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已經彎成一道月牙，一股莫名的情緒從彎眼的縫隙中流露出來。
「早，策哥，今天挺冷的。」
「早、早，是挺冷的哦。」
太詭異了，他平時可不這樣的。
而且他的眼神真的帶著一股......一股......期許？
17
課上小組合作，室友碰碰安允的胳膊。
「小安，你跟誰一組？」
安允又帶著那股子眼神沖我不斷媚笑。
有同學調侃。
「那不是廢話？安允肯定跟策哥一組啊，想都不用想。」
「也是，那你跟策哥一組吧。」
毫無反駁理由，我機械地笑了一下。
一組就一組吧，隻是一組又不是一床，怕什麼？
安允興沖沖選好了我們兩人的研究課題：
【一次強冷空氣過境引發的思考】。
Advertisement
做小組課題的整個過程，我都能察覺到安允臉上壓不住的雀躍欣喜。
他的嘴角全程向上，似乎把前幾日出現在他臉上那種莫名的煩悶都拋之腦後了。
不知道他到底是有什麼開心的事。
中午我去食堂打飯，安允排在隊伍後邊對我招手。
「策哥，今天冷，你也吃湯面啊？」
「是，這家，挺不錯。」
下午體育課取消，安允繞到我面前。
「策哥，天冷得體育課都停了。」
「是、是哦。」
傍晚從餐廳出來經過籃球場，我抬眼望去，雨也就早上下了一會，但籃球場的積水還未退去。
安允從我身側經過。
「策哥，今天這麼冷，打籃球會凍手吧。」
「啊，也許，不過本來也打不了，地上還有積......」
「那就早點回寢室吧這麼冷的天。」
安允笑得像朵綻開的花，滿面紅光，眼底閃爍著星星。
「冷天適合早點進被窩，策哥。」
我一頭霧水地回了寢室。
正在刷牙，安允的手臂貼著我的身子伸過來夠他的牙杯。
「策哥，薄荷牙膏在嘴裡的感覺跟今天的天一樣冷。」
我奇怪地看向他，眼角輕微抽搐一下。
終於，在我洗漱完準備上床，安允繞著我已經在宿舍打了八百個轉後。
我明白了。
他不會是在等我邀請他給我暖床吧？
18
最近我心煩意亂，腦子裡一團亂麻，隻想著如何跟安允保持距離就好，根本沒空想這個。
如安允所說，今天的確很冷。
往常這樣寒冷的日子我都是要纏著他給我暖床暖被窩的。
可現在......
是不是不太合適了。
這不好吧？
我知道他喜歡男生還讓他給我暖床的話，不是流氓是什麼？
事到如今隻能裝傻。
我木著臉呆呆在安允的注視下自己爬上床，滑進冰涼的被窩，扯過被子蓋在自己臉上。
就當我死了吧。
我不敢去看安允失落的表情。
因為從他今天的眼神來看，他好像對這件事還挺期待的樣子。
其實我也期待啊。
在這麼冷的天，他離我那麼遠。
誰不想抱著一個熱乎乎的糯米團子睡大覺啊！
可是我不能。
理智戰勝欲望。
悶死我算了。
沒有安允的寒夜很難熬。
難熬到我根本睡不著。
意識最後停留在我看到宿舍窗戶外升起一片白色亮光。
由於天亮才入睡，我成功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等我起床，其他人都不在宿舍了。
好在是周六，否則早八根本起不來。
我抓抓頭頂凌亂的頭發，心煩意亂得更厲害了。
原本我以為，我隻要做到不和安允親密接觸就好了。
可是真正實施後，我心底完全抵抗。
因為事實是，我想和他親密接觸。
我想每天抱著他，rua 他柔順清香的頭發。
我想和他貼在一起，把我的涼腳放在他溫熱的腿上。
我想成天逗他調戲他，追著他喊：「小安安～跟哥哥走～」
我到底為什麼要違背自己的內心？
就因為我是直男？
那如果？
如果我其實是——
我腦中大量湧現出很多我刻意避開、不敢去想的場景。
我和安允的朝夕相處，我們共度的每一個夜晚。
以及，我牽著他跑出宿舍，地震那天劫後餘生的怦然心動。
那些我偷偷藏起來的蠢蠢情愫。
所以。
如果我其實是喜歡他的呢？
那一切問題是不是就豁然開朗。
有時候最難猜的不是喜歡的人的真心，反倒是自己的真心。
原來我，喜歡他啊。
19
宿舍響起敲門聲。
我思緒飄飄然地打開房門。
看到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
相視無語。
面前的人和我身量差不多高，不同於我平日低眼和室友對話。
這個男人可以完全和我平視。
不知怎麼的。
我隱約感到對方來者不善。
「找誰？」
「安允。」
心停一拍。
「他現在不在宿舍。」
「這樣。」
「你是？」
男人沉聲答道。
等他離去我卻心神不寧起來。
什麼朋友？
直覺讓我對他充滿敵意。
甚至莫名其妙想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掄一拳。
20
後來的一段時間，我一邊理清自己對安允的情感，一邊恢復騷包模樣，小心翼翼地湊到安允跟前試探。
「小安安～背疼，幫我捶捶唄～
「小安安～腰酸，幫我捏捏唄～
「小安安～屁股......」
其他室友：「你屁股癢？找打？」
「你前幾天長大了，這幾天又縮回去了是吧策哥？」
我懶得理他們，一心一意哄我的小安安。
安允對我的態度說好不好，說壞不壞。
但我知道，堅持就是勝利。
我會讓安允喜歡上我的！
我們會幸福美滿的！
我們會百年好合的！
我們會兒孫滿堂的！
「小安安～給你買的蛋糕～
「小安安～給你放好洗澡水了～
「小安安～你的襪子我給你洗好了～」
「你幹嗎洗我襪子？」
安允一張糯米臉木然呆著。
「因為一個合格的丈......長的好看的室友，都會做到這些！」
唉，隻是......
隻是怎麼還不陰天？
好想抱安允睡覺......
這天安允不在宿舍，我邊吃飯邊聽我兩個剛回宿舍的室友在那裡八卦。
「是他朋友吧？」
「我怎麼沒聽說過他有這種朋友？」
「對啊，這男的看起來很會玩的樣子欸。」
「可他們離那麼近肯定很熟啊。」
「也是，看到好幾次了，最近經常來找他。」
「沒想到小安還有這種朋友。」
「誰？」
我一口米飯卡在嗓子裡。
「小安啊。」
「什麼朋友？是不是一個和我差不多高, 戴著銀色耳釘，染了一頭藍毛的男的？」
「是, 你也看見了？」
「他前幾天來宿舍找過。」
我胡亂往嘴裡扒拉兩口米飯。
腦子裡全是室友說的字眼。
「離那麼近。
「肯定很熟啊。
「看到好幾次了。
「最近經常找他。」
他們覺得是朋友，但我不這麼覺得。
心底莫名有個隱隱的猜測。
這男的, 不會就是安允那個唯一的前對象吧？
「你們剛剛也看見了？他們在哪？」
「就在宿舍向北走那個花園拐角那裡......欸策哥你去哪？你飯不吃了？」
21
我倒要看看。
我急步往花園那邊走, 藏在墻身後，往兩個人影處瞟去。
明明知道會看見不開心的東西。
明明知道場景會給我當頭一棒。
可我還是，忍不住親眼目睹了一下。
自己心愛的男生, 正貼靠著墻, 在另一個男人壁咚的臂彎裡。
我看到那個藍毛低頭歪了下去。
我不看了。
我縮回腦袋。
接下來發生的事, 不看了吧。
我不想看到自己心愛的男生被別人親吻。
也許他們破鏡重圓了。
那我又能怎麼樣呢？
總不至於，拆散他們？
「滾——開——」
安允的吶喊劃破天際，我一個猛子拐進拐角, 抬拳直接掄在藍毛的下巴上。
媽的老子想打你很久了！
「讓你滾開你哪個字聽不懂？還不快滾！」
男人鼻血橫流, 頭也磕在墻上，卻是個慫包, 捂著下巴跑了。
「真慫。」
「的確。」
安允的神情還夾著一絲錯愕。
我摟過安允的肩膀，他抬臉看我，小鹿眼布靈靈打轉。
在安允的講述下我才知道，這貨是個徹頭徹尾的慫蛋。
如我所料, 他的確是安允的前任。
當初和安允在一起，他花言巧語地哄騙。
安允以為自己要開始美好的愛情。
可是這男的隻和安允保持地下情侶關系。
有外人在場的時候, 他甚至謾罵鄙夷男同群體。
而且安允發現這個藍毛還有個女朋友。
安允提了分手。
我剛剛還是打輕了。
我停下腳步, 捧住安允的臉。
「小安安，我和他不一樣。」
「嗯？」
「我想了很久，認真斟酌才敢真的親近你, 我怕我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就沒分寸地和你胡鬧太不負責。
「可是現在我敢保證，我敢保證我是喜歡你的。
「我沒有女朋友, 我不會覺得男同怎樣, 我更不會強吻你, 我......唔......」
話還沒說完，我的嘴已經被安允柔嫩溫熱的雙唇堵住。
「陳策，我也喜歡你, 很早, 就心動了。」
一吻結束。
安允紅著臉抬臉問我。
「策哥, 你到底談過幾段戀愛？」
「百八十段吧。」
「是嗎？」
安允忽閃著眼睫, 眼神靈動又曖昧，嘴角含笑。
「那你怎麼好像......不太會接吻的樣子？」
「胡說。」
終於等他笑夠了。
我勾勾他的手指，耳尖漲熱。
「小安安～今天晴天可我, 有點冷～」
......
22
陽光穿過床簾縫隙刺在我的臉上。
我睡眼惺忪地伸了個懶腰。
聽到室友們一大早就在床下激烈討論著某個話題。
我對頭的那家伙極力描述。
「真的！昨晚真的又地震了！」
但靠在另一邊墻的那個室友極力反駁他。
「我怎麼一點都沒感覺到？」
「我真感覺到了！你睡太死了吧？」
「是你做夢了吧你？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是做夢真的！你信我！策哥！策哥醒了，策哥你說說是不是昨晚又地震了？！」
看到我微微拉開床簾，對頭那個趕緊拉我加入話題。
「哦。」
我打了個哈欠。
「給你們宣布一個事。」
我將床簾刷啦一把拉開到底, 安允頂著一張紅潤的糯米團子臉隻露了腦袋出來。
我光著膀子撐起身。
「小安安是我老婆了。」
兩個室友長切一聲。
「我們早知道了好伐。」
「你要宣布的就這事？」
我沒有用言語回答他們, 直接上了行動，伸手去撈安允的後腦勺，一唇吻了上去。
然後低頭向床下看。
「我說的是這種老婆。」
兩個室友發出尖銳爆鳴聲。
「我靠——」
「搞毛啊來真的——」
我扔下兩個字。
「廢話。」
回身去摟安允, 將手臂墊在他脖子和枕頭的空隙處。
對頭室友如夢初醒。
「現在我知道我為什麼感覺地震了——」
我懶懶撩起眼皮。
「你覺得震級怎麼樣？」
對頭室友：「你們是不是要在我旁邊床上生崽了！」
我又打了個哈欠。
「Sorry，昨晚情濃意切，沒剎住車。」
......
拉簾。
撲上。
「小安安～人家還要再睡個回籠覺～」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