期才正式教課呢。”
“做為徐老師的得意弟子，我相信林老師一定信手拈來。”顧逸邇親昵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去哪吃？”
“剛剛相親吃的就是西餐，我可不想再吃了。”林尾月有些泄氣，“隻要是中餐就行。”
“那就去吃中餐吧，我聽我哥說德勝路那邊開了家新店，味道不錯。”
兩個人相攜走出酒店來到地下停車場。
顧逸邇今天自己開了車過來，角落裡那輛勞斯萊斯幻影的車燈閃爍了兩下，歡迎她們入座。
“你怎麼開這麼…重的車。”林尾月滯了一下，不知道該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眼前這輛豪車。
“我爸的，我定的車還沒到。”顧逸邇坐上主駕駛，“不好看？”
“錢怎麼可能會不好看？”她眨眼，語氣疑惑。
顧逸邇笑了：“上車。”
林尾月坐進了副駕駛，注意到她將手中一直拿著的文件夾丟在了後座。
“這是什麼？”
“即將要應付的大麻煩，現在不想看。”
“什麼大麻煩？”林尾月皺眉，“競爭對手？”
“合作方，銀行那邊的。”顧逸邇側頭看她，“在銀行能混到高層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何況是一個華人在滿地白人的高盛？所以不用想，一定是個大麻煩。”
“你們學金融的心都髒得很。”林尾月感嘆，“徐老師跟我說的。”
“你徐老師不也是從資產階級轉向偉大的教師行業的？大家都被金錢的味道給玷汙過，誰比誰高貴啊？”顧逸邇閉眼深吸了一口氣，“不過我就愛這銅臭味，比祖馬龍還好聞。”
林尾月總結：“萬惡的資本家。”
“今天萬惡的資本家就要吃空你的小錢包。”顧逸邇壞笑，“出發。”
車子駛出了停車場，在收費臺那裡差點撞上了一輛小車。
白色的奔馳SL400，就跟不要命似的往裡開。
“趕著投胎？”顧逸邇煩躁的抱怨了一句。
車子行駛在路上，顧逸邇打開了車載音響，放了首小夜曲。
柔和的音樂能夠緩解等紅燈的焦躁。
“對了，你為什麼要去相親？”顧逸邇好奇問道，“你爸催你了？”
“沒有，同事介紹的。”林尾月幽幽說道，“我年紀也不小了，連個戀愛都沒談過，那天聚餐的時候都被他們笑死了。”
顧逸邇疑惑：“高中的時候，不算嗎？”
“那也算嗎？”林尾月側頭看她，“我以為起碼像你和司逸這樣的才叫談戀愛。”
如今她提起高中那段過往已經完全沒有顧慮了，時間總算是讓她的傷口全部愈合。
“我都快忘了他長什麼樣了。”顧逸邇冷哼一聲，“連過年都沒空回來的臭男人。”
“你抱怨他不過來，你怎麼不去北京看他？”
顧逸邇語氣很理所應當：“他不來看我，我憑什麼去看他？我跟他說了我今天正式上任，他連消息都沒回。”
林尾月覺得他們倆能談到現在都還沒分手真是一個奇跡。
一個一心撲在醫學事業上，一個專心朝資本主義前進，一年連面都難得見上幾回，每次一提起對方都是一肚子的火，居然還能談著。
愛情真偉大。
“陸嘉和王思淼也要回清河了。”顧逸邇忽然說道，“他們打算回來就結婚。”
林尾月張大了嘴：“他們在一起了？”
“你不知道？”顧逸邇有些奇怪，“他們大一就在一起了。”
“我真不知道。”林尾月嘴角一抽，“他們不是每次聚會的時候都會吵架嗎？”
“吵架是吵架，談確實是在談。”顧逸邇語氣揶揄，“悄悄告訴你，是王思淼先跟陸嘉告的白。”
“怎麼告的白？”
“王思淼在陸嘉寢室樓底下擺了一排蠟燭，說他要是不答應和她在一起，這一排蠟燭就是他葬禮上的祭奠蠟燭。”顧逸邇悠哉說道，“然後陸嘉就被徵服了。”
“……”真是清奇的告白。
“那你們都敢情有對象了，就我一個人單著了。”林尾月嫉妒的靠在椅背上嘆氣。
“不是還有……”那個名字被她咽了下去，“沒事，你肯定馬上就能碰見真命天子的。”
“希望如此吧。”
車子開到了目的地，顧逸邇直接在後座將禮服換了下來，換上了條行動方便的裙子，和林尾月一起下了車。
兩個人在服務生的指引下上了二樓小廳。
顧逸邇看著菜單，隨意點了幾個名字聽上去還不錯的菜。
“你怎麼不點？”
林尾月喝了口茶：“你點就行，我負責吃，剛剛在酒店連牛排都沒吃完我就出來了，還餓著呢。”
“那男的很極品？”
“何止。”林尾月一臉復雜，“剛坐下就從我的學歷問到祖上十八代，然後就跟我討論以後結了婚房子買哪裡，什麼時候生小孩，還讓我提前辭職準備當全職太太，我真是聽的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說明人中意你啊。”顧逸邇摸了摸下巴，“今天化的妝很不錯，有點閉月羞花的味道。”
“哪有你這個大美人引人注目。”林尾月撐著下巴，“我敢保證，你要是直接去八樓找我，他估計就直接把我丟在一邊如法炮制的再把所有問題問你一遍。”
“那他估計也沒吃吧，光說話去了。”
“沒吃，真是浪費了兩份菲力牛排。”林尾月嘆氣。
顧逸邇剛想說話，包裡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她拿出手機一看，冷笑一聲，掛掉了。
林尾月都不用猜：“司逸吧？”
“臭男人，不用理會。”顧逸邇翻了個白眼，繼續點菜。
林尾月打心底裡同情司逸，有的時候，她在顧逸邇面前也沒有說話的份。
她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以前那個溫溫柔柔，總喜歡穿淺色裙子的顧仙女已經不見了，面前這個是紅唇張揚，成熟迷人的顧女王。
顧逸邇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她不耐煩地看了眼來電顯示，這回接了。
“哥哥？我在哪兒？我在君庭吃飯。什麼事？喂？”顧逸邇看著手機，發現已經掛掉了，“搞什麼？”
“查崗？”
“我跟他報備了啊。”顧逸邇把手機丟在一邊。
兩個人剛點完，還喝著茶，就聽到了一個驚喜的男聲：“林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