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窕坐直了身體，肩頸的線條有點緊繃，一本正經道，“我覺得這個帖子就是在胡說八道。”
“您想想，我同桌他是走暗戀這路數的人嗎？他還需要暗戀別人嗎？就他這個條件不應該都是別人搶著暗戀他嗎？”
餘秉山陷入了沉思。
林窕繼續不著邊際地添油加醋，“而且，我有理由相信，這個發帖人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阻止江延同學期末考試再次拿到第一名。”
“餘老師您想一下，您要是相信了這個帖子，會不會對江同學產生意見？”林窕自說自話，有依有據“那肯定是會的啊，就這樣，師生之間的信任出現了裂痕。”
“江同學備受委屈，怒而逃課，接而缺考，年級第一，花落別家。”
林窕痛心疾首，“餘老師，您可千萬不能中了別人的詭計啊。”
“……”
老餘覺得這個問題的高度，一下子就從小情小愛上升到了班級榮譽，相當地嚴重了。
一通瞎扯之後，林窕順利功成身退，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覺得渾身舒暢，哼著小曲拿著水杯往開水間走，沒有注意到旁邊一閃而過的身影。
其實林窕最開始的計劃就是想制造個輿論，然後兩人被老餘一塊叫去辦公室當場訓一頓，然後她再裝個委屈，指不定江延就能說一句把罪名坐實的話。
但是現在，林窕想到這幾天江延和計劃裡的完全不同的反應，兩相權衡之後，她還是放棄了，萬一老餘真信了謠言說了什麼，按照江延這人的脾性，指不定還真的能做出什麼逃課缺考的事情來。
這樣就太得不償失了。
林窕覺得自己還是得從長計議。
-
回到教室之後，林窕看到坐在位上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江延，心裡除了有點心虛之外，其實還有點小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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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帖子是她發出去的，而且內容什麼的也都不符合現實情況，校霸的人設崩得猝不及防。
她似乎也能理解他這段時間為什麼一直情緒不高了，畢竟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拉下了神壇，這擱誰誰都不能接受，更何況是他這麼個要面子的人，心裡肯定不好受。
“……”
這麼一想，林窕覺得自己太不是人了。
她捧著水杯回到座位，伸手在書包裡翻出幾顆上次買剩下的奶糖，湊了過去，聲音輕軟，“江同學。”
江延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語氣寡淡，“怎麼了？”
“吃顆糖。”林窕把糖放在他桌角。
他伸出手，剝了顆糖塞進嘴裡。
林窕松了一口氣，手指扣著桌旁的書堆，猶豫著開口安慰他，“就是最近那個帖子，我其實沒當回事的，你也不要太有心理負擔了。”
“是嗎？”少年咬著糖，牙根緊繃。
她點點頭，看著他的眼睛，語氣真誠，“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把這個發帖子的人找出來的。”
其實如果帖子的熱度沒有那麼高的話，林窕原本是打算先跟他坦個白，然後就再好好認個錯，但是現在事態的發展已經超出林窕的想象了。
“……”
少年側著身，和她對視，兩個人就這麼看了幾分鍾，江延偏過頭，不再看她，重新拿起筆，語氣淡漠，“隨你。”
江延覺得自己有點上火，看什麼都不舒服，有點暴躁又有點氣悶，像是有一團火埋在心裡發不出來。
導火線就是那個莫名其妙的暗戀貼，但其實更讓他覺得火大的是林窕看到帖子之後的反應。
江延以為她看到的時候最起碼會過來問他一句是不是真的，結果這人什麼都沒問，不僅沒問還勸他不要放在心上。
他真是操了。
她被老餘叫走的時候，江延還挺擔心，找許歡歡問了情況之後跟著就去了老餘的辦公室，想著要是老餘為難她或是怎麼樣，他就衝進去，把所有責任都攔下來，最起碼不能讓她受一點委屈。
可江延真他媽沒想到，她不僅一點沒受到為難，還把老餘唬的一愣一愣的，他當時站在外面聽到她說的那些話，要不是覺得不太合適，都想衝進去給她鼓個掌。
江延很早就明白自己對小姑娘的心思，他覺得自己表現得已經夠明顯的了，結果這人就跟塊木頭一樣，半點回應都沒有。
他真覺得自己再忍下去就得成佛了。
-
江延的低氣壓很快引起了關澈的注意。
他和江延打小就認識，江延他父親方海跟他家老關是大學室友，畢業之後兩人又在同一學校教課，關系好得不行，於風煙帶著江延走的那幾年，老關沒少在家裡罵過那個女人。
在那之後，兩人斷了幾年的聯系，一直到後來江延會溪城上學，兩人才又碰在一起。
對於江延的脾性，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當面問肯定是問不出什麼結果的了。
正好周六晚上胡杭杭他們幾個跑過來上網，關澈開了一大包廂，拎了把椅子坐在三人面前，“江延最近是不是碰到什麼事了？”
胡杭杭對於他這個問題感到一臉茫然，“沒啊，沒啥事啊，他現在在我們學校可火了，跟明星一樣，走哪都有人拍照。”
“那他是不是跟林窕鬧什麼矛盾了？”
“那更不可能了，你是不知道，我們學校現在有一半女生都是這兩人的CP粉。”胡杭杭比劃著，“天天擠我們班門口就為了看兩個人同框。”
“……”
關澈覺得問他們幾個還不如去當面問江延，這樣想了一下，索性直接去了三樓。
……
江延前段時間為了競賽熬了幾個通宵，自從考完試之後，成天就抓著時間補覺，房間亂成一團。
到了周末才有時間收拾，索性房間小，也沒花多長時間，收拾完洗了個澡，人歪在沙發上看電視。
擱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閃了閃。
他伸手拿過來掃了眼。
-林窕：你最近有沒有跟什麼人結仇啊，我得縮小一下範圍。
江延愣了三秒，才明白她在說什麼，莫名煩，也懶得回，手機往桌上一扔，很響的一聲。
關澈進門的動作一頓，眉梢揚了揚，走到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漫不經心的問了句，“你怎麼了？”
“沒事。”
“得了吧，咱兩認識這麼久了，你什麼樣子我還能不清楚。”關澈其實並不是擔心他在學校發生什麼事了，更多的是怕他又和於風煙有什麼衝突，“你該不會……”
江延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語氣平緩了不少，“不是，你別多想。”
“那你這兩天怎麼頹得跟什麼一樣。”
話音落，江延丟在桌上的手機又閃了下，關澈瞥了眼，而後踢了踢他垂在地上的一隻腳，“林妹妹找你。”
人沒動。
關澈突然就反應過來了，折騰了半天原來是感情問題，他往後靠著沙發背，露出笑容，“你兩最近不是挺火的麼，怎麼又鬧不開心了？”
江延煩得就是兩人火起來的源頭，不鹹不淡的斜了他一眼，“少說兩句話能憋死你？”
“得。”關澈無所謂，“我閉嘴。”
房間裡隻剩下電視的動靜，沉默沒多久，關澈又湊了上來，“你們兩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啊？”
“……”江延丟了個靠枕過去，“關你屁事。”
“我這不是關心你麼。”關澈接住砸在臉上的靠枕，“不過說實話，你那個暗戀貼寫的跟真的一樣，我要不是知道你是個什麼德行，我都信了。”
提到這個，江延把視線挪到了關澈身上，看著他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心裡冒出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
關澈被他盯得發毛，隨手把靠枕丟了回去，“你他媽這麼看著我幹嘛，又不是我發的貼子。”
他不說還好，越這麼說，江延越覺得他是心虛了，睨他一眼，“我怎麼覺得就是你搞得鬼呢。”
“……”關澈百口莫辯，幹脆撂下狠話，“行，你等著我大爺我給你揪出來這人到底是誰。”
說完，人影一閃，江延起身拿個手機的功夫，他又抱著臺筆記本電腦回到他房間，大喇喇的坐在地上，“看著吧，你關大爺今天就給你露一手。”
他平時吊兒郎當慣了，江延都快忘記他還是個計算機高手了。
關澈花了一個多小時，寫了個自動追蹤的程序代碼，弄好之後，他搓了搓發酸的手指，“等著吧。”
江延不可置否，起身去樓下拿水，再回來時，房間裡空無一人，他也沒再意，關了電視，準備睡覺。
才剛掀開被子，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下一秒關澈捧著電腦鑽了進來，也不說話就看著他笑。
“……有病？”
“你絕對想不到這個發帖人是誰。”
關澈剛剛追蹤到那個地址時就覺得有點熟悉，總覺得在哪聽過，但又實在想不起來，他就去問了胡杭杭他們。
胡杭杭一聽就反應過來了，“這窕妹家小區啊。”
關澈驚了。
胡杭杭看著他，“怎麼了？”
“沒事，就突然想起來了。”
好歹關乎人家的私事，關澈沒多說，出了包廂之後，用了各種辦法，還找了幾個在清大計算機系的朋友幫忙確認。
他是真沒想到。
江延更是沒想到，愣在那裡半天沒動作。
過了許久。
房間裡傳來一聲輕笑，江延松開被角，抬手抓了下頭發，有點講不出來的感覺。
就像是好好的走在路上，突然有個人拉住你跟你說，你中獎了，五百萬呢。
江延站在那裡，昏黃的光線暈染著他的眉眼，他垂著眸，忽然莫名奇妙地笑罵了句，“狗屁五百萬。”
-
真相大白之後，江延依靠武力逼著關澈發了個泄露消息斷子絕孫的誓言之後，就把人利落的趕了出去。
關澈簡直難以置信，面對著緊閉的木門，破口大罵，“江延你他媽還是個人嗎？老子辛辛苦苦這麼久，你就怎麼對我？”
語氣相當委屈，像個被拋棄的怨婦一般。
下一秒。
他擱在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與此同時還有一道抑揚頓挫的機械女聲從他手機裡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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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有動靜，“報酬。”
“……我他媽老子是這樣的人嗎？”關澈說著話，腳步往前挪，迅速把錢轉進了自己的銀|行卡裡。
房間裡，江延還沒有完全從剛剛那個消息中緩過來，在房間裡來回走著。
暗戀貼。
林窕發的。
她什麼意思……？
江延腦海裡冒出一萬種想法，但最終所有的想法都歸為一個。
-她喜歡他。
江延腳步一停，忽然覺得呼吸有點不順，目光在房間看了一圈，最後掀開被子躺了進去，整個人悶在裡面。
許久之後，他拉開被子，盯著頂上的燈，感受到自己過於快速的心跳，沒忍住罵了句髒話。
……操。
罵完又開始笑。
空蕩安靜的房間，暖黃的燈光纏著窗外朦朧的斑斓，少年躺在床上，被子胡亂的堆在一旁，像是要把這麼多年落下的笑容都給補回來，一直笑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