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話一剛落,他就看見徐酒歲嘻嘻一笑,潔白的牙露出一排,虎牙朝氣蓬勃,那雙眼裡也閃爍著狡黠的光。
少年有些警惕地放下飯盒。
這時候就聽見她小聲說:“所以我問人借了七中的校服。”
徐井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盯著他姐看了半天,確定這貨不是在開玩笑,他半天憋出來一句:“徐酒歲,你是不是瘋了?”
“隔壁鄰居學渣少女,一朝覺醒勤奮好學——薄老師,開普勒第三定律是什麼,這題怎麼做?”
徐酒歲捏著嗓子,她劇本都寫好了。
……還開普勒第三定律,徐井年簡直想把手裡的飯盒扣到那張矯揉做作的小臉上去。
“你以為他會向一個學生下手?”
“六十集電視劇還有第一集 呢,”徐酒歲翻了個白眼,“我先草個人設不行啊!”
徐井年被說服了。
他拒絕再和這瘋子繼續說話,將手裡的飯盒蓋子一蓋,往她手裡一塞,直接伸手把窗戶關上了——
面無表情看著窗外的人氣得跳腳,他還嫌不夠,當著她的面,“咔嗒”一聲把窗戶落了鎖。
徐酒歲在外面衝他做鬼臉,做夠了才轉身趾高氣昂地走開。
純情不純情不知道。
反正幼稚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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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徐酒歲,沒多久晚自習就開始了。
薄一昭把剩下的題講完,就發了一張“整體法”專項訓練的卷子給他們做——講真,學聖對付這些小學霸很是有一套的,他發試卷的時候就說了,他做了一整套“整體法專項訓練”的卷子,一共十張,寫完一張就可以交給他,去換第二張。
寫的快的可以不用照顧大部隊速度。
學霸們,總是私底下較勁的,表面上一派和諧,考試前“我也沒復習”,一考試就是“我也沒考好”,實際上大家心知肚明,這條路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成績排行榜就是尊嚴之戰。
薄老師這一鬧那還得了,誰都知道,別人都寫第三張卷子了你還在第一張墨跡,那不是鬧呢麼?
講完例題,大家得了卷子就開始埋頭苦寫,整個多媒體教室裡安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薄一昭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開始看加州大學那邊發過來的正經工作郵件。
……十八中學校校長把薄一昭特招來心裡也不是沒有批數,給了他極大的工作自由,教學生的同時也不耽誤自己的正式研究——
本來也是。
人家堂堂一做著天體物理研究的博士,千裡迢迢回國來給你奶孩子,換句話一個鬧不好,你就是拖了人類文明進步的後腿。
薄一昭低頭看自己的東西,沒一會就靜下心來,專研進去。
如此這般,時間倒是也過得快。
等第一個孩子上來換試卷的時候,晚自習已經過去了一大半。
他接過卷子看了眼,全部答對了不說,有的題除了用“整體法”思路解開了還用了別的常規辦法,薄一昭看得挺滿意,給了這孩子一個贊揚的目光,點點頭,淡淡道:“不錯。”
站在他面前的那個男生推了推眼鏡,激動得指尖都是紅的。
而薄老師這淡然的誇獎,就仿佛是給下面的小學霸們吹響了無聲的進攻號角——
就像是開了個豁口,等到晚自習下課的時候,下面的人基本都拿到了第二張試卷,最快的已經做完了第二張試卷的第二題。
學生們站起來收拾東西的時候,薄一昭抬頭看了眼,最後排,有個人還坐在那沒動。
徐井年。
薄一昭進十八中的時候,校長就給他重點介紹了這個學生——高二就拿遍了國內物理競賽的大大小小各類獎項,就差一個奧林匹克物理金牌,來一個大滿貫。
是天之驕子,是老師的寶貝疙瘩。
品學兼優,運動神經也發達,長得也好,簡直挑不出什麼毛病。
徐井年一直是這個班裡的領頭羊,平時下課別的同學拿著題目問他思路這種事也不少見。
但是今晚薄一昭好像沒有看見他上來換卷子,這就不太尋常了。
等教室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徐井年也回過神來開始慢吞吞地收東西……薄一昭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扣了自己的電腦,站起來走到他身邊。
徐井年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壓在書下面的卷子就被抽走了,他臉色變了變——
整張卷子一片空白,就第一道題,上面寫了個公式:a^3/T^2 =K。
原諒徐井年年少不經事,他拿到卷子掃了一眼第一題,看到“太陽運行軌道”六個字,就想到了開普勒第三定律,想到開普勒第三定律,就想到他姐想日他老師——
於是心態就崩了。
思緒那叫一個混亂。
“怎麼回事?”
毫不知情的薄老師挑了挑眉。
“……”
徐井年看著男人那張成熟又冷漠的臉,有苦說不出。
而此時,見少年隻是一臉悲催盯著自己的臉光看又不說話,薄一昭有些不耐煩了:他又不是真的來奶孩子的,並不會照顧少男心思,自然懶得跟他廢話。
“卷子帶回去,洗了澡來我家寫,寫完再睡。”
薄一昭放下卷子,輕飄飄扔下這麼一句。
徐井年一聽,臉上霎時變了色。
薄一昭:“怎麼了?”
徐井年試圖無謂掙扎:“我自己在家寫——”
薄一昭笑了:“就這效率?兩個小時寫一行公式?”
徐井年哭都哭不出來了。
老師你這是引狼入室,我這一去你家,後面還不得跟著條狼尾巴?
被吃幹抹淨了,可別賴我啊!
我也試圖救過你的!
第6章 牛奶
徐井年到家的時候大概是十點,徐酒歲還沒回家。
等他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徐酒歲已經坐在沙發上了。她赤著腳,縮著腿整個人團成團陷進沙發裡,長牛仔褲撈到膝蓋上方,張牙舞爪的紋身露出一條錦鯉和半拉武士貓的貓屁股。
她正滿臉樂呵地在微信跟人聊天,聊天對象是姜哥,說是有個哥們要來做紋身。
【姜宵:那人剛失戀,用他的話來說就是處於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關鍵階段,所以想肩胛部位來個唐僧,提醒自己要摘下綠帽,放下屠刀,做個好人。】
【歲歲平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兒!】
徐酒歲笑出豬叫。
【姜宵:圖麼你看著設計啊,要半僧半魔,黑白,魔的那半拉眼睛是紅的。】
【姜宵:最好復雜點,扎得他嚎啕大哭,給他一個宣泄的機會——以上來自我個人建議與發言。】
【歲歲平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
【姜宵:雖然我個人覺得這麼個創意吧,佛像紋身上到底好不好啊,不會背不動遭災吧?】
【歲歲平安:你真的是接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培養出來的退伍軍人嗎?】
【歲歲平安:紋身不迷信,迷信不紋身,曉得伐?】
【姜宵:曉得,我錯了大姐。】
【姜宵:我管我妹要校服了,她答應了。】
【姜宵:我已經看過了,還是全新的,我他媽就呵呵了,她都高二了,校服還是全新的!】
徐酒歲笑嘻嘻地跟姜宵道謝,跟他約好下周五去他的酒吧拿校服,並拍著胸脯表示一定好好安排他的哥們,不把人扎哭不算完。
這邊正扯犢子,便感覺到肩膀上落下一滴帶著香皂味的水珠,她偏頭,發現徐井年正湊在她旁邊盯著她的手機屏幕,好像是看了好一會兒了。
感覺到徐酒歲扭頭,他抬手指了指她的手機屏幕,面無表情道:“這男的是不是想泡你?”
徐酒歲扣了手機,把他的腦袋推開。
徐井年順著她的力道坐直:“這誰啊?”
“你同學那個哥哥,來我這做《水墨山海》系列之傻雕……那個。”
徐井年“哦”了下認真想了想,試圖把這號人從記憶力挖掘出來,想了半天想起來了:“就開酒吧那個?從武警部隊負傷退伍的?”
“嗯。”徐酒歲漫不經心應了。
“把你逗得咯咯得像隻智障母雞,不是挺好的嗎?你說你就跟這種人在一起多好?”
“哪好?”
“風趣,高大,強壯,富有。”
徐酒歲“嘶”了聲:“富有?老娘餓著你了怎麼著?”
徐井年看她龇牙咧嘴的,懶得跟她鬧,用毛巾擦了擦頭,正想說什麼,這時候家門被人敲響了——
姐弟二人對視一眼:他姐弟倆都到位的情況下,家門基本沒人另外來敲響過。
徐井年想了想,大概知道是誰了,推了徐酒歲一把讓她坐好,站起來去開門。
門口果然站著薄一昭,他也已經洗了澡,換上了一件短袖T恤和牛仔褲,頭發吹幹了有些蓬松,不像是平時那樣一絲不苟的……看上去比白日裡年輕且稍微沒那麼嚴肅了些。
見徐井年開門,他也沒有往門裡看,隻是特別規矩地目視前方,對門裡的少年道:“我有事出去一下,家門開著,你一會直接過來,客廳有書桌,自己開燈。”
那略微清冷的聲音響起的一瞬間,徐酒歲已經跳起來了——
她手忙腳亂地從沙發上彈起來,跳著把自己撈起來的牛仔褲褲腳放下來,穿上拖鞋,噼裡啪啦一陣雞飛狗跳!
等她伸手扒拉凌亂頭發,三步並兩步衝到門口,徐井年轉過頭衝她嘲諷地掀了掀唇角:“別竄了,人都走了。”
徐酒歲擠開他伸小腦袋看了眼,走廊上果然空無一人。
她把腦袋縮回來,斜睨徐井年問:“你去他家幹嘛?”
“寫卷子,”徐井年用一根手指推開她湊過來的腦袋,“也不知道誰害得,老子今晚一晚上腦子裡就剩‘開普勒第三定律’,長那麼大頭一回讓老師給開小灶,丟人不丟人!”
徐酒歲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了轉。
徐井年立刻說:“你不許來。”
徐酒歲“嘁”了聲:“他人都不在,我去幹嘛?”
徐井年見她拒絕得那麼幹脆,一臉不在乎的樣子,稍微放下心來,狠狠瞪了她一眼以示警告,長臂一伸撈了自己的書包,開門去隔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