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魏娆脫掉鞋襪赤著腳在柔軟的沙灘上走來走去,霍琳半是羨慕半是感慨地道,“進京之前,我還以為娆姐姐會像我在太原城裡見過的那些官家小姐,比誰都守規矩呢,甚至擔心會與娆姐姐玩不到一處。”
魏娆站在潭水與幹沙交界的地方,一邊彎腰卷褲腿一邊笑著問她:“現在呢,你會不會嫌棄我這個表姐過於粗野?”
霍琳撲哧笑了出來,目光從魏娆妍麗耀眼的臉龐移到她露出來的兩截雪白美腿之上,心跳竟然莫名變快了幾分。魏娆在山裡的舉止的確有些野,可她這樣的美人,做什麼都是美的,與粗可攤不上半點關系。
“來吧,我教你們叉魚。”魏娆笑著招呼道。
周慧珠、霍琳都興致勃勃地走了過去。
寶蟬與另外兩個丫鬟留在岸邊,一邊闲聊一邊留意附近是否有人出沒,按照往常,應該沒人能找到這裡來,可該防的還是要防。
一簇半人多高的灌木叢後,兩個蒙面刺客小心翼翼地藏在這裡,其中一人長了雙陰險的三角眼,一個鼻梁上有顆黑痣。
潭水中嬉戲的三個小姑娘仿佛仙女下凡,容貌美麗,笑聲悅耳,不過身為刺客,肩負不成功便丟命的差事,兩人誰也沒有心情欣賞美人。
他們在等待,等待那位四姑娘落單。
更遠的地方,陸濯隱在一棵樹後,這個角度,既能看見那兩個刺客,又看不見湖中的三位姑娘。
他很好奇,兩個刺客跟蹤幾位姑娘這麼久卻遲遲不動手的原因。
如果不是要殺人,陸濯便也沒有殺害他們的理由。
如果他們想殺人,陸濯也要等他們出手了再現身,先讓幾個小姑娘嚇破膽子記住這場教訓,免得以後她們繼續不帶隨從單獨進山亂闖。
小姑娘們抓到了幾條魚,交給丫鬟收拾幹淨,這就準備生火烤魚了。
陽光有些曬了,魏娆摘下頭頂的帽冠,歪頭整理頭發的時候,餘光中有片灌木叢忽然動了動,轉瞬又恢復了平靜。
魏娆繼續撥了撥被飛濺的潭水打湿的鬢發,然後穿上鞋襪,一邊站起來一邊對周慧珠、霍琳道:“我去小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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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慧珠也想去。
魏娆笑笑,輕聲道:“等一會兒,我回來你再去,我可不想看到不該看的。”
周慧珠小臉微紅,娆姐姐怎麼越來越壞了?
魏娆摸摸小丫頭的腦袋,轉身往樹林中走去,與那處灌木叢保持了一段距離。
她目視前方,耳朵卻能聽到身後的動靜,有兩人跟了上來,且隻有兩人。
寶劍被魏娆留在了岸邊,手腕上倒是有支應急的镯子。
其實直接動手魏娆也有勝算,但動靜太大,會嚇到表妹們。
悄無聲息地解決罷。
待距離足夠遠了,魏娆做出蹲下的姿勢,露出了大大的破綻,兩個刺客一看,當即出手,如猛虎撲羊。
就在這一刻,魏娆突然往旁邊一滾,右手按住左手手镯上的機關,兩枚銀色小針前後射出,分別沒入了那二人的眉心。
至此,危險已經解除。
然而隨著撲過來的兩人悶聲倒在地上,另一道被他們擋住的修長身影出現在了魏娆眼中,如果不是陸濯的容貌昳麗到會讓任何人過目不忘,及時讓魏娆認了出來,那她的手镯肯定會對準了陸濯。
過於震驚,魏娆保持屈膝跪立的姿勢忘了動。
同樣,因為兩個刺客的身影遮擋,陸濯並沒有看見魏娆發出來的暗器攻擊。
陸濯默認那二人都死在他的手下,所以他眼中的魏娆,便成了一個被嚇呆了的自作自受的無腦美人。
第10章
“你怎麼在這裡?”
確定陸濯與這兩個刺客不是一路的,沒有朝她動手的意思,魏娆拍拍裙擺上的灰土,站了起來。
此刻她的儀容,是有些狼狽的,畢竟爬了山、玩了水,鬢發被帽冠壓了很久,剛剛坐在岸邊隻是隨便撥了撥,未收拾妥當就注意到了危險。
可那樣一張瑩白光澤的臉,黛眉鳳眸,水洗朱唇,仍是美得奪目。
雖是男裝,然錦袍華美,纖腰款款,猶如野草叢中俏麗的一朵芍藥,妖妖娆娆,佼佼不群。
陸濯想,這位四姑娘的確當得起戚仲愷給她的“京城第一美人”的贊譽,隻是未免太桀骜不馴。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他身形挺拔,所站立的位置地勢也比魏娆的高,清冷的眉眼顯出幾分上位者的姿態。
救命恩人?
魏娆低頭,兩個刺客面朝地趴在草地上,露出的後頸上分別多了一抹詭異的紅色血痕。
如此看來,陸濯果然有救她的心。
問題是,陸濯何時來的,旁觀了多久,為何偏偏選在她最危險的時候動手?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魏娆抬起頭,眼中隻有警惕,並無任何感激。
陸濯看出了她的猜忌,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我在山中賞梅,無意間發現這兩人行跡鬼祟,一路追蹤過來,怎麼,魏姑娘懷疑我與他們是同伙?”
魏娆道:“那倒沒有,隻是這二人應該在此地埋伏了一段時間,我很好奇,這段時間陸公子在做什麼。”
陸濯側身,指了指他的藏身之處:“未弄清二人的用意之前,我不好冒然出手,不過非禮勿視,魏姑娘大可放心。”
潭水中的情況,陸濯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自認沒看到任何細節。
“但陸公子也沒有阻攔此二人的非禮之舉。”魏娆諷刺道。
她不是不感激陸濯的幫忙,盡管她並不需要,可陸濯的幫忙動機並沒有那麼單純,高高在的的姿態也令人反感。
她沒有要求陸濯當個君子,但他也別自詡君子,真是君子,就不該眼睜睜看著兩個不軌之徒佔幾個小姑娘的便宜。
魏娆與兩位表妹都不是太看重規矩的人,不是很在乎被兩個死人偷窺了小腿,換成別人,怕是要哭死。
“倘若恪守非禮勿動,又何來他人的非禮勿視。”陸濯輕飄飄刺了回去。
今日若是別家姑娘,陸濯絕不會給那兩個刺客偷窺的機會,魏娆這幾個小姑娘,委實欠教訓。
話說到這個份上,魏娆終於明白了的陸濯的意思。
幫你是真,訓你也是真。
“多謝陸公子苦心,教訓我領了,經過今日,我等不會再單獨進山。隻是,我家中其他姐妹均是弱質女流,若陸公子將來再次撞見她們被歹人暗算,還請陸公子及時相助,魏娆與家人皆會感念陸公子的恩德。如若隻有我自己遇險,陸公子大可置之不理。”
陸濯皺眉,她什麼意思?
魏娆不欲多說,指著地上兩具屍體道:“我要回去了,這個勞煩陸公子處理一下。”
說完,魏娆走出窪地,目不斜視地從陸濯身邊走了過去。
陸濯背對她站著,皺起的眉頭並沒有因為魏娆的離開而舒展。
輕率妄動的是她,不感激也就罷了,陰陽怪氣是什麼意思?
“娆姐姐怎麼走了那麼遠?”
“看到兩條黑蛇。”
“啊,這裡有蛇?”
“嗯,這幾條魚咱們帶回去吃吧,那兩條蛇不太尋常,可能會引來其他蛇。”
小姑娘們手忙腳亂整理好帶來的東西,在魏娆的率領下離開了。
陸濯隱在林木間,看著幾人離開的身影,心中稍慰,總算還知道危險,沒有冥頑不靈。
至於魏娆的話裡有話,陸濯看向地上的兩具屍體,眼底閃過玩味。
第一次注意到二人時,陸濯就發現他們不似尋常的地痞流氓甚至山匪強盜,其行事謹慎,更似訓練有素的刺客。
能養刺客的,非富即貴。
刺客的目的也很明確,隻動魏娆,不動其他姑娘。
圖色,還是圖命?
陸濯目光微寒,他雖然看不慣魏娆的做派,但也隻是一個被長輩驕縱的小姑娘罷了,何人如此歹毒要害她?
陸濯俯身,翻過兩具屍體,試圖在他們身上找到蛛絲馬跡,衣袍口袋檢查了一遍,陸濯抬頭,正要去扯開兩人臉上的黑巾,視線突然頓在了其中一個刺客額頭中央的血紅小點,就像一顆豔麗的紅痣。
陸濯看向另一人,果然也有,一模一樣的位置。
腦海裡突然浮現魏娆被二人撲擊時在地上滾的半圈,後面的動作全被擋住了,陸濯心中一凜。
那丫頭竟然還敢殺人?
“如若隻有我自己遇險,陸公子大可置之不理。”
這句話,陸濯終於理解了。
滾半圈就是兩條人命,這本事,再來兩個刺客都未必是她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