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懷念她到了晚上英勇無比的樣子,昨天撩著裙擺邊緣嬌氣地勾他,天一亮就整個人格式化……可惜民政局晚上不開門,否則薄一昭懷疑這會兒他們可能已經在某家醫院產科建好了卡。
徐酒歲不知道回答什麼好,這時候,隔著一條走道的薄老頭忽然開口:“阿昭同我們研究院要匪夷所思的高薪,給的理由是他要結婚,賺錢養家。”
薄一昭面無表情地轉過身。
薄老頭坐起來了些:“小徐,他管我們要的工資一個月就夠買一個普通國產品牌金店的鑽戒,結果跟你求婚的時候卻在妄圖空手套白狼。”
薄一昭:“……”
徐酒歲:“……”
薄老頭:“他上次跟你求婚也這樣啊?”
徐酒歲看向薄一昭,男人回望她。
薄老頭已經在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又問:“這次是在飛機上,上次是在哪?”
呃。
……大排檔?
徐酒歲忽然也覺得有點難以啟齒,心裡被帶著有點跑偏,心想這好像是隨意了些,像喝水吃飯一樣自然,想起來就提一嘴“要不要結婚”,洗腦麼?
最慘的是她差點就真的想說“好啊”。
她黑著臉推開男人湊過來的臉。
被那隻柔軟的小手強行摁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被扣了個“空手套白狼”帽子的薄一昭的臉色也很難看,以至於空姐路過檢查安全帶的時候,他真誠地問了句:“能不能免費降艙?這位老先生想要坐到機尾去。”
徐酒歲伸手拍他的肩膀,男人惱羞成怒地捉住她的手咬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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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若有所思地揉了揉她中指的指根,放在自己的大手上強行展開來看了一眼……嗯,確實有些空,是該戴點什麼。
“回去買。”他淡淡道。
徐酒歲的指尖下意識蜷縮起來。
“老公給買。”他強調。
徐酒歲的耳根燒了起來。
“答不答應?”他又問。
此時飛機已經起飛。
徐酒歲推了他一把:“你就不能浪漫點麼?”
“還不浪漫?”他擰著她的臉轉向窗戶,“我上次在多媒體教室聽見班裡的小姑娘在討論,有本小說的主人公在熱氣球上求婚,把一群小姑娘感動的痛哭流涕,瘋狂呼喊這算什麼絕美的愛情——”
“哦,然後呢?”
“熱氣球上不就圖個藍天白雲?”薄一昭問,“你現在看見的是什麼?”
徐酒歲盯著還沒她腦袋大的窗戶往外看:“……藍天白雲?”
男人露出個“你看,我就說沒區別”的表情,松開了她的臉,滿臉嚴肅:“心中有想法的話,外面的雲都是我愛你的形狀。”
徐酒歲:“??????”
是渣男的味道。
徐酒歲恍惚地想,薄老師跟她說的情話屈指可數,難能可貴的是,句句都是車禍現場。
第90章 關於窮
徐酒歲回到家時, 發現家裡井井有條。
更令她覺得“驚喜”的是,店裡的廢墟都在徐井年的照看下被整理幹淨了, 能用的東西全部搬回了家裡, 不能用的也丟的幹幹淨淨——
幹掉的顏料,壞掉的紋身槍, 畫了一半死活想不起當初想畫的是什麼又舍不得扔掉總覺得自己總有一天能夠想起來的設計稿……以前徐酒歲不讓徐井年扔, 每次少年去店裡搞衛生扔掉了她一邊說著“以後說不定有用”又撿回來。
這回可好,趁著她人不在, 這回在垃圾桶裡涅槃了八百回的破爛們終於葬身垃圾回收站,功德圓滿。
所以回到家的第一天, 徐酒歲就忙著蹲在家裡書房裡抓狂了。
“徐井年!那紋身槍你給我扔了?!不知道那零件拆下來還能替換賣錢啊敗家娘們兒!!!你給我去垃圾回收站裡刨出來!”
“我那盒熒光粉的色料呢——老娘調了一晚上眼都要瞎了才調出來的顏色, 恨不得供腦袋上用的!?”
“紋身修復膏還有三個月才過期你就給扔了你是不認識阿拉伯數字?!”
“姜澤的遮蓋設計稿吶?!!!”
徐酒歲一邊找東西一邊發出崩潰的尖叫——
“徐井年, 還有你不扔的東西啊??”
徐井年正在外面吃午餐,掃了眼自己分門別類歸攏好,如今又被崩潰的瘋女人翻得亂七八糟, 幾張還能用的草稿紙從書房飄到屋外……
他倍感漲眼睛地擰開頭,心想到隔壁鄰居家的萬分整潔——
對於薄老師頓時萬分同情, 畢竟以後這收拾東西,負責和書房裡這位熱愛收藏破爛的垃圾婆鬥智鬥勇的人就要變成他了。
辛苦辛苦。
“都是沒用的東西呀,歲歲, 能別嚷嚷了嗎,隔壁鄰居不知道的估計以為我把你的寶貝扔了呢?”
“你也是沒用的東西!”房間裡傳來理直氣壯的聲音,“一會兒回收破爛的來了你自己跟他走吧!”
“……”
過了一會兒,徐今年不說話了。
再過了一會兒, 徐酒歲正一邊碎碎念一邊翻看自己還沒來得及完成的手稿,將被她天女散花狀在各處的紙片重新整理起來,此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捏著兩張紙從上遞給她。
她開始以為是徐井年,沒好氣地讓他出去,一定眼又發現來人穿的牛仔褲是黑色的,黑色牛仔褲包著兩條細長的腿——
遞過來的畫紙上也不是她的設計稿圖,幾張《米開朗基羅》石膏像練習圖,而且肉眼可見,一張比一張畫的好的那種。
徐酒歲愣了愣,抬起頭。
少年半彎著腰,半張臉隱藏在身後的陰影中,他垂眼看著徐酒歲,與她對視上的瞬間溫和地笑了笑:“姐姐,你回來了。”
明明隻走了幾天,就覺得好像她走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徐酒歲有些驚訝姜澤怎麼跑過來了,想了想自己這幾天在網上鬧得“壯舉”,這會兒她見到任何熟人都得有點心裡建設才能行……抬起手撓了撓臉,她也站起來:“姜澤,你怎麼來了?”
“交作業。”少年答,“你走前布置給我的,記得嗎?”
他說完這句之後就不再說話了,沒有多問不該問的,也沒有多說不該說的……哪怕學校裡因為這熱搜鬧得沸沸揚揚,他也兩耳不聞窗外事一般。
“記得。”徐酒歲問他,“不問我去近海市做什麼了?”
姜澤抿了抿唇,以為她說的是跟喬欣打了一架那件事。
他實在不想和她討論這件事。
沒想到看她捏著自己的草稿,往書桌上一拍,插著腰一臉冷靜地說:“我去見你師祖了。”
姜澤愣了愣。
“姐姐……”
“我就是千鳥堂的九千歲,許紹洋是我師父。”她聲音清晰,近乎於果斷決絕地打斷了少年的遲疑,衝著他笑了笑,“不是要拜師嗎,還叫姐姐?”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少年呆愣在原地,那張永遠是波瀾不驚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絲錯愕的裂痕,他眨了眨眼,想起她的店被砸之前,在刺青客論壇的一系列鬧劇——
起因就是因為“九千歲”這名刺青師……
最開始她從來不說,原來她就是九千歲。
哪怕店被砸了,咬碎了牙。
對於收他做徒弟這件事她也是態度含糊。
如今倒是像脫胎換骨,換了個人似的——她立在書桌上,微微仰著下巴,漆黑的瞳眸之中仿若點綴著閃亮的星光。
唇邊帶著一點笑。
“別廢話了,平時好好上課,周末寫完作業了到我工作室來給你做系統的學習,月考成績要拿給我看,退步的話就不許再來了,高考完再說,”她抬高了聲音,“知道了嗎?”
“好。”姜澤臉上露出了一點笑意,“師父。”
徐酒歲指揮著少年幫忙自己整理堆在一起的東西,還挑撥他一起罵徐井年亂扔東西。
家中倒是熱熱鬧鬧。
徐酒歲拾起被踩得髒兮兮的《蛻佛》設計稿,拍了拍,又用橡皮擦小心翼翼地將腳印髒的地方擦去……擦幹淨了找來新的裱框,將它重新裱好擺在書房角落裡。
等店鋪收拾完畢,她就能把它重新擺進櫥窗裡,可能就放在以前放《墨意山海之燭九陰》的位置附近。
耳邊的碎發挽至耳後,她環視周圍零零碎碎的一切,忽然頓悟這大概也是上天給機會她徐酒歲一個不破不立的機會——
人不能總拘泥於過去,舍棄不了,割舍不掉,蒙住雙眼還以為自己能夠做的很好。
“——師父,這是什麼?”
姜澤從設計圖草稿下面抽出一個小本子,拍了拍上面的灰,遞了過來。
徐酒歲接過來第一眼就認出了這本冊子,翻開裡面都是她剛剛入門的時候,零散練習的刺青常用元素練習圖……
般若,羅剎女,玫瑰,骷髏,佛像——
每十幾頁專門練習一個元素,造型不同,十幾頁後會有一個空白頁,上面龍飛鳳舞的潦草字寫下一個分類元素,是許紹洋的字跡。
指尖在一個畫了一半,又被暴躁地胡亂塗抹掉的般若上蹭了蹭,她這才發現這個塗鴉的右上方,同樣的筆記還批注:暴躁什麼?
像是發現了個小彩蛋,徐酒歲笑出聲來。
想到了她成為刺青初學者的時候……
充滿向往,也充滿幹勁,難得的是一直有人在旁邊扶持著她。
他可能不是一個好的情人,但是他確實是一個好的師父。
唇角微勾,她將手中的冊子遞給了姜澤:“這是師父當年練習的冊子,回頭我也給你找個這樣的空白練習本,按照我練習的順序,一個個畫過來……七天專練一個,先臨摹,再原創——”
姜澤接過那個冊子。
她肅著臉:“上課不許畫,好好聽課。”
姜澤笑著應了聲好。
徐酒歲想,她會有自己的徒弟,從此獨立起來,還是千鳥堂的九千歲,堂堂正正的那種,不需要再做任何逃避。
無論是二十一歲還是二十五歲,她總該往前看,人總該長大,第一課就是坦然面對自己曾經擁有過、又或者是失去的一切。
然後就會是新的開始。
她充滿幹勁。
……
收拾好了東西,徐酒歲當著姜澤的面,又跟紋身材料商確認了下各種材料和練習皮的訂購。
亂七八糟的材料費加起來花了她大幾千,姜澤看到了也很不好意思問她要不要教點兒學費,徐酒歲大手一揮,拒絕了。
畢竟這裡面有些也是新開店要用的東西,而且這用的也不是她的血汗錢,是許紹洋給的“砸店精神損失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