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病入膏肓後

第87章

字數:3389

發佈時間:2024-11-08 13:25:47

她答應皇帝,會在他十一月大婚以前趕回洛陽,她這個當姑母的,還要親自為皇侄兒主婚呢。


出發這日,正是重陽。


梅長生帶著扈衛從梅宅出發,與公主的儀隊在安化門會合。


宣明珠母子四人乘坐的是一輛寬敞古樸的漆壁實木馬車,比起上回去行宮的排場低調了許多,勝在實用,畢竟出京城過禹州之後,要棄車走水路,一切從速從簡可矣。


至於僕婢、暗衛、女醫、藥郎等隨扈皆不在話下,宣明珠將迎宵松苔雪堂三人都帶上了,給她們一個分配了一個孩子保護。大差錯自然出不了的,隻不過有備無患,這麼著她可安心些。


在城門口見到長身玉立的梅鶴庭時,宣明珠怔了一下。


隻見他眉勒玉額帶,身穿交領白錦衫,外頭卻罩了件暗銀紋羽緞鬥篷,宣明珠問:“梅大人冷嗎?”


九月的天氣,還隻是早晚初見寒涼,怎麼也不至於早早就罩上呢子披風。


梅長生聞言,修長的手指攏了下襟口系帶,在車帷外輕聲回她:“過了寒露,秋氣愈肅殺,衣暖些能保元氣。殿下也請留意添衣,莫著了風寒。”


宣明珠順口應了一聲,秋氣肅不肅殺她不覺,隻覺得此人越發講究了。


檢點車馬,便要出城,忽有一人從城內趕了來。


法染來送她一程。


梅長生自鞍上居高回眸,那立在青灰闕牆下的僧人高華不染,一雙藍眸平和依舊,遙遙望他淡笑。


梅長生本能地眯起眼,隨即,放松手指下的韁辔,回以淡笑,用口型作了兩個字:多謝。


多謝你聰明反被聰明誤,幫我創造與公主相處的機會。


你想讓我離寶山,我便連寶山一同搬走,你奈我何。

Advertisement


“阿彌陀佛。”法染不知有無看清他的示意,澹然合掌念偈,神情中沒有了那天夜裡的雲詭妖冶,又如那不可侵犯的蓮花座上仙。


這廂宣明珠聽稟,掀簾看見九叔,下了車走來。法染與她淡淡敘別,目光落在宣明珠空蕩蕩的腕上,容止一瞬,側頭在她耳畔說了幾句話。


見宣明珠紅了耳廓,法染收聲微笑,轉身回行。


來得飄渺,去得玄妙。


二人離得遠,梅長生聽不見他們說什麼,等宣明珠回車上,欲問,又找不著合適的借口。


法染此日現身,在梅長生的意料之外。他不懼法染,但那種無形的威脅還是令他如芒在背。


一行很快出了京城,梅豫在車裡陪著寶鴉翻花繩玩兒,一臉嫌棄也不耽誤他手底下花樣頻出,賺得小妹一聲聲驚嘆。梅珩坐在車窗邊的位置,向父親那裡看了一眼,轉頭自然而然地與母親闲聊:


“方才法染國師與母親說些什麼?”


“沒有要緊的,左不過是祝咱們一路順風。”


宣明珠抬手捏了捏耳垂,吱唔過去,忽想起來一句話,在行進的馬車中掀簾對梅長生道:


“方才九叔提起,說上回與梅大人相談甚歡,他還為你備了份禮物。這,是何意?”


梅鶴庭同她一樣都是遠佛的,他何時與九叔有這樣深的交集了?


再說,她不大能想象得出,以梅鶴庭的性情,有生之年還會與人“相談甚歡”。


梅長生的心沉了一下子,什麼禮物,怕不是燙手的山芋。


一時想不明,他索性撂下思緒,兵來水來,無非是將擋土掩。那件颀長的披風垂墜在蟒緞障泥上,勾勒出男子的一派翩翩風度,“那臣先行謝過大師了。”


話風溫和一轉,“逆風有沙,殿下當心迷眼,且放下簾吧。”


宣明珠聞言,心裡頭有些怪異。


這話讓她憶起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隨他南下省親時的場景。


那是在成親一年多的時候,也是個秋天,行的也是水路。因她途上貪看風景,被風沙迷了眼,用水清洗半晌也揉弄不出,最終還是他近前,低頭用舌尖為她舔出。


過後,她磨紅的是眼睛,梅鶴庭卻從脖頸子到耳根子全紅透了。


一晃數年過去,彼時年輕拘謹的少年郎,也變得周到從容。許是在為入內閣做準備吧,宣明珠想,所以越發八面玲瓏了起來。


如果十八歲的她,遇到的是今日的梅鶴庭……


軟和舒適的車廂容易顛出人的慵懶與胡思亂想,這個念頭才閃過,就被她自嘲否決。


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的事呢。


九叔之前在城門口還對她說,她歷這一劫就相當於重活一回,為子女們謀慮是為母的本能,卻也莫忘為自己考慮一二,人世間芸芸海海,總能再遇上喜歡的人。


宣明珠翹起嘴角閉目養神,大和尚說起紅塵話,還忒一本正經的,就說這個九皇叔是野狐禪吧。


就算他不說,她也不會再回頭啊。


*


接下的行程風平浪靜,一行人出京後沿東南行,過了宣明珠的封地之一禹州,來到桃陵渡口,棄馬登船,沿淮水南下。


算算行程,三四日可至阜陽,再換船向東,月底之前庶可到達揚州。


與六年前的那次乘船不同,當時宣明珠愛熱鬧,掩飾了身份,白龍魚服與梅鶴庭搭上一艘商船,水上夜航,聽天南地北的客商談奇說異,別有一種在皇宮裡體會不到的快活。


今回為求快求穩,畢長史提前派人在渡口備下了一艘玉鳔漆底雙層寶船,又僱了當地最穩妥的船師與帆工。


隨行的扈從住在一層,宣明珠等則駐跸於二層。


登船後便是各人選屋子,梅長生選的艙舍在宣明珠的正對面,兩爿屋舍之間,隻隔著一條木板過道。


他解釋說是出於方便陪伴孩兒的考量,宣明珠被那副懇切的樣子逗樂,沒耐煩聽完便擺手:


“你是親爹,我便是後娘不成,難道在梅大人心裡,本宮是講不通道理的?”


梅長生聽了抿唇,柔密的睫低下,“是臣不好。”


瞧這人,周到是比從前周到了,古板勁兒還是這麼著。


宣明珠忍不住,望天白了一眼。


她不願意委屈孩子,能讓步的地方,都不會過多計較。這決定也果然正確,寶鴉從上了船,跟著宵姨上下溜跶了一圈熟悉環境後,便在阿娘和阿耶的屋子之間來回竄跑,小皮靴噠噠響,羊角辮啾啾晃,樂此不疲。


眼看她跑得一頭汗,梅豫不得不五指張開把她的小腦袋定住,這才止住了小姑娘的興奮勁兒。


宣明珠見狀叮嚀道:“聽大哥哥的話,頭一回坐航船,仔細頭暈。”


許是身體底子好,寶鴉並不暈船,倒是梅珩剛上船就倒了,吐得稀裡哗啦。


吃了丸藥沒頂用,梅二少爺還不許雪堂告訴出去,說自己挺挺就適應了。雪堂自然不能聽任,梅長生得知後,去下層的灶房親自切了姜片,回到珩兒房裡給他貼在肚臍上,方漸漸緩解。


梅珩系上衣帶時還有些不好意思,語聲腼腆:“煩勞父親了。”


梅長生聽見這話,偏頭,冷不丁伸手往少年的發頂上揉撥了一下。


然後,一向衣冠齊整的梅珩就頂著那頭呆毛愣在床板上,懵然看向父親。


“往後身上有何不適別忍著,你生來又不是受委屈的。”梅長生說罷,手掌又落在他發心輕挲一下。


“我是你爹嘛。”


寶鴉叫他爹,梅豫和梅珩卻稱他為父親。從前梅長生並未覺得有何不妥,他自小也是稱父親的,和他父親也是一日說不過三句闲話,心裡的敬愛卻不少一分,以為含蓄沉厚的父子感情理應如此。


然而經歷了這些事後,他反省自己,從前與子女相處的方式也許太藏情了,讓他們感覺到了壓力也未可知。


梅豫好歹還叫宣明珠一聲“娘”,這二郎卻是父親母親彬彬禮節從不離口,又是個內斂多思的性情。


他得學著成為一個更好的父親才是。


梅珩先是怔營,繼而鼻腔湧上一陣暖暖的酸意,低頭“嗯”了聲。


梅長生又將珩兒手邊的幾本書收拾起來,放在艙尾的箱篾裡,讓他躺下養養神。自去吩咐庖人煮些清淡的粟米粥送來。


轉身時,梅珩忽然拉住他的袖子。


少年抬起清亮的目光,小聲說,“父親,我知道的。”


梅長生眉梢輕挑,不問這小子知道了什麼,反正他養的怕不是一窩猴崽兒,一個賽一個精。


隻豎起食指在唇上點了兩點,“噓。”


梅珩心領神會,一陣噠噠的腳步聲從船板外傳來,宣明珠領著寶鴉過來瞧梅珩,“這會子覺著怎麼樣,還吐麼?”


父子倆對視一眼,梅珩安靜地躺回枕頭上,搖頭說不礙了。梅長生靴跟後錯一步,給母女倆騰出地方。


這一退,無意卻退到了風口處,他額帶垂下的華纓被江風吹動,恰好撩纏在擦身而過的宣明珠面頸間。


如蛇般的痒涼一舐而過,宣明珠沒看清楚,隻覺喉尖好像突然被什麼東西撩弄了一下。


她唬得定在那兒,鳳眸帶著沒防備的驚訝轉頭。


梅長生清嘉的目光微微低頷,正對上她的眼眸,“殿下莫憂,我給珩兒貼了姜片,晚上用些清粥,到明日看看能否適應。”


他的面色平常,似不知方才發生的小小狀況。


宣明珠看見他肩膀上的那片錦帶,這才恍然,應了聲。


看著男子彬然退出去,宣明珠指尖捻了下頸上的肌膚,心想這艙舍委實是狹窄了些。


*


在船上的第一日大體相安,夕陽映照的澄波溶進水底後,便是蕩漾的黑夜。


行船上下掛起了氣死風燈,一雙大人帶著三個孩子用了餐簡飽的飯食後,各自回房間歇息。


梅長生獨寢,梅豫擠梅珩的小窩照顧他,而宣明珠自然帶著寶鴉在一屋睡。


不論行途如何疲憊,睡前洗漱是不可輕省的。她散開了發松绾成偏髻,要來熱水先給小姑娘擦洗得香噴噴的,然後自己也簡單清洗了一下,換上白綾單衣,這才擁著寶鴉入眠。


很快,她便睡著,迷蒙間翻了個身,忽然看見梅長生在一團霧氣中朝她走來。


宣明珠恍惚地想起,方才回屋休息前,他站在對面的門口,眉眼逆著光,對她說了一句有事可喚臣,臣能聽見——可她似乎並未叫他,他如何來了?

暢銷精選

珠玉美人
珠玉美人 "男朋友說他媽得了絕症,臨死前想看我一眼。 回村後,他卻非要在炕上和我親熱。 還在緊要關頭往我的身子裡塞了一顆珠子。"
再生之花
再生之花 2008 年,我在金三角的團伙被一鍋端了。 我被判了十一年。 蹲了太久,我已經和社會脫節了。 於是出來後的第三天,我就被帶回了金三角。
小蓮花不想成仙
小蓮花不想成仙 "青樓花魁懷了竹馬的孩子。 我欲解除兩家婚約,竹馬不以為意: 「慌什麼,娼妓的話你也信?」"
總裁與小狗
總裁與小狗 "葉寂自薦枕席時,還是個不到 20 歲的小孩。 他渾身是傷,嘴角帶著塊淤青,隻隱約看得出一張漂亮的臉蛋,眼神鋒利的盯著我。 後來,被我養成聽話小狗的他,死死的將我抵在辦公桌上,聲音性感暗啞:「哥的腰,還能再往下一點嗎?」 "
我討厭的你都有
我討厭的你都有 冬日午後,暖陽煦煦,市中心的商貿中心人流熙攘。   大廈辦公室內,陳穗撐臉俯瞰著底下的人來人往,困到徹底意識潰散的前一秒,同事一聲低呼猛地把她拉了回來——   “這條Burberry的裙子絕了啊!關瑾這脖子!絕了!”   陳穗迷迷糊糊:“什麼脖子?”   “寶貝兒別睡了,看看看看,昨晚的芭莎晚會,關瑾工作室發的一組照片上熱門了,看看這美的。”女同事把這位睡神搖醒,手機螢幕懟到陳穗臉上,“這明星到底跟我們不一樣啊,都四十多歲了還跟人間仙女一樣。”
逍遙遊
逍遙遊 師妹進門後,師尊寵她,未婚夫袒護她,師兄弟也圍著她轉。「關我什麼事。」我淡然道,「我修無情道,沒有意中人,拔劍自然神。」 後來,他們要為師妹剖我的丹。 我慢條斯理拔劍:「剛好,我也要殺親證道,飛升絕頂,你們哪個上?你贏你剖我的丹,我贏我取你的命,這很公平。」
圓缺
圓缺 太子和太子妃十分恩愛,但我是太子的側妃。 他們倆成日膩在一起,他飲茶,她便斟。他處理公務,她就磨墨侍書。他娛樂消遣,她也陪著一同解悶。 相傳東宮裡的侍妾,人人都羨慕太子妃秦韻濃。其實羨慕的人隻有我在東宮裡唯一的好姐妹胡良娣而已。 「月影,我真羨慕啊!」 「月影,我咋記不住太子長什麼樣啊!」 「月影,幸好東宮還有你陪我!不然這東宮裡就我一個多餘的了。」 每每聽到這樣的話,我都把白眼翻到了後腦勺: 「胡勉勉!做人不能太現眼包!」 我總是這麼教育她。我從來都沒羨慕過,因為太子不愛我,我亦不鐘情於他。
當嬌氣包遇上漢子婊
當嬌氣包遇上漢子婊 電競比賽後,丈夫的隊伍裡多了個女隊員。慶功會上,這漢子婊非扯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