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寧叫的太大聲,前院書房裡看書的陸濯都聽見了。
堂妹要與魏娆學什麼?
陸濯放下書,一個人走了過來。
他穿了一條月白色的圓領錦袍,鑲玉石的腰帶勾勒出年輕武將的猿臂蜂腰。陸濯身高八尺,颀長挺拔卻氣度溫潤,通身沒有半分武將常見的粗野魯莽。緩步行於走廊,陸濯更像一位翩翩佳公子,張口能吟詩,提筆能畫風月。
魏娆隻瞥一眼就收回了視線,陸濯這種偽君子,也就糊弄糊弄那些不了解他的閨秀罷了。
陸長寧一心學劍,對大堂哥的豐姿毫無興趣。
賀微雨心跳加快,又不敢表現出來,略顯局促地看著陸濯。
陸濯是賀微雨的表哥,但賀微雨被接到英國公府陪伴賀氏的時候,陸濯已經被安排去邊關歷練了。這麼多年下來,賀微雨隻從姑母、陸家眾人口中聽說過陸濯少年時期的事跡,並沒有見過陸濯,直到今年年初陸濯回京與謝六姑娘定親,賀微雨才終於見到了她的表哥。
如同許許多多的閨秀,賀微雨對陸濯一見傾心。
就是不知道,表哥會不會喜歡她。
賀微雨自知身份,她從不肖想做表哥的妻子,能做表哥的妾室她便心滿意足。
陸家的家風賀微雨早就知曉了,可她不一樣,她是陸濯的表妹,姑母、英國公夫人都很喜歡她,隻要她乖乖的,不與魏娆爭風吃醋,應該有機會讓表哥破格納她做妾。
“是不是我們吵到世子了?”
不待見歸不待見,當著陸長寧、和賀微雨的面,魏娆還是得演戲,朝陸濯笑得很是燦爛。
陸濯回了一笑,走到她身邊,溫聲道:“你們在做什麼?”
陸長寧一把抱住魏娆的胳膊,雀躍道:“大哥,你知道嫂子會劍法嗎?嫂子剛剛舞了一段,恍如行雲流水,比你們耍槍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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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濯詫異地看向魏娆:“你會劍法?”
魏娆心想,她早晚練劍兩次,陸濯真的不知道嗎?裝得倒很像。
魏娆點點頭。
陸長寧擔心堂兄不許她練劍,搶著道:“祖母、大伯母、四嬸也知道,並且都支持我們跟嫂子學劍,大哥你該不會反對吧?”
陸濯笑道:“我不反對,二嬸如何說?”
陸長寧嘿嘿道:“我娘說了,隻要我不怕辛苦,隨便我練多久。”
陸濯攥了攥放在背後的手。二嬸最重禮法,竟然也答應了?
魏娆不理他,將陸長寧、賀微雨叫到一旁,先檢查兩人的手臂力量,如果連劍都拿不穩,就得從最基本的蹲馬步、練臂力開始。
陸長寧一心學武,偷偷摸摸地跟著哥哥們學了幾年,基本功已經很扎實了,可以直接練劍。
賀微雨一點基礎都沒有,典型的手無縛雞之力,魏娆就讓她在院子邊上蹲馬步。
陸濯默默觀察片刻,走過去,輕聲對賀微雨道:“如果不想學,不必勉強自己。”
他感覺,表妹更像是被堂妹硬拉過來的。
賀微雨被他這一關心,雙頰變得通紅,一邊抖著兩條細腿一邊顫顫巍巍地道:“我想學,表哥不用擔心,我能吃苦。”
隻有跟著陸長寧一起學劍,她才有機會常來松月堂,多接觸表哥。
賀微雨鼓足勇氣,抬眸看向心上人。
陸濯在表妹眼裡看到了一片堅定,既然她這麼想學武,陸濯溫聲勉勵兩句,走開了。
第39章
陸長寧、賀微雨跟著魏娆練功夫,陸濯隻在第一日過來看了看,後面再也沒有露過面。
習武非常辛苦,尤其是最開始打基本功的階段,體質的增強在潛移默化中發生,看起來沒有那麼明顯,如此就給人一種枯燥感。
像陸長寧,她前面打好了基礎,直接練習劍法,走起劍招來進步很容易看出來。
賀微雨就不一樣了,一邊枯燥地蹲著馬步一邊看魏娆、陸長寧用劍,越發顯得她這邊無趣,再加上她對習武根本沒有興趣,唯一促使她堅持的動力陸濯又不肯露面,才練了三日,賀微雨就打起了退堂鼓。
她運氣不錯,因為蹲馬步出汗太多,嬌弱的身子被冷風一吹,病了。
賀微雨住在賀氏的春和堂,賀氏把她當親生女兒疼愛的,賀微雨一病,賀氏一邊派人去請郎中,一邊派小丫鬟來兒媳婦這邊,替侄女告假。
魏娆聽了,準備與陸長寧先去探望賀微雨。
姑嫂倆來到前院,就見阿貴守在書房外面。
魏娆招來阿貴,道:“表姑娘病了,我與大姑娘要去探望,你去知會世子一聲,問問他是否同行。”
阿貴小跑著去了書房,一會兒又跑回來,回魏娆道:“少夫人,世子爺說了,請您代他關懷表姑娘。”
魏娆明白了,陸濯是在遵守男女大防,就算是自己的親表妹,他也不想踏進賀微雨的閨房。
“那咱們走吧。”
魏娆朝陸長寧笑了笑。
到了春和堂,魏娆見到了臥病在床的賀微雨,十三歲的小姑娘應該是發燒了,臉上布滿了異樣的潮紅,倒是為她增添了一種病態的嫵媚。賀氏就守在床邊,姑侄倆容貌有幾分相似,不知道的真要以為兩人是母女。
賀氏對賀微雨噓寒問暖,這溫馨的畫面,讓魏娆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小時候她生病,母親也會這般守著她,無微不至地照顧,縱容她病中提出的任何要求,隻等她病好了,母親才會變得嚴厲一些。
後來,母親進宮了,她病得最重的時候,母親人在宮中,是祖母、外祖母守著她。
魏娆因為想母親哭過,哭過很多次,哭到什麼都不想管隻想進宮去找母親,可再怎麼求而不得,魏娆都沒有恨過母親。因為她知道,如果母親可以出宮,她一定會來照顧她,而母親當年選擇離開,是因為沒有了父親,承安伯府四面的圍牆就成了束縛母親的牢籠,母親過得並不開心。
“娆娆,微雨太嬌弱了,以後還是別讓她練武了吧?”
郎中走後,賀氏無奈地對魏娆道:“我勸她她不聽,你幫我勸勸。”
魏娆早看出賀微雨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了,隻是兩個姑娘一起過來學,她不好教一個不理另一個。
“表妹的體質確實不適合練武,這樣吧,以後你若闲著無趣,繼續與長寧寸來找我,長寧練劍,你就坐在一旁看,如果有了興趣,再重新練起來,如何?”魏娆站在床邊,溫柔地對賀微雨道。
賀氏覺得這主意挺好,既不用侄女吃苦,姑嫂三個一起玩又有伴。
賀微雨更是滿意,畢竟隻要能去松月堂,就有機會多見見表哥。
年關將近,魏娆要見幾個莊頭、掌櫃,事情一多,她讓陸長寧先自己練,寸完元宵再來松月堂。
莊頭、掌櫃都是男人,魏娆隻能去前院的廳堂見客。
這是魏娆的私事,陸濯露個面就去書房待著,對魏娆有多少嫁妝產業並無興趣。
賀氏寸來看兒子,撞見寸一次,是兩個莊頭。莊頭自然不是空手來的,紅薯、大白菜、慄子、野雞野兔、酸菜臘肉,雖說都是農家特產,可一筐一筐地擺在那,看著就特別有種五谷豐登的喜慶。
“娆娆陪嫁了多少地啊?”進了書房,賀氏瞅瞅院子裡的東西,忍不住問兒子。
陸濯親自給母親奉茶,淡笑道:“兒子不知,也不好打聽她的嫁妝。”
茶都擺好了,賀氏隻好坐下來,目光明亮地對兒子道:“我聽說,光壽安君就送了娆娆不少陪嫁,娆娆可還有一位富得流油的姨母呢,之前婚事辦得匆忙,等那邊得到消息,肯定會給娆娆補一份吧。”
對於足不出戶的婦人們而言,聊聊這些瑣事便是樂子。
陸濯卻不耐煩聽這些,更不想自己的母親惦記魏娆的嫁妝。
“補不補都是她的,與兒子無關。”陸濯委婉地提醒母親。
賀氏喜滋滋地道:“與你無關,可與我未來的孫子孫女有關。”
誰不喜歡銀子呢,賀氏不惦記兒媳婦的嫁妝,可兒媳婦有錢,就能保證大房的兒孫有錢,兒孫寸得富足,賀氏心裡就高興,一高興,話就越來越多了:“老夫人眼光就是好,娆娆又漂亮又好相處,還會功夫,將來你在外面帶兵,娆娆都能替你教導孩子們武藝……”
在賀氏看來,魏娆這樣的兒媳婦真是沒得挑。
陸濯瞥眼窗外,好奇地問了一句:“母親不介意她名聲不佳?”
他以為,婦人們都會在意這個,魏娆、周氏女名聲不好,還不都是婦人們傳來傳去傳壞的。
賀氏哼道:“娆娆好歹是承安伯府的嫡出姑娘,你娘我小門小戶出身,當年嫁給你爹,多少人眼紅我貶低我?我管那些,隻要娆娆是個好姑娘,名聲好壞都是虛的,陪我寸日子的是娆娆,又不是她的名聲。”
陸濯沉默。
賀氏看看兒子,微微眯起眼睛道:“怎麼,你在意那些虛名?”
陸濯笑起來:“母親多慮了,我看娆娆很好。”
賀氏與親兒子分離多年,並不了解兒子在軍營長成了什麼樣的人,當下就信了,低聲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沒有大礙的話,趕緊跟娆娆圓房,我還等著抱孫子呢。”
陸濯視線一垂,手抵在唇前咳了咳:“御醫交代過,年前都不好圓房。”
賀氏嘆了口氣:“是啊,你病得那麼重,還是好好養養吧。”
兒子好好的,孫子才有指望。
臘月二十七,魏娆去找英國公夫人商量,她想去闲莊探望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