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巢鳩

第8章

字數:4322

發佈時間:2024-11-07 14:53:39

在楚榭相助下,七皇子之事中我的那點痕跡都被抹除,全部推給了楊順。


明面上,楚榭仍舊是因七皇子之死而備受打擊,重病休養的能臣。


而我仍舊是對京城之事一無所知,忙完了庸州之事往回趕的五皇子。


京中風雲變幻,因為七皇子的死,身為楊順表兄的太子和二皇子都遭到了皇帝的厭棄。


楊順被賜死,承恩公滿門流放,太子儲君之位被廢。


七皇子是幼子,皇帝一直以來多為偏寵。


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皇帝一氣之下,打仗時留下的舊傷也崩裂了。


我剛回到京城,便有人彈劾我,說我在庸州隻知玩樂,辦什麼賞珠會,勞民傷財。


庸州豪族在朝中的人脈上奏反駁,說五皇子賞珠會所賺錢糧皆用來安置流民,若是如此還算勞民傷財,卻不知賢德之人該當如何了。


皇帝擺擺手,說:


「小五此行庸州,事無巨細,皆私下稟報了朕,未曾擅專。


「賞珠會賺取了錢糧幾何,安置多少災民,多少流民重蓋屋舍,多少土地重新開荒,樁樁件件都登記在冊,不曾有遺漏的。」


聽了皇帝的回護之意,有眼色的都偃旗息鼓,不再揪著我不放了。


他們不知,皇帝護著我,隻是因為我讓了一分養珠的利潤出來,充給皇帝的私庫罷了。


庸州太守愧對皇恩,留書求聖人照看他孫女裴直,自戕而死,死後家財抄沒,盡數充公。


裴直獻賬冊有功,拼死以護百姓,忠勇無雙,值得嘉獎。

Advertisement


在我的活動下,裴直仍舊在庸州任戶曹。


這次卻是有朝廷任命,有印有俸祿有造冊,實實在在的官吏了。


37


回京之後,楚榭總有意無意出現在我面前。


他私底下與我一同登山賞景,給我洗手做湯,為我蒔花制香,贈我香囊玉佩。


我慢慢對他動心,羞澀,流露懵懂,照嬈娘說的那般,對他展露「剛強外表下的那點脆弱」。


夜裡嬈娘在小榻上悄聲問我,楚榭大人如何?可知情識趣?可侍候得我高興?


又說,他性子那麼厲害,不太饒人,也不知會不會委屈了殿下。


我忍不住笑了。


「他再厲害,也不是什麼聖賢,不過是個男人罷了。」


嬈娘不解,「男人又如何?」


「女子更容易審視自己,男子更容易原諒自己。女人攬鏡自照,往往覺得自己渺小。男人攬鏡自照,卻經常覺得自己高大。


「人的身軀對螞蟻來說很大,所以人不會費盡心思去辨認每一隻螞蟻的長相,更不會揣摩螞蟻的心思。現在我在他心裡,就是這樣一隻螞蟻。」


自發現我女子身份那天起,楚榭眼中的我便矮小起來了。


他不再平視我,隻肯說些糊弄我的話,低頭向我投來施舍的一瞥。


仿佛我的性子隨著身份轉換,已然變得柔軟、無害而易騙。


曾經他吃過的虧,咽下的惡氣,也都不必再去計較了。


因為我這個對手已經在一件事上永永遠遠輸給他了——我是個女子。


「噢,那我懂了。」


嬈娘恍然,也笑道:


「眼神不好使,把虎豹當螞蟻,可是會被吃光的。」


那之後,不知楚榭如何說動了長輩,楚家的勢力開始不著痕跡地幫我。


我故作不知,有楚家一脈的人上門投靠也語焉不詳,從未承當過什麼。


嬈娘問我,楚家的人既然送上門來,要不要順勢加以利用。


我卻一口回絕,隻說不行。


並再三叮囑她,楚氏行事,我們不能過問分毫。


兩邊的人也盡量涇渭分明一些,不要互相摻和。


嬈娘問為什麼,我隻說,等等你就懂了。


38


自從老七死後,皇帝舊傷反反復復,多年未曾痊愈。


今年天冷,他又生了一場大病。


他把幾個皇子叫進宮,問我們,歷朝歷代,開國之君都想著萬世綿延,卻未見有國祚永續的。如今我們章家天下,能千秋萬代否?


大皇子率先出列,對皇帝說:「定然是能的,天佑我章氏,隻要父皇早日康復,又何止千秋萬代呢?」


皇帝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二皇子說,天下雖然一統,外敵卻虎視眈眈。聽聞草原那邊東鹿部落新任首領悍勇無匹,等將其他部落攻下,一統草原,多半就要向我們動手了。如果不選出一個能徵善戰的繼任者,後面不好說。


皇帝點點頭,又讓三皇子說。


三皇子如今一心和二皇子唱反調,立即意有所指道,如今我章氏江山看似穩固,但若是讓那等隻知窮兵黷武的不肖子孫掌了權,勞民傷財,百姓敢怒不敢言,日後出些災禍也未可知。


到了我,我想了想,問道:


「父皇,孩兒以前沒想過這個,如今卻覺得奇怪,為何歷朝歷代,都沒有長盛不衰的朝代呢?」


皇帝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是啊,為何沒有呢?」


我掰著指頭數了數:


「孩兒自幼沒有老師教導,回京後隻翻看過些史書。但縱觀史書,卻能發現,凡是上個朝代犯過的錯,下個朝代多半不會再犯,但又會亡於新的過錯。


「這一朝亡於分封,下一朝便要削藩了。


「但是削了宗室,朝廷總要用人。讓人辦事,不能不分些權柄出去,這就將外戚抬起來了。


「這個朝代亡於外戚,下個朝代便防著外戚,隻是外戚勢弱,世家又威風起來了。


「這個朝代亡於世家,下個朝代便提防世家,天長日久,寒門武將又變得不可一世。


「想來若是削了寒門武將,抬了文臣,興許文臣又成心腹大患。


「可若壓了文臣,去抬商賈,誰又能知道日後不是滅國之禍呢?」


我的幾個兄弟面色各異,皇帝卻起了興致,讓我繼續說。


「今夏,兒臣在院裡納涼,卻見一棵小樹枯死,侍從說,是因蟬蟲太多,聚眾產卵的緣故。


「樹有根須,蟬卻沒有。蟬無法扎根土地而活,更無法惠澤其他生靈,隻能從樹裡掠奪汁液喂養自己。


「宗室,外戚,宦官,世家,寒門,文臣,武將,商賈……他們並無不同,都是蟬。這些個蟬兒,隻能從國家、從黎民百姓這棵樹上身上掠取糧食。每個王朝的覆滅,蓋因某隻蟬長得太大。大蟬從樹裡掠取的汁液過多,樹便要枯死。樹木四分五裂,於是蟬都沒了食物,隻能互相殘殺吞食。


「但若是沒了蟬,或是蟬過於孱弱,其他樹上的蟬就要來吃這棵樹,其他樹也要來絞死這棵樹,佔據土地。


「因此,兒臣認為,想要讓國祚永續,千秋萬代,便萬萬不能讓任何一隻蟬過大,也不能讓蟬過小。樹供養蟬多有不易,蟬更要愛之,養之。聽聞世上有些蟬,會搶掠其他樹,用以供養自己的樹,大約也是有用的。


「不然,樹便會像其他朝代那般,建朝之初如春分,國力抽條生長。而後幾代如夏時碩茂,一時繁盛至極。等入了秋,國力如枯葉,但尚可支撐一二。最後尾大不掉,積重難返,天地濁氣充盈,江山分崩離析。


「有些人愛說,若末代皇帝不做什麼,或者做什麼,便能避免覆國之險。


「兒臣卻覺著,那朝代氣數已盡,沒了這件事,也總有另一件事壓垮河山。」


聽了我的話,皇帝放下藥湯,竟咳嗽起來。


我連忙上前侍候他服藥,他問了我幾個問題,我都一一答了。


我那幾個兄弟看我的眼神愈發不悅,皇帝仿佛想起了什麼,轉頭問二皇子:


「方才你說,草原東鹿部落新首領不得不防,若是讓你對付她,你會如何做?」


二皇子道:「兒臣願為中軍將,領二十萬大軍前往。」


皇帝笑罵:


「就你那點本事!往日你去打仗,哪次不是郭、許他們幾個老家伙幫你?」


又看向我:


「老五,你來說說。」


我思忖片刻,回道:


「東鹿部落新任首領是老首領的侄女,並非親生女。聽聞那老首領還有一親生女兒,落敗後多有不甘,在當地也有些威望。


「兒臣想著,不妨暗中派人運些糧食財帛前往,扶植另一個親生女,借助她的名義在當地拉攏與新首領利益不合之輩。


「新王上位必定拉拔自己人,往日貴族沒了優待,心中記恨,為了維持好日子,自然會去投奔王女。王女是親生女,天然佔了大義。


「聽聞當地還信仰幾個本土神,可找些熟悉神典的僧人道士之流,為那幾個神編造新的典故經書,收買他們本族的潑皮無賴騙子去宣講。


「這些騙子分成幾派,一派抓新王不夠虔誠之處,把災禍按在她頭上;一派卻說新王是有神庇佑的;一派鼓吹王女是正統;一派貶低王女,說她失去了神的恩澤。如此一來,想必當地百姓,無論支持誰的,都有去處可選。


「等這些派系壯大,咱們再暗中發力,引人爭執誰才是正統,甚至為此開戰。


如此可保邊境幾十年無憂。」


我一氣說完,不止幾個皇子有些忌憚,連皇帝看我的目光也帶上了審視。


皇帝什麼都沒說,揮手讓我們退下了。


39


自那天後,我便遭到了數次暗殺。


或是乘涼,屋裡進了毒蛇。


或是出行時馬受了驚。


這些時日楚榭要見我,我都避而不見。


我傳信給他說,我一時忘形,說了些招人忌憚的毒辣東西。


之前我替大皇子謀劃,離間了老二老三。


如今我又與楚家親密,勢力漸長,威脅也漸長。


那幾個兄弟中,怕是有人想要殺我了。


若是楚榭來見我,多半也要受我的連累。


若再遇上驚馬之事,豈不是要多搭上一條性命?


況且,我畢竟是女兒身,無論如何也不能繼承大統,新君必定出自我那幾個兄弟。


往後楚氏仍要在皇帝手下討生活,如今和我走太近並無用處,甚至可能得罪日後新君,豈不是大大的劃不來?


若實在有空,不妨去親近其他幾個皇子。


反正來日方長,見面不必急於一時。


楚榭收了我的書信,立刻回了我一封。


他讓我不要畏懼其餘皇子,說他們身為兄長,一無謀略,二無胸襟,殿下身為女兒身,膽識卻勝過他們數倍。


如今他們容不下殿下,殿下卻讓楚氏去親近他們,豈不是在折辱楚氏?


最後他約我休沐日相見,他倒要看看,是誰人在背後弄鬼。


我還沒回書信,卻又一次遇上了禍事。


這次仍是驚馬,我摔傷了一條腿,隻能閉門休養,再難外出了。


楚榭要來探望我,我卻說,前幾日又在後廚裡查出了毒物,若是招待他時害了他性命,叫我怎能心安?


他便派人送信說,他近日得了一樣稀罕東西,這幾日便要送我一份大禮。


我心知他說的大禮是什麼。


那是嬈娘在莊子裡搗鼓數月搞出的奇物,費了些力氣才不著痕跡送到他手上。


被我這苦肉計一逼,楚榭經受過叫人害死七皇子的苦楚,這次必然更怕一切重演。


若我被人害死,他豈不是又落得一場空?


因為害怕,他會更激進,更不冷靜。


而這,就是我的良機。


到了秋狩日,幾位皇子並朝中文武齊聚獵場,隻有我還在養腿傷。


皇帝知道我近些時日多災多難,安慰了我幾句。


還說我這腿好了之後多半怕受寒,今日他獵一隻狐貍,給我做護腿。


我立刻千恩萬謝,抹淚直哭。


剛過不久,卻聽人說,幾個皇子為追一頭靈鹿追到了山下。


誰知天降玄雷,山石崩裂,幾個殿下都被埋在了山石下頭,至今還沒挖出來。


皇帝驚聞噩耗,當即吐出一口鮮血,昏迷不醒。


我撐著傷腿喊來太醫,卻因牽動了傷口,發起熱來,也跟著厥了過去。


40


等我醒來,已經是兩日後了。


嬈娘對我說,山石崩裂,十分難挖,等兵士挖開一看,三個皇子俱已沒氣了。


皇侄最大的才三歲,如今皇子隻剩我一個,橫看豎看,那背後的兇手都像極了我。


如此關頭,皇帝卻並未懷疑我,還傳召我去宮裡侍疾。


我在王府哭了許久,把雙眼哭得紅腫不堪,這才罷休。


楚榭進屋時,看到我這副尊榮,不禁心疼起我:


「傻姑娘,怎的哭成這樣?」


我神情低落:


「這次進宮侍疾,父皇必然心情不佳,我若不哭慘點,隻怕要被他遷怒了。」


楚榭卻笑了。


「事到如今,你還有何可怕的?」


「我如何不怕!那可是父皇,天下都是他一手打下來的,我這點道行在他面前,且不夠看呢!」


我軟綿綿地說。


楚榭聽罷,一手將我攬入懷裡,低聲道:


「璟娘,你可想要江山?」


我聞言大驚,一把推開他,「你瘋了!」


「如何是我瘋了?眼下有資格繼承大統的隻你一個,你不繼位,還有誰能當此大任?」


他笑著說。


我搖頭道:


「我隻是一介女流,怎能染指帝位……」


「歷朝歷代,女子繼位的又不是沒有。」楚榭強硬道。


我反駁他:

暢銷精選

空盡歡
空盡歡 十周年紀念日,陸川終於答應陪我去看演唱會。到了時間,他又臨時
我在霸總文裏當財務
我在霸總文裏當財務 "我穿到了一本霸總文裡當財務。 霸總要給女主報銷出差費。 「手續不齊,駁回。」 霸總要給女主買奢侈品。 「挪用公款犯法,駁回。」 霸總要給女主買房。 「流動資金不夠,駁回。」 隻要是霸總給女主花錢,我通通駁回!"
月光回溫
月光回溫 最初我嗤之以鼻,認為男人哪有錢重要。 最後,男人和錢姐都要!
有偷窺癖的堂弟
有偷窺癖的堂弟 "堂弟偷看我洗澡。 二嬸卻怪我勾引她兒子。"
退婚太子妃
退婚太子妃 我是太子未婚妻,成親前半個月,他哄 騙我喝下一杯酒。當我醒來後,太子早 已不在
守護田螺姑娘
守護田螺姑娘 "我和男友因爭執《田螺姑娘》是好是壞雙雙穿越。 我穿成了隔壁大娘,他穿成了隔壁大爺。 謝端正愁眉苦臉地抱怨:「為什麼沒有姑娘願意嫁給我?」 我白眼一翻正沒好氣:「你不如撒泡尿照照,自己啥德行心裡沒點數嗎?」 謝端被我說得一愣:「大娘何故如此粗鄙?」 我換臉假笑: 「汝可小解於地,緩緩照面而鑑之。這樣文雅了嗎?」"
穿進古早文後我翻盤逆襲
穿進古早文後我翻盤逆襲 我穿成了古早小說裡,挑食霸總僱佣的廚師。帶刺的魚他不 吃,長葉子的菜他不吃,生的不吃,熟的不吃,長的不吃,短的不吃。
裁員裁沒了命根子
裁員裁沒了命根子 "我被漫畫公司裁了。 我一筆一劃畫出的漫畫,鵝廠開價 1536 萬購買,公司把我裁了。啊不,優化了。 CEO 當著全公司的面說我佔著茅坑不拉屎,逼我放棄經濟補償金。 但他不知道,漫畫的著作權人是我。 鵝廠想要,得從我手裡買。 這回,看 CEO 把頭磕爛,我會不會放棄那 1536 萬。"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