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土撥鼠痛哭流涕,她咬了咬下唇,又把剛剛挪開一點點的屁股重新挪了回去。
她低著頭,有些不確定剛才那一瞬間感覺到的無聲的脅迫是不是真的……直到在桌子底下,男人穿著皮鞋的腳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跟她的靠在了一起。
甚至是輕輕踢了她一腳。
徐酒歲:“……”
胸口起伏,猛地吞咽下一口唾液,她心裡衝那低著頭看都不看她一眼的男人無聲尖叫,這他媽桌下撩人的動作你跟誰學的——
哦。
等等……
好像是跟她學的?
……行吧,作孽。
伸出舌尖舔了舔幹澀的唇瓣,心髒狂跳幾乎快要突破胸腔,徐酒歲抬起手將面頰旁邊垂落的發挽至耳朵後面,卻並不知道自己這動作將緊張得發紅的耳尖都露了出來。
翻草稿的聲音停了下來。
一坐一站兩個男人的目光同時落在她的耳尖上。
又同時不動聲色地挪開。
“咳,”徐酒歲小聲問,“那,我們要不要開始?”
薄一昭慢吞吞抬起頭,看了下手表。
徐酒歲的眼珠子不自覺地跟著男人的每一個動作而轉動,而渾然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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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在沙發另外一邊,許紹洋卻將一切看在眼裡,沒來由地便忽然有些不耐煩眼下廳堂內的微妙氣息。
不知道為何,他有些後悔將她強拖了出來講設計理念,早知道不如真的叫她寫下來他照著念……
這想法來得莫名其妙,男人微微蹙眉,在徐酒歲對面坐下,給自己到了一杯茶,掀了掀眼皮子:“你也知道急了?趕緊把東西說完,幾點了都?”
晚上九點多,她還沒吃飯。
徐酒歲抿了抿唇,抬眼飛快地看了眼薄一昭,發現後者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隻是目光淡然地把玩放在茶具盤上的茶寵,沒空搭理她的樣子——她吞咽了一口唾液,骨氣勇氣伸手去拿男人手裡的草稿設計圖。
兩人各自捏住紙張邊緣一端,徐酒歲拽了拽……
斜對角方向力度遽然增大。
沒、沒拽出來。
她臉白了白,猛地抬起頭有些緊張地盯著薄一昭,然而後者臉上卻依然一派風平浪靜,對視上她甚至頗為溫和地笑了笑,柔聲問:“怎麼了?”
“沒有。”
徐酒歲伸手再拽,這一次,男人配合地松開了手。
原本以為男人還要作怪,徐酒歲這一次稍微用了點力,誰知男人輕易撒手,她整個人還頗為狼狽地往後面倒了倒——
“慢些。”
“這麼用力做什麼?”
沙發兩邊,兩個男人同時開口。
徐酒歲猛地抬起頭看向該死的薄一昭,後者完全面無表情,一臉坦然。
……這個壞蛋。
她長籲出一口氣,冷汗都要將她額頭打湿了,又不敢抬手去擦……感覺自己快要被薄一昭無聲的幾個小動作玩兒死。
定了定神,她低頭掃了眼自己手裡的“得意之作”——
十五分鍾前,她還想坐在這,聽承載者針對她的設計稿,好好誇獎她畫的有多好。
而現在,她隻想跑路。
“這,”徐酒歲抬起手,指了指草稿,“金箍棒,孫悟空。”
薄一昭:“……”
許紹洋:“……”
徐酒歲:“……”
許紹洋:“徐酒歲!”
徐酒歲:“……”
老娘大腦的CPU都快燒成一坨焦炭了,你們還指望我說什麼啊啊啊啊啊啊?!
許紹洋黑著臉,似乎對徒弟這種小學生似的不入流水準大感丟人,手中的空茶杯往茶盤上重重一放:“你到底還能不能好好說話?從剛才開始就莫名其妙——”
徐酒歲抿著唇,沒說話。
薄一昭懶洋洋掃了他一眼,嗤笑了聲:“洋哥,別這麼兇。”
語氣中暗含譏诮。
許紹洋不說話了,隻是臉色因為要強行收斂怒火而更加難看——
他誤會了薄一昭的意思,以為他這位好阿弟是在提醒他,在前女友面前務必保持風度與溫柔……
否則想要將她追回來比登天還難。
這麼天差地別的一誤會,他胸腔裡那點兒怒火才勉強被壓下來,隻是實在是也給不得什麼好臉色……隻冷著臉提示徐酒歲joker還在後面等著,最多再給她二十分鍾,再說不明白就煩請收拾東西滾蛋,她想要的東西自然也不可能再給她。
經許紹洋這麼一提醒,徐酒歲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可不想千裡迢迢跑來近海市白跑一趟帶不回任何東西——
而且是發生了眼下這種可怕車禍事故的情況下,她可不想白受這種折磨,得不到一點回報。
更何況,這草稿,本來就是她想著薄一昭去設計的。
眼下能夠直接展示給他本人……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飛快地給自己做了個心裡建設,徐酒歲頂著高壓稍稍定下神來,小心翼翼抬眼去看薄一昭,發現對方似乎也收起了之前的玩味,放松地靠在沙發上,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總之看似耐心等她開口。
徐酒歲頓了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清了清嗓音開始說:“紋身設計稿使用的是中式傳統風格,結合了承載者本身的傷疤,本著不暴力覆蓋、傷上加上的原則設計而得成。”
金箍棒是孫悟空的武器,也是齊天大聖拋下潑猴身份,拿起武器斬妖除魔,通往鬥戰勝佛的成佛之路。
刺青從右往左看,按照從一隻普通石頭裡蹦出來的獼猴開始,講述的是齊天大聖的叛逆,反骨,法鬥天庭,至最後拿起金箍棒,選擇護送唐僧取經之路——
小獼猴經歷齊天大聖的叛逆,正如一人成長至青春叛逆時期,曾經企圖與全世界為敵。
再有叛逆期的蛻變,人生如取經經九九八十一難,喜怒哀樂,經過時間與成長的洗禮,齊天大聖化繭成蝶,終成鬥戰勝佛。
這是成佛之路。
許紹洋聽了,淡笑一聲,與薄一昭說:“和你是挺像,從小不知天高地厚,高中畢業高考分數那麼高,卻因為說想要深入學習物理又不想活在老爸的庇護下,義無反顧要出國——那時候,薄叔叔被你氣得天天血壓飆高。”
“嗯,”男人聲線低沉磁性,“現在是被如來佛一巴掌拍在了五指山下,灰溜溜夾著尾巴做人。”
他語氣裡有幾乎不可查的自嘲,說到這,從許紹洋的桌子上摸了一根煙。
徐酒歲見他點了煙,指尖跳了跳,但是還是沒能說些什麼……煙霧繚繞間,她感覺男人轉向她,淡淡地問:“說完了?”
徐酒歲搖搖頭。
而刺青從左往右,卻又有另外一種理解的方式。
這仿佛是孫悟空一生的倒流,起點為孫悟空成佛之後,鬥戰勝佛雙目皆空,似悟非悟,望著天庭,似有困惑——
鬥戰勝佛於他為何意義?
轉念,回想起自己作為齊天大聖時的灑脫,不羈。
再轉念,便又想起,作為一隻普通石猴兒時,它也曾經努力往上攀爬,向往天庭的蟠桃,天庭的美酒,向往做逍遙快活的神佛。
正應那句“返璞歸真,方得初心,可解不惑”。
“三十而立,承載者站在人生抉擇的岔路口,或許會在某一瞬間做出影響其後半生的抉擇。”徐酒歲的指尖在稿紙上輕輕摩挲,聲音變得輕柔緩慢,“刺青是永久的,既是要留在身上一輩子的存在,那除了好看之外,必然應該有其存在的特殊意義……比如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後,偶然低頭看見刺青,還能想起今時今日的苦難和糾結,那時候大概已經認為當時的糾結不過自尋煩惱,付之一笑,但是卻會回憶起當下的良苦用心。”
將自己的設計稿的理念和設計意義全部說完,徐酒歲停了下來,看向薄一昭。
後者沒有立刻說話,隻是唇邊煙草星火點點,他微微眯起眼,似乎因為她的話陷入了沉思——
返璞歸真,方得初心,可解不惑。
是嗎?
男人輕聲笑了笑,有些迷茫,又覺得有那麼瞬間,那一片混沌的腦子裡忽然又有了一絲絲的清明——
那年高考完畢,握著接近滿分的高考成績,他選擇出國,不是因為負氣,隻是因為真的喜歡物理學,喜歡天體物理方面,並想在這方面深入。
後來呢?
後來就,不知道了。
在煙灰缸裡掐滅了煙草,薄一昭坐了起來。
那並不大的動作,卻引得旁邊捏著那張草稿的小姑娘又緊張了起來……但是和之前的那種“做賊心虛”的緊張,又有些不一樣。
三根手指捏著稿紙,小拇指指甲卻下意識地摳進了手掌心。
又過了一會兒。
在徐酒歲看了大概是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
男人似乎是終於玩兒夠了。
隻見他翹了翹唇角,伸手將她手裡捏著的設計圖抽走,展開又打量幾眼,這才一邊用略微沙啞低沉的嗓音,輕描淡寫般地問:“怎麼,想著我畫的稿子啊?”
聲音裡透著無法忽視的親昵。
徐酒歲眨眨眼,抬起頭,雙眼發亮地乖乖望著他。
薄一昭從設計圖上方掃了她一眼,又不置可否般,淡淡嗤笑一聲。
……
而此時此刻。
兩人無聲互動,皆落入坐在沙發對面,許紹洋的眼睛裡。
他眉心一跳,忽然心生不好的預感。
……他並沒有瞎,也沒有摔壞腦子,如今傻子也該看出來,坐在沙發對面那挨著的兩人,氣氛明顯不太對。
“阿昭,歲歲。”
許紹洋笑了笑,隻是那笑意未達眼底,用沒有多少情緒的嗓音輕飄飄地問——
“認識啊?”
第73章 男人間的戰爭
徐酒歲“嗖”地抬頭望向許紹洋, 微微瞪大了眼,又轉過頭, 滿臉緊繃地看向薄一昭——實不相瞞, 她現在真的有種被當爹的抓著和哥哥談戀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