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廷若有所悟,“過於勤奮的意思。”
“……”怎麼,他是極其懶惰?
寧如深眸光一下幽幽的。
李無廷對上他的視線,忽而彎了下唇,“朕說笑的。”說完起身,越過他朝門口走去,“正如寧卿先前所言——如魚爭餌。”
寧如深望向李無廷的背影,忽然覺得人有種俯瞰般的清醒。
除了汙蔑他美好的品性。
“呲呲……”德全躬身跟上,同他呲氣暗示:還愣著幹嘛,隨聖駕呀!
寧如深便寬容大度地跟了上去。
·
出了考場,其他考室面試還沒結束。
隻有寧如深花兩刻鍾超度了一幫官二代,其餘考場則還有很長的考核時間。
寧如深,“陛下要去旁聽嗎?”
“不必了。”李無廷目不斜視,“翻來覆去也不過是些經書策論而已。”
寧如深又看了他幾眼。
所以你是特意來觀賞我演出的……
“看什麼。”李無廷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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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如深表功,“這事,臣是不是辦得不錯?”
身側落下一聲哼笑,“淨是胡來。”
寧如深:懂了,意思就是辦得很好了。
…
幾句話間已經出了貢院。
兩人的馬車都停在院門外面。
寧如深趁著最後一點時間,加快幾步貼近李無廷身側,小聲打探,“那陛下是看中哪根獨苗了?”
李無廷比他高出一截。
低頭看去時,就看人抬著下巴望來,絲毫不自覺快蹭到自己肩上了。
下颌弧線柔美,看著撓上去挺軟。
李無廷,“想知道?”
寧如深眼巴巴,“昂。”
寧府的馬車就停在幾步之外,車邊的嚴敏正張著嘴朝這邊巴望著。
李無廷餘光一瞥,隨即纡尊降貴地伸出兩根手指拎起那緋袍的後領,將人拎向了自己的馬車,“外面人多,上去說。”
“……”寧如深:?
輕車熟路地被拎進馬車。
寧如深落座後,又掀開車帷朝外面的嚴敏指了指,示意人跟上回府。
馬車輕晃起步。
他重新縮回去,看向李無廷,“陛下?”
李無廷問,“寧卿覺得朕選中的是哪一個?”
寧如深揣測,“趙帥?”
“……”李無廷跳過這個化名,“嗯。”
“是挺靈性的。那他背後的世族沒問題嗎?”
“這些世族對朕來說並無差別。若要選一棵成為招風大樹,不如選個稍微清醒一點有腦子的。”
寧如深看向李無廷淡然的側臉。
仿佛萬物蒼生於他而言都毫無二致,無特殊可言。
寧如深怔然,“那錦衣衛是怎麼選上的?”
一個不佔。
“……寧卿。”
寧如深適時地閉上了嘴。
馬車沒一會兒便駛到了寧府門口。
寧如深掀開車簾正要下車。
就看元柳正在幾步外對著寧府的馬車大聲迎接,“大人!”
他有些尷尬地出聲,“我在這兒。”
“……”元柳轉頭,“您…那邊是?”
“順風車。”寧如深看李無廷沒有露面的意思,應付了一句跳下馬車。
他聽府門裡一陣動靜,“怎麼了?”
元柳說,“小護衛抓到隻鴿子!”
寧如深花了好幾秒來思考“小護衛”是誰,隨後反應過來:小石子。
他深深看了元柳一眼:你也很會截取。
“那就讓他……”
話到一半,拾一就拎著隻撲騰的鴿子走出來,“大人,我抓了隻肥美的鴿子。”
“肥美”二字已然給這隻鴿子定了性。
寧如深沒忍住喉頭一動,腦內播放:
肥美的鴿子,拔了毛吊一鍋湯,隔壁爬牆的耿犬都饞哭了……
他點菜,“我喜歡燉的。”
正說著,身後車簾忽而一掀。
李無廷探身望了一眼。
他目光落在那隻鴿子上,無視掉四周驟然安靜的空氣,蹙了蹙眉下了馬車。
寧如深側目,“怎麼了?”
……你不喜歡燉的?
一隻大掌忽而伸過,從拾一手裡拎起那隻鴿子。李無廷低眼在那鴿腿上方細密的羽毛裡撥了撥,隨即撥出一支細小的柱筒。
寧如深震驚:
什麼玩意兒,這還是隻細作鴿?
他忙撇清,“陛下,我和它不熟——”
“朕知道。”李無廷倒出柱中薄紙,“朕熟。”
寧如深:?
一卷薄紙落在掌心,李無廷垂眼看了兩秒,示意寧如深打開。
寧如深狐疑地接過,將紙卷一展。
這才發現這薄如蟬翼的紙竟長長一篇:
『寧郎(劃掉)寧大人好,見字如晤。
一別好多好多日,本王甚為掛念。
聽景煜說,自那日別後寧大人便扶腰不起,多日未能上早朝,本王遠在江南,依舊十分掛懷。
雖說江南地靈人傑,但遠不及京城讓人文思泉湧……也不知寧大人和陛下近來是否(濃墨塗抹)安好?
每每問及陛下,他都三緘其口,回以“呵呵”,令本王相當失落。
特書寧大人一封,望將近況道來。』
信紙一角還落了枚私印“應棠”。
但就算沒有落款,寄信人的身份也不做他想。
寧如深,“………”
他看了眼身旁撞個正著的李無廷。
後者面色沉沉,目光正涼嗖嗖落在那信紙上。
寧如深默默將信紙上交。
他心說軒王你不要怪我,誰讓你這麼衰,第一次暗度陳倉就讓陛下逮住了呢?
李無廷接過信紙,片刻冷笑:
“德全,拿筆來。”
“是,陛下。”德全轉頭就去馬車裡拿了支筆,蘸好墨汁恭敬地遞了上來。
李無廷將那信紙翻面,提筆落下兩字:呵呵
他寫完將信卷回柱筒,放飛了鴿子。
哗啦,鍋裡逃生的大肥鴿振翅而去。
寧如深朝那鴿子離去的方向望了良久,身側傳來李無廷的聲音,“怎麼,舍不得?”
“沒有,臣隻是在感嘆…軒王殿下恐怕也沒想到,寄到臣府上的信是陛下回的。”
“……”
李無廷陡然一默。
寄到寧府的信,是他回的。
想到軒王收到信後的反應,李無廷捏住眉心,頭又開始痛了。
作者有話說:
李應棠:嗑到了嗑到了磕到了!!!(狂喜亂舞)(扭曲爬行)(尖叫)(抱住小鴿鴿)(扭曲爬行)
李無廷:失策!
寧如深:我的肥鴿……
*文中面試畢竟倉促,和正規無領導面試有差別。
想當年這作為我的專業課,成功讓本社恐被迫分離出E人格……TuT
另外“萬惡的封建主義……打敗”:僅指用內卷整治官僚腐敗,不作任何意義的延伸擴大,無任何比較或褒義,堅定擁護社會主義!
第29章 撲空
寧如深感嘆完, 身側毫無回應。
他一轉頭,卻看李無廷神色凝重。
?怎麼…寧如深舔了下唇,“陛下也舍不得?”
“……”李無廷捏著眉, 罕見地浮出絲懊惱, “百密一疏。”
寧如深不明所以。
兩秒靜默間, 忽然聽拾一忠心地開口,“陛下!需要卑…民去抓回來嗎?”
“……”
好一個卑民。
一旁元柳和嚴敏不贊同地警示, “咳!”陛下身邊自有親衛,你個小護院插什麼話?
寧如深無聲輕嘆:這都不是漏勺了,壓根是透明玻璃罩。
“罷了。”李無廷被拾一攪得頭更痛。
他松開眉對寧如深道, “下次再有鴿子飛來, 你就燉掉。”
寧如深聽得舌下生津, “唔。”
李無廷的聖旨, 難得這麼悅耳動聽。
“還有,”那目光在他腰側落了下,“腰傷好了就別再躺著, 明日記得來上朝。”
寧如深唾沫又寡淡地縮回去,“…是。”
…
翌日,寧如深恢復上朝。
壓了好幾日的縱馬案當即出了結果:
庾勵鋒管轄不力被罷職;庾家子跋扈頑劣、驚擾百姓、妄議天家, 罪罰充作苦力,去為百姓修建河渠。
五城兵馬司中有犯事者也一律處置。
一時間兵馬司中大半換血。眾世族還沒來得及反抗, 下一道聖旨便又任命了新的世族頂上他們的位置。
一系列動作猝不及防,卻井然有序, 顯然是早就準備。
至於為什麼要等到面試結束——
寧如深在隊列裡望了望高坐龍椅上的李無廷:诶, 就是玩兒唄。
聖旨已下, 塵埃落定。
幾家舊世族再有不滿也分身乏術, 畢竟新扶植的世家正铆足勁將他們瓦解蠶食。
下了早朝, 寧如深照舊往御書房去。
他還想就“百家飯”的更迭同李無廷交流一下心得。
走到一半,卻迎面遇上來傳話的小內侍:“寧大人,陛下說今日您不必去當值。”
寧如深腳步一頓,“怎麼了?”
對他用完就扔,拔刀無情?
“陛下今日要去翰林院,同各位主考官共審昨日面試結果。”
“這樣……”
寧如深謝過內侍,轉頭出宮了。
他一身緋袍揣著袖子晃到宮門口,身後突然有人喚他:“寧大人——”
轉頭,隻看霍勉腳步生風地走來。
“果然沒認錯!”霍勉幾步走近,下意識就要熱情地一巴掌拍在寧如深肩上。掌風呼地落下——又看那孱弱的肩頭一顫,他瞬間剎住!
轉而嗒嗒兩下,“你今日不當值?”
寧如深瞥向他的巴掌,“……嗯。”
別說當值,他差點連人都當不了。
霍勉興致勃勃,“那好!考核結束了,本將軍也正好得空。今日約了兄弟們去放松,要不你也一起?”
寧如深客氣,“你們兄弟局,我就不去了。”
“你不也是本將軍的活把子兄弟!”
霍勉不由分說搭了他的肩往宮外走,“而且親信兄弟們也惦記你,上次還問起……”
“我們去玩彩選格、六博棋……”
“還有好酒好菜……”
寧如深被他咕嚕咕嚕一陣遊說,最後頭暈目眩就跟著人走了,“喔,喔……”
·
霍勉帶他去的地方叫“畫桂樓”。
就在城東,距離寧府也不遠。
樓中陳設精致華貴,類似於現代轟趴聚會的娛樂場所,還設有單獨的包廂。
寧如深起了興趣,“還有這種地方。”
霍勉拐他上樓,“嘿嘿嘿。”
上樓進了包廂,一幫子親信們已經在裡面玩上了,棋壺牌桌擺了一片,熱火朝天。
霍勉把門一踹,“你們要的寧大人,給你們逮來了!”
寧如深:?
眾人轉頭一看,頓時歡騰熱切!其中甚至夾雜了一聲驚喜喟嘆:“欸,是活的!”
“………”
怎麼,他是剛從地裡刨出來的?
霍勉一腳把那不合時宜的插曲踹走,轉頭同寧如深解釋,“上次你被召回去收破爛兒,大家都沒玩盡興。今天來了,一起好好玩玩兒!”
寧如深想到上次被慷慨分享的瓜果,大度地不再計較。
他四下望了一圈,“那是什麼?”
一旁的右衛孫伍看去,“喔彩選格,升官圖。要不要玩?”
升官圖?寧如深探頭仔細一瞅,隨後恍然:這不就是古代版的大富翁?
他點點,“這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