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飛快抬起屏幕又看了一眼。
媽的，第一集有二十多分鍾。
竇晟一本正經道：“之前清理硬盤時發現的素材，小貓看了都喊妙妙妙，所以打算做成紀錄片。不確定月更還是季更，看情況吧，也可能日更。”
“？？？”
謝瀾人都傻了。
他呆呆地看看竇晟，沉默許久，低頭又把手機屏幕翻過來。
屏幕剛好定格在紅磚牆上，畫面邊緣映入竇晟吻他時後腦勺的一角。
竇晟低聲說，“太過火的不會錄，本來就是錄視頻期間偶然拍到的素材，不會有什麼離譜的。”
他說著頓了頓，又嘶一聲，“要不算了，我其實有想到你可能會受不了這——”
謝瀾躲過他伸來的手。
竇晟：“嗯？”
謝瀾冷淡道：“信你才見鬼。我要自己檢查下有沒有過分的東西。”
“噢。”
竇晟嚴肅點頭，“那你檢查吧。”
神奇的安慰方式，把人安慰到面紅耳赤的安慰方式。
但謝瀾確實有被安慰到，至少摘下耳機後，他琢磨了好一會才想起來剛才惹火他的人叫什麼名字。想試圖找回那種生氣的感覺也沒能成功，滿腦子都是那些含糊的搖晃的鏡頭，和耳機裡排除一切底噪的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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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全是髒東西，需要在身上貼上九九八十一張黃符來驅一驅。
*
返程路上，心裡亂七八糟。
謝瀾在國漫列表裡扒拉了半天，最後挑了一部叫《少時劍心明月》的仙俠番，小工作室出品，美術和特效都一般，追更人數剛剛破萬，但口碑還行。他之所以點進去，完全因為封面主角眉眼和輪廓跟竇晟有點像，鋒銳明朗，他愛屋及烏。
番比想象中好看，主角成長線很棒，臺詞有不少古文，還能當個日常積累。
謝瀾一直看到下車，累得到家倒頭就睡，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大天光明晃晃。
他一頭漿糊地從床上坐起來，戳開手機，對著數不清的消息發懵。
片刻後，先點開了英中省訓精英群。
今年省訓的封閉場地就是英中，對於英中學生而言和平時上學沒差別。具體時間安排已經出了——慘無人道的早7晚9，每周休半天，兩位省教練帶隊，由於今年在英中建營，“班主任”是老馬。
然後就是爆炸的B站私信通知，推到屏保上的都是他關注過的UP主們。
-謝瀾恭喜啊！
-恭喜恭喜，一戰成名
-神仙打架，贏了！等官宣！
-給小老弟道賀！
阿澤給謝瀾發了幾十個痛哭流涕的表情包，謝瀾皺眉往上刷了半天才刷到消息。
“偶像牛逼！！我就知道你能贏，我就知道！嗚嗚嗚我太激動了，我嘶吼到嗓子沙啞，今年暑假我就可以在你手底下幹活了嗎？！請偶像狠狠操持我！！”
“？”
謝瀾懵了好一會，終於預感到什麼，點開微博。
就十來分鍾前，嘉達先生發了一條微博。
@嘉達先生：業內人都知道裴導不好攀，之前託人聯絡過幾次合作都沒成，但裴導一直記著給我留機會，這次也是他主動邀請我競選。很遺憾，由於個人風格和產品調性雙向選擇的障礙，良木良禽未可棲，無緣《弦上少年》啦。昨天和裴導聊過後受益良多，希望我們早日有緣@裴青
謝瀾把這段話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直到手機自動熄屏，黑屏上映出他一臉呆。
他眉頭緊鎖，幹脆直接給嘉達發私信。
-謝瀾：什麼意思？
嘉達沒直接回，而是扔了個微信號過來。
謝瀾狐疑著加上他，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對方就刷了好幾個面條淚表情包。
-嘉達：黃了……
-謝瀾：裴導沒給你過？
-嘉達：嗯。我帶了為《弦上少年》正式企劃的作品demo去的，他聽了一段就說不行，又聊了幾分鍾，徹底把我否了。跟我說下次有機會再拉我試試，為表歉意還他媽請我喝了一壺488塊錢的大紅袍
-謝瀾：……可以知道為什麼嗎？
-嘉達：說我氣質不合，寫不出來他想要的感覺。媽的這個狗導演，每次都以這個理由拒我，主動找的我還他媽的拒我！！
-嘉達：我祝他永遠自掏腰包買斷出品！
“對方已撤回一條消息。”
“對方已撤回一條消息。”
“對方已撤回一條消息。”
謝瀾：“……”
過了一會，嘉達平復了下心情才問道：你應該過了吧？恭喜啊，你的作品確實都很有靈氣，我早年是真的在外網關注過你。長江後浪推前浪。
謝瀾皺眉許久，一字一字用力摁著屏幕。
-謝瀾：過個鬼。
-嘉達：？？
-謝瀾：隨便截屏，我不撤回
-嘉達：……您是牛爺爺。
過堂風把虛掩的房門吹開了，竇晟也剛醒，一頭炸毛從隔壁趿著拖鞋過來，對著手機一副地鐵老頭表情，“什麼騷操作啊這是？”@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裴青回復了嘉達，就在剛剛。而且隻回復了四個字——
“是欠火候。”
微信忽然又震動一聲，一個和裴青微博同名同頭像的聯絡人申請加謝瀾好友。
“加他。”竇晟打著哈欠，“給個機會，看看他說什麼。”
謝瀾猶豫了下，還是選擇通過。
對方沒打招呼，隻發來一張圖片。
圖上是一張評分表，評分標準分別是基本功、架構能力、曲風契合、評委偏好。
除了裴青和凱姐，還有兩位在G市，看面試錄像打分。
嘉達的分數被馬賽克了，看不見，隻能看見淘汰印章。
謝瀾的基本功平均分6.6，架構能力8.2，曲風契合10分。
他一眼就看見裴青在基本功那裡隻給了5分，拉低了整體平均分。
但在面試過程中他cue了很多遍的架構能力，他卻給了謝瀾8.5分，高於平均線。
評委偏好那一欄，裴青給他畫了個勾。
“這算不算峰回路轉？這人什麼腦回路啊，口嫌體正，最後要了你？”竇晟皺眉道：“你問問他怎麼回事。”
謝瀾沉默片刻，“我不想去了。”
“嗯？”竇晟睜開眼，“真不想去了？”
謝瀾嗯了聲。@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去之前他和竇晟沒有做導演的功課，不知道百科上那些“輝煌”的生平。
剛面試出來他確實很生氣，因為他那時把這個導演當成正常人。但世界上有那麼一伙搞藝術的確實不太正常，無論遭受過什麼令人同情的痛苦，但結果就是性格變得極端，很難相處。從前在英國交響樂隊時，他聽一些學長聊起過。
他不那麼氣了，但卻也更堅定不想合作。
習慣性言語施暴的人，他受不了，尤其任務難度本來就很高，又趕上競賽備考時。
謝瀾坐在床上，頭發睡得亂七八糟，腦子裡還有些空白。
剛睡醒，或者說還沒睡醒，實在不是個適合做決定的時刻，但他還是拿起手機，甚至像竇晟平時那樣淡淡地嘖了聲。
“少俠——”竇晟忽然警覺，“我感覺你要炸世界，三思啊。”
“嗯。”
幾分鍾後。
@謝瀾_em：非常感激項目組邀請。但由於個人非編曲專業，在仔細了解主編曲會負擔的工作後，覺得有些勉強，在這方面也與項目組達成了一致。高考和數競壓在頭上，良木良禽未可棲，這次就無緣《弦上少年》啦，昨天和裴導聊過後受益良多，之後會多多在編曲理論上完善，希望裴導早日尋覓到優秀的合作對象@裴青
消息剛一發出去。微信就狂震起來。
-裴青：？
-裴青：？？？
-裴青：有毛病麼。看不懂這張表？
-裴青：搞事情？
-裴青：搞事情都不認認真真自己搞，還抄人家半篇作業？
謝瀾醞釀片刻，回復道：“我來聲明對雙方都比較好，不然你們可能會挨罵。不用謝了。”
-裴青：什麼意思，不想合作？就因為我話直白了點？
竇晟又在謝瀾頭頂打起哈欠來了，一個接一個，沒完沒了。
受到感染，謝瀾也對著屏幕打了個哈欠。
生氣是因為對方姿態傲慢，但拒絕合作不是因為這個。
-午後葡萄冰：我怕我們合作後，會每天鬥毆。
-裴青：？
-午後葡萄冰：我確實意識到不足，決定先自己練手。
-裴青：……你覺得我會信哪一句？
-午後葡萄冰：隨你。我隻能想到這兩句。
-裴青：……
微博下面很快聚集了大批吃瓜群眾。
-嗯嗯嗯？瀾崽也沒過？
-似乎不算沒過，是雙方溝通後都放棄了吧
-那主編曲要給誰？
-阿……阿澤？
-笑死，阿澤本來在直播，現在正一臉懵逼
-最新情報，阿澤哭了
-剛才不還在吹馬上要給偶像打工了嗎？
-阿澤也該被現實打醒了，舔謝瀾舔得我一粉絲都看不下去
-等等，他又開始推測這是不是偶像的關愛，故意扶他上位
-勿cue你S神，問就是在搞競賽
“二貓好有脾氣啊，一百萬就這麼揚了。”竇晟伸手在謝瀾頭上胡亂地揉著。
謝瀾從他魔掌裡掙出來，停頓片刻又蹙眉，“會不會有不好的影響？”
“能有什麼。”竇晟撇了下嘴，漫不經心道：“如果已經確定了不合作，在嘉達已經公開結果的前提下，你這樣處理就是最得體的，給項目組留了面子，又不損傷自己的形象，不愧是前輩啊。”
謝瀾沒吭聲。
他腦子裡還有點剛剛睡醒未褪去的混沌勁。
無意識地刷著自己主頁，卻刷到這一段時間來拉票上傳的小旋律，足足有十幾二十條，拼湊起來也能撐起一兩首完整的曲子了。
“瞻前顧後是趙文瑛女士那種社會人的必修課。”竇晟手搭在他肩上，捋著鎖骨一下一下輕輕地捏著，笑道：“少俠當指哪打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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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