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娆笑道:“表哥多慮了,咱們外祖母最不講究那些俗禮了,隻想咱們玩得開心,不信你問慧珠,知道我們貪玩,外祖母每年都給我們做幾身男裝預備著呢。”
周慧珠連連點頭,拉著霍琳的手道:“琳姐姐跟我差不多高,我的衣裳你應該能穿,這就隨我去換男裝吧。”
說完,她都不給霍琳拒絕的機會,笑嘻嘻地拉著霍琳跑了。
魏娆再對霍玦道:“表哥若是不去,我叫李公公挑兩個護院跟著我們。”
李公公、柳嬤嬤是外祖母在宮中做事時身邊的小太監、小宮女,外祖母出宮時,元嘉帝把這兩人也賜給了外祖母,如今李公公專管闲莊的外宅之事,柳嬤嬤負責內宅,兩人合力,協助外祖母將闲莊打理得井井有條。
霍玦看著魏娆花瓣般嬌嫩美麗的臉,無奈道:“還是我陪你們吧。”
魏娆就知道這位表哥不可能放她們三姐妹單獨出門,叫霍玦去前院稍等,她也要去換衣裳。
霍玦轉身往前面走,顛了顛腰間的荷包,裡面有銀票有碎銀,應該夠用,無需再差小廝去取。
“表少爺要出門嗎?”看到一身藍袍的霍玦,李公公特意過來詢問道。
霍玦笑了笑,神色如常:“三月雪景難得,我陪姑娘們出去逛逛。”
李公公懂了,隻要四姑娘來闲莊,或去遛馬或去踏青或去狩獵,總歸不會老老實實在闲莊待著。
“二姑娘、四姑娘肯定要騎馬,表少爺與表姑娘要如何安排?”李公公客氣地問道。
霍玦面露詫異,兩位表妹竟然都會騎馬?
不過,他從李公公的臉上得到了答案。
“都備馬吧。”霍玦道,他的妹妹霍琳,同樣會騎馬。
李公公去安排了,霍玦等了片刻,看到周慧珠、霍琳聯袂而來,兩個小姑娘果然都換上了男裝,隻是姑娘就是姑娘,眉眼中的柔美明麗、身量的纖細嬌小,根本騙不了人,換裝更多還是為了便宜行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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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還想狩獵?”霍玦看著二女肩上的箭囊問。
周慧珠笑道:“那當然,雪地裡全是兔子腳印,咱們隻要跟著腳印走,肯定能逮到兔子。”
正說著話,魏娆也來了。
霍玦抬頭,這一看,他的視線再難從魏娆身上移開。
魏娆竟然穿了一身大紅色的勁裝,腰佩寶劍,腳踏黑靴,鑲嵌著寶石的墨色腰帶勾勒出一把雙手可握的纖纖細腰。她的頭上戴了一頂金邊黑紗帽,帽冠上嵌著一顆荔枝大小的珍珠,在陽光下閃爍著潤澤的光芒。
這樣一身打扮已甚是搶眼,但與魏娆那張仙姿玉色的臉比,立即成了襯託紅花的綠葉。
黛眉明眸,雪膚朱唇,扮成男裝,走起路來竟也沒有女子的矜持畏縮,英姿颯爽風度翩翩,作為一個聽多了贊譽的男人,面對這樣的魏娆,越走越近笑容也越來越晃眼的魏娆,霍玦的心底竟然升起一絲毫無道理的自慚形穢。
“娆姐姐,你這樣真好看!”
霍玦怔住之時,第一次看到魏娆如此打扮的霍琳驚豔地跑了過去,圍著魏娆瞧個不停。
魏娆逗她:“誰叫你跟錯了人?你若隨我回屋,我也給你這般打扮。”
霍琳有自知之明,便是給她穿同樣的衣裳,她也穿不出娆姐姐的豐姿。
“好了,咱們出發吧,我知道一條上山的路,那邊人少,雪多半還沒被人踩過。”
眺望雲霧山的方向,魏娆心神激蕩地道。
第6章
出闲莊,往東五裡便是雲霧山,其實人在闲莊,便已能眺望雲霧山四時的秀麗與巍峨。
從闲莊前往雲霧山有兩條路,一條是官道,京城裡的公子小姐來雲霧山遊玩,走得多是官道,另一條是附近獵戶們多年踩踏出來的小路,沒有官道那麼平坦,卻偏僻清靜,路途也更近一些。
魏娆常走的就是這條小道。
表兄妹四個來到小道的入口,就見白茫茫的雪地上隻有三四行腳印。
“咱們賽馬吧,看誰先到山腳。”魏娆指著小道的盡頭,笑著提議道。
霍玦比較擔心周慧珠的馬術,小表妹才十三歲,騎得來嗎?
周慧珠見表哥看她,嘟嘴道:“表哥莫要小瞧人,我十歲就學會騎馬了,山都上得了,更何況這平地小道?”
魏娆也道:“就是,表哥可別像外面那些男人,看見女子騎馬都要大驚小怪,渾似看見男人繡花描眉一樣。我們姐妹今日敢出來,自是有騎馬狩獵的本事,表哥就不必擔心這個那個了,專心跟我們比試罷!”
同時被兩個表妹嫌棄,霍玦失笑,賠罪道:“倒是我的錯了,好,今日表哥便與你們好好比一比。”
雖然這麼說,開跑的時候,霍玦還是故意落後一步,讓三個姑娘跑在前面,他在後面,方便出現意外時策應。
魏娆就沒想那麼多了,表妹周慧珠的騎術比她不差什麼,畢竟住在莊子上想什麼時候騎馬就騎馬,表妹霍琳,剛剛魏娆也特意觀察過了,一看上馬握韁的姿勢便知道是個老手,姨母擅馬術,教出來的女兒如何差得了?
因此,一開始比賽,魏娆便直管往前衝去。
白馬在雪地中疾馳,似乎與皑皑白雪融為了一體,馬背上的紅衣女子仿佛紅羽鸞鳥終於逃出了藩籬,盡情地沿著雪地疾飛。春風攜著冰雪融化的清冽氣息迎面吹來,魏娆深深地吸了一口,便似飲了仙露,滌蕩了在京城沾染的那些煙塵俗氣。
小道的盡頭便是雲霧山山腳,魏娆勒馬,笑著轉身。
帽冠上的珍珠熠熠生輝,卻不及她澄澈的鳳眼、嫩白的臉蛋更奪人眼目。
周慧珠、霍琳在爭第二的名頭,沒有過多關注魏娆,霍玦的視線卻在魏娆轉身的剎那便投了過去,旋即又被魏娆的美晃得移開視線,不敢多看。
他怕自己看得越細,就會陷得越深,娆表妹與他,注定不是一路人。
魏娆、周慧珠帶路,四人騎馬沿著山腳小跑了一刻鍾,然後停了下來。
霍玦看向山間,別的地方都是茂密的落葉樹林,這邊隱約可見一條小路分開了林木。
“山間有雪,容易踩空,今天咱們就不去山頂了,在山腳四處看看,隨便打點什麼吧。”魏娆做主道,她再喜歡玩,也知道安全第一。
霍玦松了口氣,真怕小姑娘們們意圖爬山。
下了馬,四人分別將馬拴在附近的樹木上。
“會不會有人偷馬?”霍琳四處看看,有些擔心。
周慧珠笑道:“琳姐姐放心,這些馬上有我們周家的標記,尋常小賊不敢招惹我們的。”
膽敢嘲笑周家的,都是京城裡的名門望族,普通百姓隻知道元嘉帝敬重壽安君,周家有一位生了皇子的麗貴人,還有一位嫁了晉地第一富商的大姑奶奶,要錢有錢要靠山有靠山,誰敢偷周家的東西?
整理好箭囊、獵繩,四人排隊出發了,上山小路狹窄,照舊是魏娆打頭,霍玦墊後。
爬到一定的高度,魏娆頓足,從荷包裡翻出三支哨子,分別發給周慧珠三人:“湊在一起動靜太大,獵物都被嚇跑了,咱們就此分開,都別走太遠,萬一摔跤扭了腳,停在原地別動,吹口哨其他人也能聽到。”
霍玦剛要說話,周慧珠馬上堵住他的嘴,道:“表哥別急,我們平時也是這麼打獵的,這邊不是雲霧山主山,除了咱們自家姐妹,很少有外人過來。再說了,你看咱們四人的穿著,有紅有綠有藍,在雪地裡多顯眼啊,扭個頭就能看到彼此了。”
霍玦隻好妥協,問魏娆:“你有哨子嗎?”
魏娆笑著從領口扯出一段紅繩,她出門的時候就把哨子戴好了。
霍玦又看了眼她腰間的寶劍,也不知道是真劍,還是女孩子隨便戴著玩玩的擺設。
表哥如此墨跡也是出自關心,魏娆笑而不語,拔出寶劍,看似隨隨便便地朝兩丈遠外的一棵槐樹輕輕一擲。
劍尖沒入樹枝,劍身略晃,穩穩停了下來。
這種力道與準頭,尋常的侍衛恐怕都做不到。
霍玦、霍琳都震驚地看著魏娆。
魏娆徑自去拿劍,周慧珠心情復雜地道:“娆姐姐十一歲那年冬天進宮,被人算計掉進了冰窟窿,救上來後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卻落了體虛的病根。皇上心疼娆姐姐,特意指派了一位女師傅傳授娆姐姐武藝,內家心法與劍法雙修,如今娆姐姐不但調理好了身子,劍法也很是厲害呢,不像我,隻跟著學了一點皮毛。”
霍玦更在意另一件事:“當年算計娆娆的人,可揪出來了?”
周慧珠哼道:“查出來一個小宮女,自盡死了。”
霍玦臉色一沉,那個小宮女一聽就是替罪羊,不過,宮裡最恨外祖母一家的,除了那人別無他選。
“這麼大的事,怎麼沒聽母親說過?”霍琳低聲問哥哥。
霍玦目光冰冷:“說了又有什麼用,咱們能做什麼?”
霍琳不由地看向魏娆。
魏娆剛把劍從樹身上拔下來,對上霍家兄妹復雜的眼神,便猜到周慧珠說了什麼。
對於四年前的那件事,魏娆從未忘卻,但也不甚在意了,眼下她很好,這便足夠。
“咱們隻獵一個時辰,時辰到了山腳下集合,獵的最多的人可以要求獵的最少的那個替她做一件事。”寶劍重新入鞘,魏娆挑釁地道。
周慧珠馬上道:“我與琳姐姐年紀小,我們倆組隊,算一個。”
魏娆當然同意,朝三人揮揮手,她一個人往斜上方去了,手裡拄著一根登山杖。
雖然下了雪,可今天很是暖和,養尊處優的公子小姐們都出城來玩了,山間的小獸們也都爬出了窩,四處覓食。
魏娆對這一帶的地形非常熟悉,單獨走了一會兒,雪地上開始出現了一些小獸的腳印,山兔、山雞、獾……
越是人煙罕至的地方,野獸就越多。
雪是昨晚下黎明前後停下來的,看這些腳印兒,肯定是上午才留下的,有的腳印兒,能直通主人的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