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心什麼,少胡說八道。”
他說得毫不猶豫,且一臉正經,就像是站在講臺上告訴學生他的某個錯誤答案純屬放屁一樣具有公正不阿的說服性……
徐酒歲向來吃他這套。
眼下當然也就輕而易舉為男色折腰被說服,不再鬧著要洗頭,而是轉身去研究新買來,薄一昭剛消毒好送過來的奶器怎麼玩……
男人坐在床邊,垂眼看著她坐在床上折騰那器具就像在玩什麼玩具,漆黑眼底一片柔和。
停頓了下,又去看躺在她枕頭旁邊睡得香甜的小家伙,剛出生的小孩長得飛快,從肚子裡出來時候皺皺巴巴紅通通的像個小猴子,這會兒卻一下子長白長胖,躺在襁褓裡就像個小白面饅頭。
薄一昭伸手點了點它的下巴,軟的不可思議,他都不敢用一點兒力。
“你洗手了沒呀?”那邊徐酒歲頭也不回地問,“小孩脆弱得很,你別把身上的病菌帶給他。”
“洗了。”男人沉聲回答,“你以為我像你一樣邋遢?”
徐酒歲放下擺弄的“玩具”,轉過頭瞪他,男人輕笑一聲湊過來親吻她的唇角,將人拖過來抱進自己懷裡——摸摸她跟兒子一樣圓潤的下巴,心想這是生之前燕窩糖水吃多了點?
徐酒歲很敏感地一把捉住男人粗糙的手指:“我是不是胖了?”
是恰到好處的有肉。
他這個年紀,早就過了什麼“好女不過百”的審美,現在懷裡的人軟綿綿的,摸到哪都像是一團能滲水的面團,他手放上去,就舍不得拿起來……
聽了她緊張的提問,他沉默不回答,卻忍不住捏了又捏。
徐酒歲開始坐在他腿上,還為他的沉默而惶恐不安,正想揪住他的耳朵問他沉默是什麼意思你還有沒有良心——
這時候,忽然感覺到他肌肉逐漸緊繃,連帶著某處地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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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酒歲:“……”
徐酒歲滿臉黑線:“你對著個月子中的女人發什麼情,是不是fong了?”
“是瘋了,前面三個月,後面三個月都沒有——”男人在不和諧的地方自動消音,湊到她耳邊跟她咬耳朵,“不行,我得去買點套。”
“我在和你說正事!”
“我還對你性致盎然的,還能有比我小兄弟更誠實的嗎?”他淡淡地問,“我們已經進入到更高層次的話題了。”
“行了,住口。”徐酒歲掙脫他的懷抱,伸手捂住兒子的耳朵,“流氓。”
他毫不知悔改地顛顛腿:“你先開始的。”
“……”
她確實是沒想到,騎著腳踏車來到他面前,他坐上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油門,如此禽、獸不如。
……
幾個月後。
薄歲安迎來了充滿了父母心機戰爭的幼年期。
薄歲安八個月大的時候,整天哼哼唧唧。
根據從三姑六婆二表姐那兒得來的育兒經,徐酒歲覺得他這是想學說話了,所以每天把他帶到紋身工作室去,讓工作室的老板跟他說英語,自己則和他說中文。
美其名曰,雙語教育。
薄一昭看在眼裡,覺得對一個吃飽了拉,啦拉完了睡的小孩說什麼雙語教育實在是很一言難盡,他視徐酒歲為傻子,但是也沒有開口打擊她的當媽積極性——
畢竟她在把薄歲安生下來後就自行認為完成了所有的任務,八個月過來,除了實在是因為她不奶孩子兒子就會餓死,其他的事兒她向來跳脫。
比如給小傑瑞換尿褲的次數屈指可數,隻有身邊沒有人可以求救的時候才會捏著鼻子自己上……
這一點是薄一昭親眼見識到紋身店老板(*二十八歲未婚青年)用十分純熟的手法給自己的兒子換尿布時,才得到認識的。
說她,她就一臉嬌氣加沮喪:可是我實在是受不了那個味該怎麼辦?
能怎麼辦?
涼拌。
薄一昭拿她並沒有什麼辦法,隻好親自下場,親力親為。
所以,薄一昭覺得讓徐酒歲多親近下兒子挺好的,哪怕隻是瞎胡鬧。
然而男人的演技不太好,於是徐酒歲某天在一邊給兒子喂米糊一邊跟他絮絮叨叨說話時,不經意一回頭,便看見男人似笑非笑瞅著他們娘倆的表情。
徐酒歲放下嬰兒勺,露出一個準備深究到底的危險表情:“你笑什麼?”
薄一昭立刻調整了下臉上的表情,言簡意赅的回答:“沒有。”
“你是不是覺得,他明明聽不懂我說話,我還是老跟他說話顯得很蠢?”她一臉認真,“薄一昭,你懂什麼人類?如果不是語言環境的問題,你告訴我憑什麼中國的小孩生下來就懂說中文,美帝的小孩剛學會走路英語水平堪比我國大學生?”
“我國大學生招你惹你了。”
“你別扯開話題!”徐酒歲放下米糊,隔著餐桌瞪著一臉息事寧人的男人,“你等著,不信語言環境洗腦是吧?”
薄一昭挑了挑眉,就想知道她能怎麼著,才可以把這句話變成撂狠話的存在。
沒想到徐酒歲轉過頭,摸了摸薄歲安的腦袋,指指身後的男人:“叫爸爸!”
小傑瑞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口水流的滿下巴都是,哐哐砸手裡的勺子。
徐酒歲:“叫爸爸——爸爸!”
年輕的夫妻,沒事幹就喜歡攀比孩子跟誰親,孩子先開口叫“爸爸”還是“媽媽”,成了第一次決定勝負的關鍵戰場。
薄一昭平日裡都在實驗室,隻有晚上回家和周末休息才能和兒子呆在一起……小傑瑞天天跟著徐酒歲去工作室,當然是跟親媽比較親。
男人沒想到徐酒歲跟他鬧完之後,還哄著兒子先學叫爸爸,當下感動的不行,將她還有她懷裡的兒子一塊兒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一人臉上香一個。
“怎麼這麼好?教兒子叫爸爸?”他下巴壓在她的肩膀上,嗓音低沉帶著笑意,絲毫沒有了剛才的嘲笑意思。
徐酒歲沉默三秒,轉過頭衝他甜滋滋地笑了笑:“以後你就知道了呀!”
關於“語言環境”的話題看似就此揭過。
後來,小傑瑞真的先學會叫爸爸。
且在學會了些簡單的單詞後,沒事也“啪啪”“趴趴”地瞎叫著玩。
初為人父的薄一昭先生感動的不行,恨不得把月亮都摘給這寶貝娘倆——且真的在張羅能不能問隔壁同事搞個月球採集的石頭樣本回來,反正他們那實在是挺多。
直到薄歲安滿一周歲之後的某天晚上。
琢磨著該給他添個妹妹的夫妻倆剛“恩愛”完,徐酒歲整個人埋進床裡,累得手指都抬不起來……薄一昭作為“主要勞動力”,自然也是有點兒困倦的。
兩人強撐著最後一點兒精神清洗完,香噴噴地掀開床單往上爬,剛躺穩了男人伸手將身邊軟綿綿一團撈進懷裡,低頭在她發頂上親了一口——
正要睡。
這時候,從隔壁兒童房,忽然傳來一聲脆生生的聲音:“趴趴,pee——!”
剛合上眼的男人猛地睜開眼,低頭看了下窩在他懷裡睡得特別安穩的媳婦兒……心中嘆了口氣,想了想,有難同當啊。
於是伸手掐著她的臉把她鬧醒:“徐酒歲女士,醒醒,你兒子要噓噓。”
徐酒歲“嗚”了聲,閉著眼拍開他的手:“什麼玩意兒?”
“你兒子尿褲子了。”
“哦。”徐酒歲拽過枕頭,翻了個身,“我聽見了,可是人家不是叫的爸爸?”
“……”
徐酒歲打了個呵欠,雪白的腳丫子踹了他小腿一下:“去吧,爸爸。”
“什麼‘人家不是叫的爸爸’,他就是習慣性——”
男人的話語至此猛然一頓,忽然明白過來這裡面的坑,時隔快大半年,居然在這裡等著他?
“徐酒歲,你故意的吧?””嗯?”
“我就說你怎麼能這麼好心教兒子叫爸爸,原來你就是打著這種主意——”
他的控訴還沒說完,隔壁薄歲安就因為褲衩湿透不舒服哭了起來,兒子異常傷心的嚎啕大哭中,男人的指責聲戛然而止。
徐酒歲半張臉埋在被子下面,隻露出一雙圓潤的眼睛,睜開看著他,用力眨巴了下,仿佛在說:你兒子哭了哦?
男人抬起手,隔著厚重的被子使勁兒給了她屁、股一巴掌,長嘆一口氣,認命都掀開被子下床去了。
徐酒歲捂在被窩裡竊笑不已——
爭一時勝利有什麼意義,聰明人的目光從來都放得如此長遠。
誰說的一孕傻三年?
老娘聰明著呢,呸!
……
而後一晃三年。
薄歲安終於迎來了……想讓徐酒歲將他塞回肚子裡的兒童期。
徐酒歲以前經常聽她表姐抱怨,什麼小侄女上了小學之後,教她寫作業把她頭發都教白了一半。
打打不得,罵又罵不動,孩子哭你想跟著一起抱頭痛哭。
徐酒歲聽到這話的時候當個笑話,笑得沒心沒肺特別開心,表姐扔下一句“你就笑吧,以後有你哭的”,她也是嘎嘎瞎幾把樂,笑出豬叫。
絲毫沒有把表姐的話放在心上。
直到她家的小耗子開始啟蒙了,她隨便掏了本唐詩三百首,心想薄一昭是什麼人,她和薄一昭的兒子那必須是神仙啊——三歲之前背完唐詩三百首問題不大吧?
然後沒想到,一切開始之前,就卡在了“鵝鵝鵝”。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毛病不大。
隻是後來就變成了——
“鋤禾日當午?”
“曲項向天歌。”
“草木本有心?”
“曲項向天歌。”
“花間一壺酒?”
“曲項向天歌。”
“薄歲安。”
“啊?”
“你以後不要當中國人了,十八歲選國籍的時候,你就說你要當美國人。”徐酒歲把《唐詩三百首》往屁股底下一塞,“疑難雜症留給美帝,小笨蛋也留給美帝。”
她說得特別認真,哪怕這時候小傑瑞根本不知道“國籍”的區別問題,但是下意識地就反應過來,他媽好像又要把什麼好東西扣下不給他了——