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大吃一驚,跟著臉刷地紅了,她真的沒有惦記過阿貴,純粹是喜歡白面皮溫柔相的男人,她是郡主的丫鬟,極有可能會配郡主手裡的哪位管事,柳芽剛剛開口,抱的也是郡主會從年輕的管事裡挑的念頭。
哪想到,郡主竟然想到了阿貴!
阿貴可是松月堂前宅的總管事,將來世子爺成了一家之主,阿貴就是整個國公府的總管事,她豈敢高攀?
“郡主可千萬別跟阿貴提,我,我配不上他。”柳芽羞慚地道,她怕阿貴礙著郡主的面子違心同意婚事,更怕阿貴直接婉拒,她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去前宅走動?
魏娆明白柳芽的意思了,便決定先不操心柳芽,如果這兩年阿貴會注意到柳芽,主動來跟她提親最好,如果阿貴眼裡沒有柳芽,那就等她回到京城後,從各個鋪子管事裡挑個合適的給柳芽。
甘州的夏天短,秋天也不長,九月底便下了一場大雪。
魏娆養尊處優的,除了出門做客、每個月底親自主持五百府兵比武,基本就待在將軍府裡養胎,陸濯就辛苦了,軍營的營帳裡面點了炭火也沒有多暖和,尤其是他騎馬從軍營趕回來的時候,臉都被風吹僵了,刷白刷白的,摸起來也變糙了。
“你塗點這個。”
入睡之前,丫鬟們都退下了,魏娆拿出母親送她的宮中養顏珍品,大方地送給陸濯用。
陸濯就想起上次他回來,魏娆摸了好幾遍他的臉,不是想他那種摸,而是在感受什麼似的。
“這個有什麼用?”陸濯問。
魏娆坐到他身邊,笑道:“滋潤肌膚啊,瞧你現在幹的,再吹下去京城第一世家公子都要換人了。”
陸濯不想塗,道:“秋冬會糙一點,春暖後就變回來了。”
魏娆知道,男人都不愛塗這些東西,可他偷偷地用,誰又知道?
聞聞那養顏膏清淡的香氣,魏娆蓋上蓋子道:“愛塗不塗,反正你臉粗了我就不親你,什麼時候變回來我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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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濯微微色變。
待熄了燈,抱著她輕吻時,感受那嫩滑的臉蛋,陸濯心中轉了幾個念頭。
於是,這次休沐結束陸濯返回軍營時,不但帶上了魏娆為他準備的幾件大氅、厚被子,還悄悄從魏娆的首飾盒裡拿了一盒養顏膏。
養顏膏的數量魏娆不清楚,可柳芽收拾首飾時,注意到少了一盒。
魏娆聽見她的喃喃自語,瞬間懂了,陸濯那家伙,還真是能裝!
等陸濯再回來,人若無其事的,那臉又恢復了玉般的手感,魏娆摸著喜歡,多親了幾下,畢竟,她的肚子越來越大,兩人也隻能親親臉了。
冬季嚴寒,中原冷,北方更冷,草原上天氣多變,極有可能出現雪暴,所以整個冬季將會時邊疆最安全的時候,西境、北境的邊國都不會再這個時候出兵偷襲,否則便是拿自己的兵馬冒險。
陸濯留在將軍府陪魏娆的時間終於多了些。
魏娆跟他學兵法、學烏達語,每天都進步一點,不知不覺竟能用烏達語與陸濯做簡單的交流了。
到了年關,甘州城裡的坊市格外熱鬧,魏娆想去瞧瞧,添置些年貨。
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郎中預測會在元宵節生,還有二十來日,陸濯不敢讓她出門。
魏娆道:“城裡的石板路平平整整,咱們坐馬車,到了地方有你在旁邊守著我,能出什麼事?”
反正不管陸濯怎麼說,魏娆就是要去。
隻有她自己陸濯都說不過她,現在娘倆都在她身上,陸濯更不敢違背她的意思。
就這樣,夫妻倆帶上侍衛出門了。
馬車走得很穩,到了坊市,陸濯緊緊守在魏娆身邊,另有八個侍衛前後左右地跟著,保證任何一個方向有人突然衝過來,都會被侍衛阻攔。
魏娆仍是戴著面紗,但陸濯露著臉,再看夫妻倆的架勢,很快路過的百姓們就都知道兩人的身份了。
有陸濯陪著,魏娆不用擔心安全,優哉遊哉地瀏覽著路過的攤鋪,感興趣地就走近了看看,大多數都是一掃而過,偶爾肚子裡的小家伙會踢她一腳,魏娆用手輕輕摸摸鼓鼓的肚子,心想明年這個時候,她們就可以一家三口一起來逛了。
不知不覺走了兩刻鍾,就在魏娆覺得有點累了想要坐回馬車的時候,斜對面的一家醫館裡突然傳來一陣喧哗,有個男人在哭,說得是烏達語,在求郎中救救他的女兒。
魏娆好奇地望過去,不多時,一個身材魁梧的烏達漢子被人撵了出來,他面色枯黃,衣衫褴褸,布鞋與褲腿上全是泥巴,好像才結束一場漫長的跋涉。他結實的手臂裡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女孩子,同樣穿著烏達服侍,女孩的臉色更差,眼睛閉著,烏達漢子低頭看她,豆大的淚珠砸在了女孩的臉上。
這一幕引起了很多百姓圍觀。
烏達漢子見了,抱著女兒撲通跪下,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說著什麼。
他說的又快又亂,魏娆聽不真切,陸濯在旁邊為她解釋。
原來這個烏達漢子的女兒生了重病,當地的烏達郎中束手無策,讓他準備後事,烏達漢子不忍心女兒就這麼死了,聽說中原郎中醫術高,便跋涉多日趕來甘州。剛剛驛館的郎中說了還有救,隻是需要至少三十兩銀子,烏達漢子隻帶了八兩家底,所以想尋人借錢解急,以後他再還。
他有八兩,還差二十多兩,別說大多數人聽不懂他的求助,就是聽懂了,也沒人願意借一個陌生人還是異族人這麼多銀子。
忽然,那烏達漢子注意到了魏娆夫妻,此時此刻,在這一帶,魏娆夫妻便是烏達漢子能看到的最有財力幫他的人。
烏達漢子抱著女兒快步趕來。
兩個侍衛迅速將他攔下。
烏達漢子跪到地上,苦苦哀求,他看看自己的女兒,再看看魏娆的肚子,哭得說不出話,隻有眼淚湧得更厲害。
魏娆看向陸濯。
陸濯解下身上的荷包,整個拋向那烏達漢子。
烏達漢子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抓起荷包,哆哆嗦嗦地打開,發現裡面除了碎銀竟然還有銀票,突然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給夫妻倆磕頭。
陸濯留下一個侍衛照看此人,若有需要盡量幫忙,便扶著魏娆上了馬車。
“都說女兒賤命,他為了女兒寧可背井離鄉,可見是個好父親。”坐穩了,魏娆輕聲與陸濯道,目光落在了腹部。幼年喪父,又即將為人母,魏娆很看不得剛剛那場面,心裡酸酸的。
陸濯握住她的手,道:“娆娆心善,今日你救了那孩子,也算是替咱們的孩子添了福氣。”
魏娆笑了笑,摸著肚子道:“什麼福氣不福氣的,我隻願孩子無病無災,平安順遂。”
她遭過劫難,差點變成藥罐子,陸濯也戰場富商,差點沒救回來,魏娆隻希望,苦頭已經讓他們做父母的吃光了,等他們的孩子出生,永遠無憂無慮才好。
陸濯安排的侍衛幫烏達漢子租了客棧,郎中醫術高超,受夠了診金,他全力替小女孩醫治,小女孩漸漸清醒了,一邊喝著藥一邊調理身體,待到正月初八,小女孩又變得蹦蹦跳跳了。
烏達漢子帶著女兒寶雅來將軍府謝恩,順便辭行。
魏娆與陸濯一起見了父女倆。
烏達漢子隻管磕頭,寶雅也知道是這對神仙一樣的父親救了她的命,她取下脖子上的月亮形狀的紅石頭吊墜,再指指魏娆的肚子,腼腆地將吊墜託到了魏娆面前。
魏娆笑著替孩子收下了。
烏達漢子將剩下的銀子還給陸濯,隻收了夫妻倆贈送的盤纏,帶著寶雅告辭了。
翌日陽光溫暖也無風,魏娆平安生下一女。
第131章
魏娆習武多年,身體底子好,所以頭胎從發動到女兒落地,生了三個多時辰,已經算很快了。
可生的快不代表不痛,到最後魏娆都分不清臉龐流下來的是汗還是淚。
陸濯被攔在外面,什麼都看不見,隻能聽見她帶著哭腔的悶哼,那麼驕傲倔強不願示人以弱的魏娆,卻在這一刻再也隱藏不了她所承受的痛苦。
陸濯隻恨自己不能以身代之。
甚至這個念頭都沒什麼意義,無論他做什麼想什麼,都無法減輕她的痛苦。
當裡面突然傳出孩子中氣十足的哭聲,陸濯緊握的拳頭終於松開,因為長時間用力握拳,他的手背竟呈現出了一種淡紫色。
孩子哇哇地哭著,陸濯仍不被允許進去,嬤嬤們攔不住陸濯,是魏娆之前交代過,不想讓陸濯看到她狼狽的一面。
陸濯在廊檐下走來走去,碧桃、柳芽端著水盆從裡面走了出來,兩個丫鬟臉都是白的,眼角掛著心疼的淚。陸濯的目光從水盆裡面掃過,那刺目的紅讓他眉心突突地跳,幾乎站立不穩。
直到此刻,陸濯才明白生孩子對女人而言有多艱難。
別的女人輪不到他心疼,陸濯隻關心自己的妻子。
稍頃,馬嬤嬤抱著孩子出來了,讓陸濯看。
“郡主如何了?”陸濯先問。
馬嬤嬤笑道:“郡主很好,血也都止住了,才看過孩子,再收拾收拾世子爺就可以進去了。”
陸濯略微放心,這才不太熟練地接過襁褓。
襁褓裡是個剛剛出生的女娃娃,那麼小,腦袋好像還沒有陸濯的一個拳頭大,臉蛋紅紅紫紫的,脆弱得讓陸濯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模樣還看不出來像誰,那一頭胎發倒是烏黑濃密,像魏娆,細細軟軟的。
這一刻,陸濯想到了昨日才離開的那對兒烏達父女。
他想,他對女兒,會比那個烏達漢子對女兒的疼愛更甚。
內室,碧桃、柳芽小心翼翼地替魏娆換上了一身幹淨舒適的中衣。
床褥、枕頭也都換過了,魏娆的臉也擦拭過了,長發绾成雲髻,除了臉色蒼白憔悴,這樣的魏娆,仍然美得像個仙女,一位受了傷惹人憐惜的仙女。
碧桃舉著鏡子,魏娆確認過了,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