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遙謝了他,按照他說的方向,拉著江仲林走出荷田範圍,果然沒有走多久,就看到了兩座相鄰的大棚,一扇關著門,一扇開著,罩在上方的透明材質看著像玻璃一樣。
棚子外面有一個中年女人在守著,俞遙發現她正沉迷看劇,個人終端裡傳出一個女人痛苦的嘶喊:“你跟我在一起就是為了我的錢!”然後是個男人同樣憤怒的聲音,“你呢,你跟我在一起,難道不隻是因為我的臉和身材嗎!”
俞遙往她的個人終端畫面上瞄了一眼,中年女人這才發現有人來了,飛快抬頭看向她們,指著旁邊的小籃子說:“一人可以免費摘一籃子,多的要另外收費。”說完又馬上垂下了頭繼續看。
拿了兩個小籃子,遞給江仲林一個,俞遙兩人走進了那個巨大的棚子。棚子裡沒有其他人,一走進去就能聞到草莓的甜香,抬眼望去都是大排的三層架子,每一層架子上都結了紅彤彤的草莓,顆顆飽滿。
俞遙最喜歡這個摘草莓的環節,親手把這一顆顆的草莓摘下來,比吃掉還要覺得舒爽。她挑剔的選著形狀好看顏色好看的草莓,見江仲林摘了兩個,她不太滿意,愣是洗了洗塞他嘴裡,讓他自己吃掉了。
“我來摘,你提著這個。”
江仲林怕她還不高興,現在看她這麼有興致,哪裡會拒絕,就提著籃子在她旁邊,看著她摘。
大棚走了一半,兩個小籃子就已經裝滿了。可是俞遙眼神一轉,發現大棚後半截種的是乳白色的草莓,這草莓帶著一股奶香,聞上去像草莓牛奶。
俞遙嘗了一顆,覺得味道很不錯,她看看已經裝滿的兩籃子,心想這也太心機了,走到後面才發現有更好的,這邊還特地放了不少小籃子,看來就是為她這種遊客準備的。
江仲林默默又給她拿了兩個空籃子。
俞遙又摘了兩籃子的白色草莓,和江仲林一人兩小籃子提著離開了草莓棚。
路上遇到其他過來玩的協會成員,看到他們手裡的草莓,都很感興趣的詢問在哪裡摘的,知道地方後都跑去摘草莓了。
俞遙中午沒怎麼吃,這會兒有點餓,把草莓洗了,就坐在荷田附近一塊大石頭上吃草莓。有協會裡的年輕人路過,看到她們兩個,俞遙聽到身後傳來年輕姑娘激動又特地壓低的聲音,“你快看!那裡江老師竟然在陪他老婆吃草莓!”
俞遙:“……”吃草莓而已,又不是種草莓,至於這麼驚訝嗎。
看她吃了那麼多草莓,江仲林不得不阻止她,“算了,剩下的晚上再吃吧,你要是餓了,不然去那邊的小餐館讓老板給你煮碗面好嗎?”
俞遙答應了,拉著他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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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圍觀的年輕女孩子又是低低驚呼,“啊啊啊牽手了!”
俞遙:“……”牽個手而已啊年輕人們。
她坐在農莊飯館裡吃面條的時候,江仲林也坐在旁邊,俞遙問他要不要也吃點,拿小碗給他撥了一小半面條。
不遠處路過的幾個協會成員見到這一幕,感嘆:“江老師和他妻子感情真好啊。”
俞遙不明白,他們說悄悄話為什麼都這麼大聲,當事人能聽得一清二楚。但看江仲林一點反應都沒有的吃面條,她又有點懷疑其實是自己耳朵太好,江仲林根本沒聽到這些。
這些還好,晚上吃過飯,他們去那個山泉療養館泡澡的時候,俞遙一和江仲林分開,幾乎立刻就被包圍了起來。
她在女浴池,這邊差不多都是協會成員帶來的家屬和學生。一些年輕人們膽子比較大,有一個上前後其餘人也跟著過來了。
“江師母。”一個年輕學生湊到她身邊,小心觀察她的臉色後問她:“您真的是穿越了四十年啊?”
俞遙朝她笑笑,“是啊。”
見她態度很好,其他人都膽子大了很多,紛紛將各種問題拋過來,什麼“江老師年輕時候是不是超帥的?”“江師母當年是怎麼和江老師在一起的?”還有問“四十年前是什麼樣子的啊?”“穿越是什麼樣的,會覺得暈眩嗎?有沒有穿過宇宙的感覺?”
俞遙都回答不過來,泡在流動的加熱山泉水裡,她選了幾個問題回答。
“四十年前啊,你們不是能在歷史書上看到嗎,基本上就是那樣了,很多東西沒有現在方便,老一代人都知道。”
“穿越就是一瞬間的事,眨眨眼就過去了。”
“江仲林年輕時候確實很好看。”
“我怎麼和他在一起的,最開始相親遇上的……”
幾個年輕的女孩哇了一聲,對這種古老的男女認識模式感到驚訝,強烈要求她多說點。
其實這事,有點復雜。俞遙認識江仲林好長一段時間,都以為那次相親是他們第一次見,直到婚後江仲林跟她說了初中的事,俞遙才知道,原來二十六歲那年相親遇到江仲林,是他們第二次見。江仲林說,因為第一次見她印象太深刻,所以他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那次相親,本來是俞遙的好朋友楊筠相親,相的是江仲林的表哥。然後因為楊筠沒時間,又對相親對象不感興趣,所以俞遙江湖救急,替了她一次。巧了,江仲林他表哥是個工作狂,剛好緊急加班開會沒時間,為了不失禮,就讓他表弟江仲林代替自己來了。
於是本來該相親的一對男女沒來,來了各自的親朋好友,他們反而莫名其妙的成了一對。
……
應付完了太過熱情的年輕姑娘們,又和幾位老太太寒暄幾句,俞遙趕緊起身離開了浴池。江仲林說的沒錯,她果然會被圍觀,還是和江仲林一起比較清靜。
她走出山泉療養館,在前面一座臨水的小橋上坐著吹風。那裡的長椅上坐著一個白頭發的老太太,老太太氣質很好,顯然年輕時候飽讀詩書,有種很優雅沉穩的感覺。
老太太看看俞遙,微微笑了起來,“能和我一起到附近走走嗎?”
俞遙開始還以為是協會裡的人,可仔細看看又覺得陌生,好像今天沒見過她。
“你是?”她疑惑的問。
老太太友好的笑,“我叫曹清泠。”
第18章
疑似她情敵的,怎麼就是個老太太呢。
為什麼她還要和疑似自己情敵的老太太一起,在這微風徐徐的良夜漫步湖邊呢。
俞遙猜著這老太太要和自己說點什麼,心情非常平靜。
曹奶奶似乎是斟酌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開口,第一句話是:“我很愛我的丈夫,雖然他已經死了幾十年了,但直到現在,我依然愛他,想念他。在這一點上,江仲林和我是一樣的人。”
她轉頭,抱歉的朝俞遙笑了笑,“我晚上剛來農莊,聽聶老頭那家伙說了些不著調的話,擔心影響你們夫妻,你們本來就很不容易,我不想再給你們平添阻礙,所以冒昧過來跟你說話。其實,我很久之前就想見見你。”
俞遙問:“你認識我?”她想起剛才,曹奶奶是一見到她就認出來了。
那麼,就是江仲林給她看過她的照片了?
曹奶奶緩緩道:“是啊,我見過你的照片,江仲林跟我們夫妻說起過你。”
“我和我的丈夫,跟江仲林是校友,很多年前,我們還年輕的時候,曾在同一個地方支教,是因此才熟悉起來的。”
“那時候,我和丈夫剛結婚不久,我們有一樣的理想,一樣的愛好,在雲貴那邊遇到了江仲林,他獨自一人,和我們都不一樣。我們最開始認識江仲林,他的情況不是很好,整個人很瘦,心事重重的,因為我們夫妻兩很照顧他,所以他喊我們一聲哥和姐。”
俞遙聽楊筠說過江仲林年輕時候曾經去支教過好幾年,但這些事楊筠也不太清楚詳細,所以隻是簡單說了兩句,現在看曹奶奶這仿佛準備詳細述說的架勢,俞遙也認真聆聽起來。
曹奶奶看她這個神情,眸光柔和,“最開始我們不太熟悉,所以不知道江仲林具體是怎麼回事,後來熟悉了些,就想開解一下他,但江仲林平時好說話,關於這件事,卻是絕口不提。”
“他是個太執著的人,這種執著有時候不是件好事,人要是太在意什麼了,就會過得很痛苦。”曹奶奶神情渺遠幽微,“那年,我們支教的地方,發生了一場地震。山體垮塌,連續的暴雨又導致了泥石流,幾乎整個村子都沒了,而我的丈夫正是死在那一場災難裡。”
“我們三個被困在垮塌的山體中,過了不知道多少天。我的丈夫因為被石塊砸了一下,受了傷,三天都沒能堅持,很快就……死在了那個黑暗的洞穴裡。我幾乎瘋了,差點跟著他一起去,可他死前跟我說,要我好好活著出去,因為我懷著孩子,他希望我們的孩子能出生看看這個世界。因為這個,我堅持了下去。”
“我們三個人中,隻有江仲林最冷靜,與其說冷靜,不如說他沒有我們那麼在乎生死。在等待救援的幾天裡,他終於在我丈夫的詢問下,第一次跟我們說起了你。”
“他跟我們說第一次見你的情形,說他後來轉學了,還時常想起那個突然出現的女孩子,說第二次見你,他是去替表哥見相親對象,認出你的時候非常高興,要了你的電話但一直不敢打,說你們第一次約會,說你們每一次約會,見他的父母,結婚,說你們婚後很多事,你說的話,做過的事,他都說了,說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