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門之下

第121章

字數:3826

發佈時間:2024-11-06 10:11:45

  晨光熹微,伏廷的人馬和她的人馬幾乎同時衝到了羅小義跟前。


  一躍下馬,曹玉林就扔了手裡的刀,手心裡尚有一層未幹的汗水,她走過去拽著羅小義衣襟,直接把他從馬上扯了下來。


  “羅小義,你是不是活膩了。”她揪著羅小義的衣襟,板著臉說了句,又重重一推:“真活膩了也別壞了三哥的事。”


  風吹亂了羅小義的發髻,他滿面塵灰,身上沾了血跡,後退兩步,看著她,忽的開口,嗓子卻是澀的:“阿嬋,疼嗎?”


  曹玉林愣住。


  在場兵士隻默默看著,誰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伏廷看了一眼羅小義。


  羅小義誰也沒看,眼裡隻有曹玉林,那兩隻眼已經明顯的泛紅。


  “全軍聽令,”他韁繩一振,肅然地打馬前行:“都跟我走。”


  在場士兵,無論原先是跟著誰行動的,此時全都聽令,跟上他離去。


  這裡隻剩下了羅小義和曹玉林。


  其實羅小義並沒有冒進,哪怕他的確已經怒火中燒,恨不得將阿史那堅碎屍萬段,但多年殺敵經驗還在,追出去沒多久就被伏廷交代的話拉回了理智。


  阿史那堅一定是探知到了他與曹玉林的關系,故意用此來激怒他,想除了伏廷的一支力量。


  他強忍著,生生壓下了當場追殺他的念頭,在出邊境那刻假裝醒悟,及時帶人往回撤。


  阿史那堅的人馬或許是真動了撤走的心思的,但他們終究還是被他的示弱吸引了回來。


  羅小義將他吸引往另一頭的峽谷,趁機脫身回來,為了把他再引回頭,損失了數百人。

Advertisement


  他一直忍著,舊愁新恨,都忍著,直到現在親眼看到曹玉林,猶如洪水潰堤。


  能問出來的隻有一句:阿嬋,疼嗎?


  曹玉林在他面前站著,如同沉默的泥塑,連眼珠都沒有動一下。


  羅小義眼眶更紅,一手握拳堵住了嘴,轉過頭去,口中還是難以抑制地泄露了一聲嗚咽。


  他蹲在馬下,像個做錯事的半大小子,開口全是自責:“是我沒用,什麼都不知道,隻想著你不要我了,都沒想過你遭受了什麼……”


  他終於抬起頭,看著曹玉林:“阿嬋,你實話告訴我,你的傷真好了嗎?真不疼了嗎?”


  風吹得他聲音斷斷續續。


  曹玉林的眼睛終於動了動,喉嚨裡如同被沙子鉻著,很久才發出聲來,已是生生嘶啞了:“傻小義……”


  ……


  棲遲從那頭收回目光,從剛剛所站的山石旁轉過去,心裡像被什麼堵著。


  一轉身,眼前是男人結實的胸膛。


  隨行的人早已退走,伏廷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後。


  她仰頭看他,從他低頭看來的視線裡看見他眼睛裡的自己,像是陷在他眼底的那片深淵裡:“沒了一個阿史那堅能讓北地太平麼?如果能,我隻希望永遠也不要再有下一個阿史那堅出來了。”


  伏廷扯了下嘴角,是有心安撫她:“這不就是我身為一方大都護的職責。”


  棲遲看了眼他腰後腰側已配上的刀劍,知道他這是很快就要有所動作了,抬起手臂摟住了他的脖子。


  他身上已被風吹冷了,她將手臂收緊了些,靠過去,鼻尖與他輕輕相抵:“答應我,要好好地回來。”


  伏廷凝視著她的雙眼,她之前什麼也沒說,卻未必是不想說,現在終究還是開了口。


  他的手按在她腰上,彼此在風裡偎依。


  “我和佔兒都會等著你。”


  作者有話要說:在臺詞裡活躍的佔兒此時正在呼呼大睡……Zzzzz~


第九十七章


  隊伍集結, 伏廷換上了鎧甲, 準備出發。


  他坐上馬背,正要下令將羅小義叫來, 後者已經騎著馬自己過來了。


  “三哥,”羅小義戴上了盔帽,眼眶還紅著沒退:“阿史那堅的人頭請你留給我。”


  當初在榆溪州與之交手時, 伏廷讓他記住阿史那堅那張臉,他還不知其意, 如今明白了,隻恨不得生啖其肉。


  伏廷朝他身後看了一眼,沒做聲。


  曹玉林自羅小義身後打馬過來, 黑衣外多了一層甲胄,她說:“不用,他的命, 我自己來。”


  羅小義看了看她沒有表情的臉, 立時也沒了話,仿佛又回到了當初與她並肩作戰的歲月。


  伏廷此時才發話:“聽我號令行事。”


  隊伍開始緩緩前行時, 他轉頭看了一眼。


  棲遲坐在馬背上,臉掩在兜帽裡, 朝著他的方向, 而後扯了韁繩, 調轉馬頭到了一旁同樣坐在馬上的李砚身旁,二人一路看著他們這裡,一路遠離。


  伏廷轉頭揮手, 下令出發。


  在這支隊伍之前,另一支兵馬被調動,由幽陵都督率領,已前往去包抄阿史那堅。


  半道上,安排妥當的幽陵都督就已等在那裡,與伏廷的隊伍會合。


  隊伍呈倒甲字,推向目的地。


  阿史那堅最後在一片峽谷中出現過,追返回來,他必然要休整,但谷中細窄而曲折,隨之他就意識到不對,立即退出,隻在兩側遊走,追殺羅小義故意留下吸引他的兵馬。


  本意是要盡可能的消耗伏廷的兵馬,但陸續所遇都是散兵在奔走,他便又立即改變對策,謹慎地往另一邊退去。


  伏廷到時,包圍圈正在緩緩收攏。


  忽的有兵來報:右側翼已與突厥騎兵遭遇。


  他抽刀下令:“戰!”


  ……


  雙方交手,一觸即燃。


  一眾將領,按照伏廷的命令,各守一方,協同應對。


  羅小義早已在伏廷下令的那一瞬就衝馬入陣。


  阿史那堅顯然很快就意識到了被圍,突厥軍兵分幾路,由他手底下的副將率領,從兩側方向衝擊北地兵馬的包圍圈。


  伏廷執刀躍馬,居高臨下地眺望,衝擊的突厥軍不太能突圍,這麼做倒像是有意拖住時間。


  塵煙滾滾,廝殺聲亂。


  如他所料,其中一陣塵煙如被拖拽出來的一道,脫離了廝殺陣中,直往邊境線而去。


  那是他們在試圖往邊境線外撤退。


  他一夾馬腹,衝殺過去。


  攔截的兵馬如斜刺而來的鋒刃,試圖撤退的突厥騎兵被這支北地的馬上槍兵阻斷,彎刀難以對陣,頓時就像被泥沼纏上了一般,被拖住了。


  阿史那堅終於露了臉,在突厥隊伍中一閃而過,像個灰白的鬼影,更加奮力地往邊境衝去。


  北地大軍一路追截。


  直至那片峽谷前,細碎的山石滾落在地,馬匹前行受阻,再無他路。


  在這不毛之地的一片峽谷,曲折蜿蜒,由兩片石山所夾,要穿過去才能離邊境更近。


  是有意的追截,將他們逼來了這裡。


  阿史那堅隻能繼續往前,穿越谷中狹道。


  細窄的谷地將隊伍擠壓,兩側高壁上忽而箭羽飛下,早已埋伏在此的瀚海府弓箭兵險些就要無用武之地,此時又讓他們得到了機會。


  一陣即停,因為北地士兵追了進來,需防著傷到自己人。


  盡管如此,阿史那堅出得谷外,也已受了重創,兵馬至少縮減了一半。


  後方追兵又至,剩餘的兵馬也被拖住,他不得不直面應戰,彎刀揮動,被一柄熟悉的長刀從側面挑開,鏗然一聲刀鋒低吟。


  之所以熟悉,是因為早已在心裡交手過多次。


  刀鋒白刃上,映出男人冷冽的眉目,伏廷握刀在手,盔甲烈烈,正冷冷地看著他。


  阿史那堅臉上忽然露出詭異的笑:“伏廷,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我嗎?”


  “或被殺,或被擒,你隻有這兩條路走。”伏廷霍然揮刀。


  阿史那堅手中武器震飛,身前卻忽然撲來一個突厥人替他做肉盾。對方中刀濺血,他卻恍若視而不見,隻是陰沉地笑著,忽的推開那人,手中多了一截細長的尖錐,直刺伏廷心口。


  這是可破盔甲的利器,他下手無比迅捷純熟,似演練了百遍。


  就如同突厥女當初的那招鐵鉤傷喉,都是出其不意。


  伏廷以最快的速度側身回避,仍被刺中了肩頭。


  阿史那堅卻沒再動彈,灰白的臉如同凝固,陰鸷的眼往下看去,自己胸口已沒入一截刀刃,力破護甲。


  伏廷之所以沒有完全避開,就是因為在那一刻已經送出了刀鋒。


  霎時間,突厥軍瘋了一般衝來保護,他抽出刀,斬殺了一人,肩頭也退離了錐尖,血頃刻溢出,湿了肩頭和半臂。


  “三哥,有藏兵!”羅小義正從後方趕來這裡。


  另一邊有沉重的馬蹄聲踏過大地,混著突厥語的呼號。


  阿史那堅一手捂著鮮血淋漓的胸口,邊退邊笑:“我等的就是這一刻,看你是要我的命,還是要你的北地……”


  沒說完,人已頭也不回地往邊境線衝去。


  所有的突厥兵都在為他脫逃而以命做盾,擋住追擊,而另一邊聲音的來源是突厥大軍正衝向側翼,所襲方向是幽陵郡。


  伏廷隻看了一眼,轉頭朝向羅小義便伸手遙遙一指。


  羅小義立即改向,率人往阿史那堅追去。


  他握住刀,策馬調兵,攔向突厥大軍。


  等看到那批突厥軍的數量時,他覺得阿史那堅已經瘋了,烏泱泱的突厥大軍比任何一次都來勢兇猛,幾乎是過往的數倍兵力,或許已是傾國之力,隻為了攻破北地。


  無人荒原,飛沙走石。


  伏廷抽了袖上束帶,草草綁住肩頭,用力一扯,立馬揚刀,擋在北地之前。


  ※


  天上開始飄起了細小的雪屑。


  戰線的後方,距離軍營不遠的半道上,棲遲勒住馬,默默地在心裡計算了一下時間。


  按照計劃,大概獨眼已經回到古葉城了。


  李砚跟在她身邊,問:“姑姑打算就在這裡不走了嗎?”


  她想了想,點頭:“就在這裡吧。”


  雪屑迷了眼,她伸手拂了一下眼睫,往戰線所在的方向望去。


  忽的聽見響亮的喊殺聲,仿佛已快至眼前一般。


  她心口驀地急跳一下,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感,打馬沿著原路往回馳了一段,視線中是暗啞的天,下方荒涼的地在雪屑飛舞和煙塵彌漫中似染了一層紅,如被血浸。


  ……


  阿史那堅以重軍壓陣,伏廷選擇繼續以大軍包圍他,那就要做好被突厥殺入北地的準備,如果要去回防北地,就給了他逃離的機會。


  而後方,已經有了追兵。


  他回頭看了一眼,認出是羅小義,看來伏廷還真是鐵了心地要殺了他。


  想到這裡,即便受了重傷,他都要得意地笑起來,隻是傷口流血不止,已快無力。


  他將自己也當顆棋子,這一局,無論如何,都是對突厥有利的一面。


  至於自己,哪怕就是死了,也要讓北地淪在突厥鐵蹄之下。


  邊境線已近在眼前,身邊所剩的兵馬卻已不多。


  阿史那堅隻能一口氣衝出去。


  古葉城不能再走一回,不是不敢,是他不信,靺鞨人已被中原王朝控制,隻能自側面繞行,那裡也有他安排的突厥騎兵,雖人數不多,也足以接應。


  羅小義追到這裡,在他眼裡看來,已是注定有來無回。


  斜後方,卻又是另一小隊人馬在往他這裡追來。


  阿史那堅死死摁著傷處,陰沉地瞥了一眼,沒有看清,埋頭往前直衝了十數裡。


  果然一隊騎兵衝出來接應。


  然而下一瞬,他們所過之地,忽然殺出一批人馬,未著兵甲,隻著短打,如同行商的尋常旅人,卻個個拿著嶄新的刀兵,斬向他們的馬和人。


  他們出現的方向,背後就是古葉城。


  血漫去路,頃刻死傷大片。


  退路已絕,阿史那堅連人帶馬被圍住。


  羅小義已到了跟前,恨聲道:“你也有今天。”

暢銷精選

同桌兩年
同桌兩年 "我的高中同桌是個大帥哥。 但他有社交障礙,所以同桌兩年,他不曾和我講過一句話。 高三下期,為了不打擾他,我自行向老師提出換座位,便與他再沒了聯系。再重逢,是在盛華頂樓的辦公室裡。 推開門,他變成了我的頂頭上司,強硬霸道。"
沒錯,我就是那個白蓮花
沒錯,我就是那個白蓮花 對付漢子婊可能需要白蓮花來跟她碰一 碰了。我和周進在一起的第十八天他才 帶我到他朋友面前。
手撕抽象派室友
手撕抽象派室友 "舍友喜歡玩抽象。 我靠實力當選學生會主席,她說我往男人腿上一坐什麼都有了。 結果我被罵上學校論壇,她卻打著哈欠一臉無所謂。"
被當成小三後,我手撕渣男賤女
被當成小三後,我手撕渣男賤女 "結婚七年,老公養在外面的情人帶人跑上門指責我是小三。 「這就是那個小三的家!這裡裝修得這麼豪華,肯定花的都是我老公的錢!」 他們把我家砸了,弄得滿地狼藉。 老公卻用離婚威脅我放過那些人。 「公司現在是我在管理,你現在隻是一個家庭主婦還生了孩子,離了婚你還有什麼可以依靠的?」 看來,去父留子的計劃也是時候提上日程了。"
攬她入懷中
攬她入懷中 「五百萬——」眼前的貴婦人將一張支票拍在桌上,「—— 嫁給我兒子。」我伸向支票的手一頓,「您說什麼?嫁...... 嫁給陸總?!」 「對!餘錦他肯定暗戀你!」
我的弟弟是頂流
我的弟弟是頂流 "我弟林洲是娛樂圈當紅頂流。 外界對他的評價是陽光、開朗,性格溫和。"
不負共白頭
不負共白頭 京城的人都誇我好福氣,狀元郎沈言對我一往情深,不離不 棄。可我完成攻略任務,為他留在這個世界後,他轉頭娶了 公主做平妻。
愛情不能重開
愛情不能重開 我與相愛多年的男人終於生下一個女兒可他卻 在女兒病危之際出軌公司秘書,他匆匆趕到...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