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仲林:“不管怎麼樣,還是注意一點,懷著孩子不比以前。”
俞遙笑起來,“喲,您老先前不還說不要這孩子嗎,怎麼現在反而緊張起來了。”
江仲林無奈,看她手裡的那束花,“你說不生氣了。”
俞遙:“我不生氣,我是在挖苦你而已。”
江仲林隻能苦笑。好在俞遙也沒多說,自己去收拾東西了。等江仲林把飯菜端出來,去房裡叫俞遙,就看到自己臥房裡多出了很多東西。
那束粉色薔薇插在花瓶裡,放置在小櫃子上,整個房間裡都有一股清香,俞遙買的遊戲堆在他放了幾本書的小圓桌上,她的幾個瓶瓶罐罐牙刷毛巾之類,放在衛生間洗漱臺邊,他的衣櫃裡多了很多俞遙的衣服,還有另一邊的書桌,新擺放了一張照片。
那是年輕時候的俞遙和江仲林,是他們的婚紗照。穿著西裝的年輕江仲林挺拔清俊,眉目清朗,臉上帶著青澀而幸福的笑,眼裡都盈滿了喜悅。而俞遙,長發盤起,露出光潔的額頭,雪白婚紗上落了許多花瓣,手裡握著的那一束花,也是粉色玫瑰,淺紫絲帶,臉上的笑容同樣明媚。
俞遙看江仲林望著那張婚紗照,出聲道:“是楊筠給我發來的。”當初他們結婚,楊筠作為伴娘,當然拍了不少的照片,這麼多年一直珍藏著,這段時間楊筠和她時常聊天,手裡關於她的照片都發給了她一份。
“說起來,江老師,家裡一張我的照片都沒擺,你不會是把我的照片全都刪掉扔掉了吧?”俞遙開玩笑道。其實這家裡也沒有擺多少照片,隻有書櫃旁邊幾張關於江仲林教過的幾屆學生畢業照。
江仲林將追憶的目光從那張久遠的照片上移開,默默走到書桌前,打開一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小盒子,又在小盒子裡拿出一張儲存卡。這種小卡片隻需要在終端上刷一刷就能讀取數據。
“照片視頻,都存在這裡。”江仲林將卡片給她。
俞遙一怔,接過卡片就想刷開看看。但江仲林阻止了她,他說:“飯菜準備好了,先吃飯吧,這個有時間再看也可以。”
俞遙就先把小小的卡收了起來。這張卡表面光滑,一點灰都沒有,顯然時常被人拿出來。
江仲林沒有在家裡放任何他們的照片,也不和別人說起她,這麼多年就好像放下她了。可他仍然每年更新她的尋人信息,還將這張存著她照片視頻的卡片藏得這麼好。
這樣復雜的掙扎心思,俞遙在這張小小卡片上感受得很鮮明。
不過俞遙很快就沒了這些復雜的心思,因為她正處於孕吐周期,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吃飯真是一件太折磨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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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吐和孕婦的心情有很大關系,先前兩個月,俞遙沒有孕吐,突然間孕吐,可能是因為時間到了,也可能是因為前一天晚上的心情起伏太大,而這該死的孕吐一旦開始,就好像變成習慣一樣,一聞到那股飯菜油煙味,那股反胃的感覺就冒出來,壓都壓不下去。
俞遙皺著眉坐在桌邊,“你先吃吧,我現在吃不下去,我待會兒再吃。”
看她一副強忍著惡心的表情,江仲林怎麼可能吃得下去,而且這一天下來,她幾乎都沒吃什麼東西,這樣怎麼行。
“你想吃什麼,我現在給你做?”江仲林說。
俞遙搖頭,過了一會兒她有點猶豫的說:“想吃酸辣粉。”
“那種加了酸豆角,還有很多辣醬,澆了醬汁的。”她添了句。
江仲林不會,於是他隻能打開點餐軟件準備叫外賣。這個時候當然也是有外賣的,隻是老人家比較習慣自己買菜做飯。俞遙湊過去,自己動手找,現在的點餐軟件果然方便得多,各種各樣的食物都有,整個海市範圍的店都能點。
俞遙試了試就知道怎麼點了,飛快選好了一家好評超多,看上去也格外好吃的店,選了招牌酸辣粉,並告訴店家要超辣,這才心滿意足的放下,等著自己的酸辣粉送到。
一轉眼看江仲林還沒吃,俞遙朝他擺擺手,“你去吃啊,飯菜都要涼了。”
江仲林:“我把飯菜保溫了,等你的到了一起吃。”
他在這方面,有一種很重的家庭儀式感。
十五分鍾,俞遙的點餐準時到達。店家果然服務周到,給她的酸辣粉裡放了超多的辣椒,俞遙聞到這股酸辣交雜的香味,一下子就有了胃口。酸豆角十分爽口,就是湯裡的醋似乎放得不多。
俞遙吃了兩口,到廚房拿了一瓶醋回來,咕嘟咕嘟的往碗裡倒,把端著碗的江老先生看得回不過神。
“這樣不會太酸嗎?”雖然懷孕的人似乎愛吃酸的但這也有點太誇張了,江老先生覺得自己碗裡的飯仿佛也灌滿了辣椒和醋。
然而孕婦並不在意,對著加了重料的酸辣粉胃口大開,十分鍾不到就吃完了。
江老師憂心著吃完了自己的飯,想著以後怎麼辦,總不能讓俞遙每頓都吃這種看著異常可怕的酸辣粉。
“不用擔心,解決一頓算一頓,那麼多孕吐的孕婦,總不可能隻餓死我這一個。”俞遙一抬頭就看到對面老先生的表情,一擦嘴非常淡定的說。
收拾過廚房,俞遙洗過澡,拿著江仲林給她的那張小卡片刷出儲存在裡面的數據。她是喜歡拍照的,楊筠比她更喜歡拍照,兩人以前一起去哪玩都會拍很多照片,好看的就發給她,所以現在她手裡這些大多都是她和楊筠的照片,一部分是她和江仲林,有不少是在古鎮遊玩時候拍的,婚禮上拍的也有,視頻是他們婚禮全過程,還有一個她和江仲林去看煙花時候錄下的視頻,整個畫面她隻出現了最後三秒,中間都隻有她的聲音,說著“看那一朵好看!”“哇好大!”之類的。
還有一些照片,也不知道是在哪裡弄來的,連她小時候和學生時代的照片都有,這些照片她自己都沒印象了,江仲林怎麼拿到的?
她還坐在江仲林的藤椅上看照片,江仲林洗完澡穿著睡衣出來了,走過來關上了陽臺門。
“這裡對著陽臺,不要坐在這吹風了。”
俞遙抬頭看他,非常正經地說:“這個煙花視頻,是我們在湖市錄的吧,錄了四十分鍾。”
江仲林一愣,“隻有三十分鍾。”
俞遙噗一聲笑出來,“哦,你記得挺清楚的。”
這個煙花視頻確實隻有三十分鍾。她抱著終端鑽進被子裡,繼續看那無數張照片,江仲林也躺到床上,就在她身邊睡下。
俞遙問他:“你記得這裡面有多少張照片嗎?”
江仲林說:“一千多張。”
俞遙捂著終端瞅他:“一千多張具體是多少張。”
江仲林躺在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一千四百二十張。”
嗯,果然記得很清楚。俞遙劃拉著照片,忽然發現後面有一些古鎮照片,照的都是建築和場景,畫面裡沒有她也沒有江仲林,她覺得眼熟,可是好像並沒有拍過這些照片。他們回來後照片她都看過的,江仲林那時候也沒有拍這些。
那麼……“這些是你後來自己又去拍的?”
俞遙拉了拉江仲林的衣服讓他看照片。
江仲林看了兩眼,很簡單的說:“是,後來自己一個人又去了一次,拍了幾張照片。”
俞遙沉默了下,沒再說這個,反而直接把終端關了,也像江仲林一樣平躺在床上,問他:“這些年你是不是去過很多地方?去過哪裡,能跟我說一說嗎?”
去的地方太多了,江仲林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裡說。
“我很多年前第一次去藏區。”在這個安靜的夜裡,江仲林忽然靜靜述說起了漫長時光中一個普通片段,“海拔很高的地方有一片天湖,那裡的天很高很廣,沒有邊際,綿延的雪山倒影在天湖裡,我看到一群鳥在天湖裡棲息,人走過去它們也不會飛走。我在那裡待了一天,看著它們飛走,後來在湖水上撿到了一根很長的白色羽毛。”
藏區的老人說,那是天鳥的羽毛,撿到這種羽毛的人是幸運的,終會和自己久別的親人愛人重逢。
第23章
隻聽這一段,似乎是個很平常的旅遊出行,俞遙問:“然後呢?”
江仲林:“然後我就回來了。”
俞遙默然,最先說這個,總該是因為發生了什麼特殊的事吧,結果什麼都沒發生?那他怎麼會首先想起這一段?
她並不知道,那一根輕飄飄的白色羽毛和那陌生老人的一番話,幾乎拯救了那個滿面憔悴的年輕人,他在雪山下的天湖邊,握著那根白色羽毛,像抓住了什麼希望。
終將重逢,因為這句話,他把那根羽毛一直妥善保存著,甚至……直到現在,那根羽毛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