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韓遼好面子,瞞得嚴嚴實實的,西亭侯夫人還真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被陸濯打了,但兒子丟下周慧珍自己回來,西亭侯夫人一清二楚。
在西亭侯夫人看來,周慧珍這都是自找的,誰讓周慧珍自己巴巴地跑回娘家,吃席的時候連男人都不知道照看?
因此,西亭侯夫人不但沒安慰周慧珍,還將周慧珍訓斥了頓。
周慧珍哭著走了。
沒多久,就有下人來稟報西亭侯夫人,說少夫人叫人備車,要回闲莊。
西亭侯夫人冷笑三聲,回就回,最後還不是要自己灰溜溜地回來?反正別指望兒子去接她。
侯府門外,直到馬車真的出發了,裡面並沒有人追出來,柳嬤嬤才松了口氣。
如今大姑娘想通了,柳嬤嬤最怕的是韓家不放人,韓遼又是個兇神惡煞,大姑娘多留在他身邊日,便多分危險,哪怕不危及性命,隻要能走,又何必白白受苦?
周慧珍呆呆地看著侯府的城牆,她這兩年多,真的活成了笑話,當初苦苦哀求祖母答應韓遼的提親,而今又要勞累祖母替她做主與韓遼和離。
柳嬤嬤放下簾子,回頭,就對上了周慧珍失魂落魄的模樣。
柳嬤嬤安慰她道:“大姑娘別想太多,你還年輕,又有貴妃娘娘給你撐腰,先回家好好收拾收拾心情,等你忘了這邊的烏七八糟,老太君肯定能給你找個樣樣都好的好郎君。”
周慧珍壓根沒想那麼遠的事情,她隻希望和離會順利,別出什麼波折。
對周慧珍的歸家,壽安君百個贊成,親自安撫了孫女一番,翌日,壽安君就帶上柳嬤嬤與隊侍衛,大張旗鼓地進了京城,直奔西亭侯府。
今日恰逢休沐,西亭侯夫妻、韓遼都在家。
韓遼在教導幾個兒子的武藝,他雖然好美色,卻也重視家中的兒郎,韓家統領龍驤軍這麼久,兒郎的武藝絕不能荒廢。他這六個兒子,最大的嫡子韓承嗣已經十六歲了,最小的庶子才七歲,然而習武的天分與嫡庶無關,韓遼對嫡子韓承嗣並沒有太多的偏愛。
他這邊一派嚴父姿態,下人突然過來,請他去廳堂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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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遼皺眉,他打了柳嬤嬤,也值得壽安君親自登門?
韓遼對壽安君並無敬重,但又必須顧忌壽安君與元嘉帝的情分。
讓兒子們繼續練武,韓遼冷著臉去了廳堂。
西亭侯、西亭侯夫人都在了,出於禮節,西亭侯請壽安君上座,壽安君也沒跟他客氣。
“宏遠到了,老太君究竟有合適找他?”
韓遼進來後,西亭侯朗聲問道,宏遠是韓遼的字。
壽安君朝柳嬤嬤使個眼色。
柳嬤嬤從懷裡拿出一份和離書,遞給西亭侯。
和離書上寫的是一些套話,大意就是一對夫妻話不投機從此和離各過各的。
西亭侯眉頭緊鎖,邊將和離書交給坐在一旁的妻子,邊問壽安君:“他們夫妻倆過得好好的,老太君為何突然要和離?”
壽安君看眼韓遼,諷刺道:“過得好好的?昨晚世子差點要了我孫女的命,嚇得她一早逃回家中,做了晚的噩夢,難道侯夫人沒與侯爺說?”
西亭侯臉色大變,肅容問韓遼:“你可有什麼話說?”
韓遼並不否認,也不用看那張和離書,隻對壽安君說了句話:“她不想跟我過,可以,我會送她一紙休書,和離想都別想。”
他知道周家的女人不怕改嫁,可他韓遼不是那些身世低微或短命的周家女婿,他可以先丟了周慧珍,但周慧珍別想輕輕松松地甩開他。
西亭侯夫人站在兒子這邊,將和離書丟到桌子上,這便狠狠地列舉了周慧珍的各種不是。
壽安君雲淡風輕地聽著,等西亭侯夫人說完了,壽安君才笑道:“我孫女再有不足,也是你們韓家兩番提親巴巴地求娶過來的,侯夫人非要怪,理當反思自己的眼神,而不是找我理論。更何況,我年紀大了,教養孫女略有不周也能理解,侯夫人年輕還輕著,怎麼就教出了個蛇蠍心腸的嫡出孫女?”
西亭侯:“老太君什麼意思?”
西亭侯夫人、韓遼也都疑惑地看著她。
壽安君惋惜道:“我聽說,世子爺有位庶出的公子,七歲便有獵狼之威,可惜年少貪玩,鑽假山的時候不慎跌落下去,當天便沒了。”
那是韓遼的親兒子,曾經最疼愛的兒子,個如果能順利長大可能會勝過陸濯的習武天才,韓遼每次教導其他幾個兒子時都會想到意外身亡的愛子,可聽壽安君的意思,愛子並非死於意外,而是與嫡女韓瑩有關?
壽安君沒等韓遼問出來,直接提條件道:“隻要世子在和離書上籤字按印,我便將我掌握的線索交給世子,隨便世子查出什麼,我都隻當不知。”
韓遼目光冰冷:“我若不籤,老太君意欲何為?”
壽安君雙手握著拐杖,笑道:“那我就幫孫女婿找到真兇,還那孩子個公道。”
西亭侯夫人朝兒子使眼色,當年那孩子意外喪命,她與兒子都仔細盤查過,證明就是意外,都過去六年了,壽安君個久居闲莊的人,能查到什麼?
她孫子多,並不在意那一個。
韓遼不樣,他比母親清楚夭折的兒子有多可惜,家裡的女人們怎麼鬥都沒關系,但如果真有人在謀害他的兒子,那對方能在幾年前下手,便也能在他生出更優秀的兒子時,繼續下手,繼續折斷韓家男兒壓過神武軍的希望。
哪怕壽安君在詐他,韓遼也願意賭。
西亭侯支持兒子,如果真是孫女害死了那個孫子,他絕不留情。
下人很快端來了筆墨紙砚,韓遼冷著臉籤字按下手印。
壽安君收好和離書,站起來對韓遼道:“等我回到闲莊,自會有人將那證人送到貴府。”
在韓家家三口復雜的注視下,壽安君不緊不慢地走了出去,自有下人收拾好周慧珍的那點陪嫁,搬到馬車上。
等壽安君回到闲莊,已經是下午。
韓遼終於等到了壽安君送來的證人,竟然是他唯一的嫡女韓瑩身邊的個大丫鬟的娘家妹妹阿梅。
被韓遼嚇,阿梅全都交待了。
六年前,韓瑩才十二歲,發現有個庶出的弟弟很受父親倚重,韓瑩擔心那個庶弟長成後會搶走親弟弟未來龍驤軍主將的地位,便想了個毒計。韓瑩先與大丫鬟阿珍商量好,然後趁外出逛鋪子的時候,偷偷將阿珍的妹妹阿梅帶回了侯府。
阿梅當年隻是個八歲的小姑娘,但她比男孩還要頑劣,爬樹下水無不精,有韓瑩打掩護,阿梅就在侯府花園藏了起來,等待機會,再在韓瑩的庶弟去爬假山時,偷偷爬上去推了把……
推完了,阿梅便猴子似的爬牆離開了侯府。
韓瑩用錢財籠絡了阿珍、阿梅姐妹,過了三年事情徹底過去了,韓瑩便想除掉姐妹倆已絕心腹大患。阿珍就在她身邊,下手很容易,然而等韓瑩想解決阿梅時,才發現阿梅竟然消失了,有人說阿梅被人販子拐走了,有的人說阿梅與男人私奔了。
韓瑩直沒有放棄過打聽阿梅的下落,沒想到,阿梅竟然被壽安君藏了起來!
被韓遼叫回娘家,看到阿梅,韓瑩當然不會承認,哭著求父親不要被壽安君挑唆了父女的關系。
可韓遼何時把女人當回事過?
他親自對韓瑩用了刑。
而他對韓瑩僅存的父女情,便是在韓瑩招供之後,以韓瑩突發癲病為由,將韓瑩關到了他的處莊子上,女婿家裡,他派人打聲招呼,示意女婿可以另娶賢妻,這事便過去了。
半個月後,周慧珍才聽說韓瑩突發癲病之事。
“祖母,是您做了什麼嗎?”周慧珍在韓瑩手裡吃了那麼多虧,她不信韓瑩會無緣無故地發病。
這時候,壽安君也終於跟孫女交了底。
當年韓遼第二次來提親,且孫女又非嫁不可,媒人還在合八字的時候,壽安君已經將韓府裡的陰私打聽得差不多了,其中最惹人注意的便是那位庶子的死。
壽安君在宮裡看過太多妃嫔宮人之間的明槍暗箭,當時就懷疑到韓瑩身上了,而韓瑩的心腹數來數去就那幾個,壽安君命人排查,很快就揪出了阿梅。壽安君便將阿梅藏了起來,好吃好喝的供著,她知道,早晚她會用到阿梅。
周慧珍聽得愣一愣的,她還沒嫁過去的時候,祖母已經定好棋局了?
“可她圖什麼啊,同父異母的弟弟,她竟然下得了手?”
再想起韓瑩,周慧珍隻覺得後怕,十二歲便殺人,太狠。
壽安君握著孫女的手,低聲道:“她想保護同胞弟弟順利長大,順利接手龍驤軍,可她自負聰明,其實也隻是個可憐人罷了。”
可恨之人必有可憫之處,韓瑩的可憐,就在於她被人教成了親弟弟的附庸,做什麼都先從韓承嗣的利益出發,從未想過她自己該怎麼活。
第120章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紙,漸漸驅散了室內的昏暗。
松月堂後宅的西裡間是魏娆與陸濯的浴室,此時室內水波輕響,間或傳來一兩聲媚入骨髓的嗔罵。
隔壁的次間,碧桃、柳芽並肩坐在繡凳上,對於裡面的動靜已經見怪不怪了,她們手裡分別拿著一把寶劍,用專門擦劍的綢布仔仔細細地擦拭著。端午休假,今早世子爺陪郡主起來一起練劍,兩位主子劍招不同,身形卻都如行雲流水,真好像那天上的神仙眷侶下凡。
隻是,神仙也喜歡夫妻之樂呢。
擦了兩遍,兩把劍都入了鞘,碧桃留守這邊以防主子傳喚,柳芽抱著兩把劍去收好。
等柳芽回來,就聽裡面震蕩的水波聲一陣急過一陣,仿佛有那頑劣的孩童,拿著船槳越來越快地拍著水。
柳芽看向碧桃,碧桃看向柳芽,都紅著臉笑了。
又過了兩刻鍾,裡面才傳來走動的腳步聲。
兩個丫鬟都準備起來。
不過主子們並沒有叫她們伺候什麼,稍頃,門簾挑開,身穿白色中衣的世子爺抱著軟綿綿的郡主走了出來,很快就去了東屋。
碧桃、柳芽便先收拾浴室了,有些痕跡,關乎到主子們的私密,不能讓小丫鬟們瞧見。
東屋,陸濯將魏娆放到床上,他也跟著躺了下來,一手將魏娆攬到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