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拖拉拉到了晚高峰開始前,三人出了門,這一次沒有再帶許紹洋派過來的人,隻有他們三個。
徐酒歲對於薄一昭這麼自信的舉動其實多少有些不放心,沒想到男人卻隻是跟她笑了笑說:沒關系,她會來見我們。
徐酒歲不知道薄一昭的自信來源於何處。
隻是在去SD公司的路上,薄一昭接到了個電話,是上午的KTV那邊內部人員說,半個小時前有個年輕女人來到KTV要求調昨晚包廂的監控錄像。
但是監控錄像早已經被薄一昭刪的幹幹淨淨,那個女人自然什麼都沒有撈著,臉色十分難看的走了。
而這世界上最後一份能夠證明徐酒歲真的打了人的視頻,正安靜地躺在薄一昭的手機裡——
這麼說也不準確。
因為這段視頻已經被男人一分為三份,第一份是喬欣和王嘉挑釁辱罵徐酒歲的;
第二份是徐酒歲衝出去揍他們的;
第三份是徐酒歲衝喬欣頭上倒酒的。
徐酒歲這才知道剛才男人用筆記本電腦在搗鼓什麼。
第二段視頻男人在等紅燈的時候,當著她的面刪掉銷毀。
剩下的兩段視頻,他發給了陶瓷瓷,陶瓷瓷轉發給了王嘉——
隻是轉發了兩段視頻,並沒有任何挑釁的配字留給她們落下把柄……
但是誰都知道薄一昭的意思很簡單:被斷章取義剪輯視頻的感覺如何,開心不開心?
過了十分鍾。
Advertisement
陶瓷瓷發來微信。
【瓷瓷:喬欣會在SD公司停車場內等你們。】
男人滿意地勾了勾唇,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另外一隻手伸過去摸了摸副駕駛上小姑娘的腦袋。
“我就說了她們會見我們的。”他淡淡道,“老公從來不騙你。”
坐在後排的徐井年發出難以消化的窒息聲音。
……
兩段視頻剪輯一出,其實他們已經勝利百分之八十。
還有百分之二十是喬欣最後的仰仗,來源於她的粉絲團強大,而現有粉圈風氣,一定有的就是——但凡愛豆不承認某件事,粉絲們哪怕心知肚明真相如何,也可以爭當睜眼瞎,編出各種離奇的借口來為愛豆洗白。
比如某愛豆被拍到醉酒後街邊大小便,粉絲洗白:他隻是站在那裡,那道水痕是照相機反光。
還畫了各種物理輔助線,證明那是一道光學題,而不是拋物線力學題。
而正如徐酒歲擔心的一樣,喬欣也依靠著這點做出了迅速的反應——
她安排助理聯系上了公司的公關公司,做好一切準備大面積刪除這兩段可能會被曝光的視頻的準備,還要準備水軍,引導粉絲言論,把這件事定性為“視頻剪輯有問題,喬欣是被視頻中女人‘勾引她男朋’友激怒後才口不擇言說錯話”上。
全放位的準備中,於SD公司的地下停車場,當事人們終於見了面。
知道KTV的監控錄像被刪除,喬欣第一時間就猜到這是薄一昭做的事——
然而哪怕此刻已經對薄一昭恨和恐懼大於愛,在見到男人關了車門,一臉冷淡地走下車繞到副駕駛給徐酒歲開門時,她還是紅了眼眶。
明明是她先來,明明是她先愛上他,明明他們兩個更加般配……
看著男人一隻手自然地護在車門上方防止副駕駛爬出來的人碰頭,兩人湊在一起低語深色親密,她的心像是被萬針扎,千刀捅。
嫉妒幾乎將她的五髒六腑都扭曲,在這一刻恨也達到了頂點。
喬欣坐在保姆車後座,隔著窗子掉下了真正的眼淚。
猛地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她抬手擦了擦眼淚……在助理擔憂的目光中,她擺了擺手示意沒事,獨自下了車——
下車之前她沒忘記補個妝,妝容精致地出現在徐酒歲他們面前,依然高傲得像是一隻天鵝。
“刪掉兩段視頻,我讓人撤熱搜,發布新話題,引導粉絲迅速忘記這件事,然後這件事就此揭過。”
她的聲音冰冷而冷靜。
徐酒歲盯著她那無懈可擊的冷豔高貴臉看了一會兒,除了後悔她應該穿個高跟鞋出來好歹也不用這麼沒氣勢地仰視別人之外,剩下的隻有好笑。
“喬小姐,你不會覺得這件事的主導權還在你的手上吧?”
她掩唇一笑,垂下眼,勾住了身邊男人的胳膊,問——
“怎麼辦呀,她還要同我們講條件。”
她很清楚女人最恨聽到同類用什麼語調說話……果然語落,就看見喬欣臉上的厭惡翻江倒海,壓都壓不住。
“你覺得你放出這兩段視頻我的粉絲就會信你?輿論就會反轉?別天真了徐酒歲。”喬欣冷漠道,“你這兩段視頻一發,不過是給這件事一個新的熱度,我的粉絲隻會更恨你。”
“是嗎?我好害怕。”
“更何況,是你先打了王嘉,不是嗎?”
徐酒歲掃了眼喬欣手裡的手機——
珍愛生命,謹防錄音。
她笑得眯起眼:“喬小姐,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隻是溫和地倒了一點酒在你頭上,什麼時候動手打過人?你沒有證據亂說話,我要告你誹謗的。”
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讓喬欣整個人噎了下。
她見這事兒似乎沒得商量,也不想再繼續浪費時間。
目光在徐酒歲捉住薄一昭衣袖的手上掃過,她冷笑一聲,心想不過是仗著他還稀罕你,我倒看你能笑到幾時——
撩了下頭發,冷冷地扔下一句“那就繼續微博熱搜見”轉身要走。
剛抬腳,這時聽見至始至終有些沉默的男人忽然開口,嗓音低沉,帶著一股威壓四散開來:“我沒說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喬欣,你該跟歲歲道歉。”
他的聲音還算客氣。
生疏而禮貌。
瞳孔微微縮聚,喬欣顯然隻覺得此時此刻待在這多一秒都是浪費她的時間和生命,勉強維持著高傲,她終於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隻見他滿目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她笑了笑,搖搖頭,表示道歉不可能。
薄一昭“哦”了聲,沒說什麼,像是葬禮上的牧師一般用告別遺體的遺憾表情瞥了眼固執的年輕女人。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他建議。
徐酒歲不覺得他們還有什麼好談的,但是三人還是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就在喬欣的保姆車裡,裡面還算寬敞,多了個司機和上次見過的那個經紀人。
她看向徐酒歲的目光也很不友善,這大概就是主僕同心,徐酒歲不好說什麼,徐井年卻是兩腿自由地舒展開來,撩了撩眼皮:“注意你的眼神。”
徐井年以前也不是什麼乖孩子。
直到初三的事後惹了禍,害得她姐不得不跑去紋身工作室打工認識了不該認識的渣男,他這才有所收斂……
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少年身上的叛逆氣息在不加以掩飾的時候,他的眼神也可以變得很嚇人。
喬欣的助理眼神兒飄忽了下,愣是被他唬得垂下目光。
“我不知道喬小姐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徐酒歲說,“事先挑釁的是你,罵那些惡心吧唧的話的也是你,若是有別人說你有爹生沒媽養,你不給他耳光——現在你倒是先委屈上了,想拉著我陪你一起下地獄?”
喬欣笑了笑,話是對徐酒歲說的,眼神兒卻飄向徐酒歲身邊的薄一昭:“你知道我不是為了這個才放出視頻。”
徐酒歲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身邊的男人,也淡然一笑,目光輕飄飄的:“看來喬小姐並不懂得這個道理,有些人不是你的,就永遠不是你的,你再惱羞成怒,不過是將他推得更遠……他親眼看著我把一杯酒從你頭上倒下,也沒阻止,你覺得這意味著什麼?”
喬欣被她說得面色發白。
徐酒歲看著她,向來不介意殺人誅心:“你把視頻發到網上,還指望我的男人像是別的網友似的,給你發條微信:心疼?”
她頓了頓:“哦,不對,他將你的微信都刪掉了,可能隻能打電話給你說心疼了?”
喬欣的手摳進掌心,做得精致的指甲染上了一絲絲湿潤,掌心刺痛。
“你不要得意,按照你說的,他聽見我們罵你不三不四,也一樣沒有——”
喬欣的聲音被薄一昭唇邊忽然掛起的一抹嘲諷笑容打斷。
然而這笑容卻並不是針對她,男人隻是垂眼看著徐酒歲,用沒什麼聲音起伏的聲音說:“我沒有?”
徐酒歲看都不看他,而是看喬欣:“他想過來,我沒讓,男人出門在外應酬,何必要來管女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一個人還收拾不了你們嗎?”
收拾得了。
而且拳打腳踢,鬧了個翻天覆地。
喬欣有些窒息,她眨了眨眼,心中的絕望再次升起——眼下坐在她面前的兩人的每一次眼神互動,肢體接觸都叫她覺得難受萬分……
她後悔把他們叫來車上。
還談什麼?
有什麼好談的?
她隻想讓網友把徐酒歲撕碎。
那兩段視頻,他們愛發不發。
她是公眾人物,還佔了這事的先機,一句“造謠,顛倒是非”就能含糊把自己摘的幹幹淨淨,她喬欣千萬粉絲,難道還抵不過這兩個素人?
深呼吸一口氣,喬欣認為這場沒營養的對話可以不在進行,她最後看了薄一昭一眼,忽然對方拿起手機摁了摁,然後抬起頭,用還算溫和的語氣問她:“洋哥讓我見到你後給他回個電話,可能是怕我們對你做什麼——我手機沒電了,他的手機號碼我剛回國也記不得,你手機借我用嗎?”
喬欣一愣。
徐酒歲猛地轉身看向身邊的男人:哈嘍?沒嗅到空氣中battle的氣味?!你他媽弄啥嘞?!
然而男人卻眉眼淡然,一副“你們說的事我沒興趣”的模樣。
徐酒歲不高興,喬欣就高興了,所以她臉上露出一絲絲的舒服:“徐小姐不是和洋哥挺熟嗎?”
“我習慣性拉黑不可能有任何發展空間的男人。”徐酒歲面無表情,“和某人硬往上湊不一樣。”
聽出她話語裡的僵硬,喬欣笑了笑,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許紹洋的電話,那邊很快就接起,她叫了聲哥。
很甜。
甜到徐酒歲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喬欣問許紹洋是不是讓薄一昭給他電話,許紹洋沉默了幾秒,稱是,並讓她把電話給薄一昭,他有事同他講。
喬欣覺得三人之間這種互相傳話的親切熟稔讓她心中的烏雲密布散了些,有些得意地應了聲好,她再也沒有多懷疑什麼,把手機遞給了薄一昭。
男人接過手機道謝,然後深深看了眼徐酒歲,拿著手機下了車。
……
薄一昭離開的三分鍾後。
他還沒回來,徐酒歲卻用自己的手機刷新到了一條最新的微博——
【@喬欣:公眾人物的存在價值在於給普通公民一個好的榜樣,早就社會良好風氣……所以經過深思熟慮的思考,我決定還是還原事情的真相,一切皆因我而起,向徐小姐道歉,向所有被我蒙在鼓裡的粉絲們道歉。】
文字下面配了倆視頻。
點開第一個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